石间犹闻拍板声

大足龙水宋代古墓葬雕刻

久久凝视大足石刻中的乐器,不经意间,一阵具有古典意味的、深邃的乐声,飘然而至,其间,有一种似若“静夜之鞭鸣”的声音,它发自于“拍板”!“拍板”作为古代一种常用的乐器,在世俗化、生活化浓郁的大足石刻中,也有较为丰富的体现。

早在晚唐时期,拍板就出现在造像之中,在北山第245号表现西方净土世界的造像里,顶部的两朵祥云中雕刻着丰富的乐器,其中皆有拍板,这些乐器都没有演奏者,在佛经中它们是“不鼓自鸣”的。之外,有一身半人半鸟形象的迦陵频伽,飞翔在殿堂之上,双手似乎按住拍板的下部,迎风而奏。

那种“不鼓自鸣”的乐器,在之后的五代时期仍继续雕刻,如出现在第279号的东方药师变相,位置也在顶部。

宋代是大足石刻营造的主要时代,拍板击打的声音,在此时期众多的造像边,萦绕回旋、此起彼伏——

妙高山的西方三圣与十观音龛中,顶部两朵祥云中的乐器,就包括一对系着飘带的拍板,继续延续着“不鼓自鸣”表现形式。更多的则是伴随演奏者形象出现的拍板,如北山第176号主尊座下的乐伎中,有一头梳高髻的女性形象,盘腿坐于莲台上,双手在胸前捧着张开的拍板。而宝顶山石刻遗存的几例,则颇具有特色,除作为千手观音的法器之外,还有——

在宝顶山小佛湾千佛壁,一佛像坐于圆形的龛中,双手自然地放在身体右侧,左手大拇指按住拍板板面,其它四指在拍板下部似乎托住拍板,与成都五代时期的王建墓内,一演奏拍板的雕像对比,除了服饰和人物形象不同之外,在演奏的姿势、拍板的样式等方面基本相同。

又,在宝顶山大佛湾中有一幅“六师外道”图,叙述六位“外道”(佛教之外的六种教派)人物,在讥笑佛教不讲孝道。包括“吹笛女”在内的六师外道造像,其中有一身像双手持一拍板,他神情专注,微张的拍板在头右侧正在击打,双膝微屈,似乎正在打着节拍,演奏的神态与微张的拍板相得益彰,生动地展现出了外道得意忘形之状!

宋代大足地区石刻流行,也影响到宋代墓葬中雕刻的盛行。2001年,在大足龙水镇明光村磨儿坡一带,发现三座古代墓葬,大约是“绍兴三十年”(1160年)左右的宋代墓葬群。其中一墓葬的右侧壁,雕有牌楼,楼上五身造像,分别演奏着不同的乐器,其中第二像双手握拍板,演奏者双手正微微张开拍板,准备拍打节奏;在他们的正对面,则是观众,正在如痴如醉欣赏着美妙的乐队演奏。这一组雕像,极大可能反映出亡者生前的喜好,同时,在这个简单的乐队中,拍板成为了其中必不可少的乐器。

拍板在宋代是演奏常用的乐器,有一则广为引用的文坛佳话或可以说明,据宋代俞文豹《吹剑续录》记载,有一次,大文豪苏东坡问旁人,他作的词与柳永相比如何?答者说:柳永的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按执红牙拍,歌‘杨柳岸晓风残月’”,而苏东坡的词,“须关西大汉,执铁绰板,唱‘大江东去’”,东坡“为之绝倒”。据说,其中的“红牙拍”、“铁绰板”皆为拍板,只是材质分别为木料和铁,而且之后还有以“红牙”来指代拍板,如元代卢挚友“歌轻敲夜月红牙”句(《沉醉东风》)。这则佳话,后世常用来叙说宋词两大流派——豪放派、婉约派的风格,同时,可见拍板在当时颇为常见。

宝顶大方便佛报恩经变外道像之一

在大足石刻这些拍板的演奏者中,除了女性演奏者外,还有遨游于佛国的神鸟,也有普通的世俗乐队;之外,不但有端庄严肃的佛像,更有喜形于色的“外道”,这些造像的身份差异较大,由此也可见,拍板在当时是一件极其普通、广为熟知的乐器。

还值得一提的是,古代的拍板用木从2片至9片,甚至于十几片不等。大足文物中的拍板基本上为6片,这与唐宋时期拍板情况相同,在五代时的成都王建墓、陕西冯晖墓,金代山西平阳砖雕墓等出土的乐伎雕刻,其所持拍板数目基本相同,难怪,宋代诗人王禹偁在《拍板谣》中这么说“麻姑亲采扶桑木,镂脆排焦其数六”。

在大足,表现为雕刻形式的拍板,印证唐宋时期该乐器的流行,同时,因其雕刻的表现形式,相对绘画而言更富有直观性,尤其是宝顶六师外道中的拍板,几乎近于圆雕,给人以实物之感。大足石刻这些拍板遗存,仅仅是石刻中的一种乐器,由此来看,大足石刻可谓是一部凝固在岩石的音乐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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