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与佛教

伍益中

贾平凹是一个受中国佛教文化浸润很深的当代着名作家,无论在他的个人生活经历中,还是在他的诸多作品里,我们都能感受到佛教文化的影响。

据贾平凹在《自传》说,他从小性格羞涩、孤独,常以山石和明月白云为伴,而且他善良,富有同情心,对一只蚂蚁、一个蝉壳和一朵野花都充满爱[1]。这种因孤独、灵慧、善良而产生的对自然及其生灵的感悟、喜爱和怜悯,对一个孩童来说,已经显示出与众不同的灵性。坎坷的人生际遇,更是他走近佛教的重要因素。贾平凹少年时代打过柴,滚过坡,锄过草,挨过饿。他为母亲的病痛担忧,为家庭的生计焦愁。尤其是作教员的父亲在文革中的遭遇以及由此带来的世人的冷眼,更使他过早地尝到了人情冷暖与世态炎凉。参加工作后,他在事业、爱情和健康上又屡经坎坷,这些都不能不使敏感内向的贾平凹对人生和世界进行深深的带有佛教色彩的思考。

[5]贾平凹在书房的墙壁上悬挂一幅《达摩面壁图》,而达摩是中国佛教禅宗的创始人。他把自己的书斋取名为“静虚村”。静、虚是佛教的重要精神。佛说“摩诃是大,∵心量广大,犹如虚空,诸佛刹土,∵尽同虚空。”[6]而虚空在佛家眼里能含万物色相。贾平凹的静虚之意即在于从世俗的烦嚣和浮躁中解脱出来,探求并把握世界与人生的本来面目。贾平凹对中国传统文化非常感兴趣,他喜爱的文学大师有的本身就是佛教居士,如柳宗元和苏轼。他阅读广泛,佛学大纲、麻衣相法都在其阅读范围之内,对有“中国佛教”之称的禅宗甚是喜爱。他朋友说:“他认真啃过佛经……对佛教特别是禅宗饶有兴趣……他以童心般的好奇来探视神秘玄妙的佛教世界”,“别人索他墨迹,常书‘禅静’、‘禅怪’以赠”,直至“自取一法号聊以自慰,曰:抱散居士。”[2]贾平凹曾多次谈到自己学禅之事:“我跟一位禅师学禅,回来手书在书房的条幅:‘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3]“星期日,去寺院里拜访参禅的老僧和高古的道长……与历史对话,调整我的时空存在,圆满我的生命状态。”[4]“我把泾佛供奉在书屋,每日烧香。”

贾平凹不仅做佛的事,道佛的语,而且写佛的文。以佛冠名的作品就有《佛事》、《佛关》、《残佛》、《坐佛》和《树佛》等,在《浮躁》和《废都》中也有专门的章节写佛。佛的真谛,禅的思维,已被贾平凹广泛融入他的文学创作中去,成为了他作品的一个重要部分。他用禅的心态去感应大自然,用禅的眼光去欣赏大自然。山石物象也就成为了贾平凹对自然的体念。在《月迹》、《月鉴》和《对月》中,贾平凹依“月”参禅,以静谧的自然为禅堂,以清幽的明月为禅灯,以淡泊的心境接近禅界,体验禅的妙趣,欣赏和感受自然月色的当下之美。他还崇尚自然的山水美,注意情景交融的经营,在《商州初录》、《商州又录》等作品中,勾勒出了一系列商州美景图,那种浑然天成的禅意境界,在不经意之间添加了无穷的魅力。

贾平凹的作品中出现了大量的禅宗神秘现象。《太白山记》中大部分短篇在貌似荒诞之中蕴涵着深刻的佛理禅机,《猎手》中表现了禅宗的不二法门;《白夜》中多处提及佛经《金刚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结尾出现了一幅《坐佛图》;《废都》显示禅宗的复杂文化品格方面别具一格;《土门》的结尾梅梅听到了神祗的声音;《高老庄》甲岭的崖崩、白塔的倒塌均暗示着冥冥之中有一种看不见的神秘力量存在;《怀念狼》中金丝猴变成一个女人来报恩是一种“心灵幻化”的禅宗思维方式;《秦腔》中引生身上有许多异于常态的怪诞的东西,眼光可以看见人的五脏六腑、可以穿越时空的阻隔,能够感应天地万物,能够祈祷树木为人添寿。《高兴》中锁骨菩萨是诸多女菩萨中最有特点和个性的一个菩萨,主要是奉献自己的肉体,使众生都成佛,意味着献身、普渡众生等佛学要义。

贾平凹从佛教禅宗文化中汲取了智慧和灵感,构建成了其形而上与形而下相交融的浑然一体的意象世界,达到“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水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艺术境界,具有一种神妙的空灵感和天人合一的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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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参贾平凹:《自传–在乡间的十九年》,录《世界华文散文精品贾平凹卷》,广州出版社1996年版,第201页。

[2]∵白描:《趣味贾平凹》,《作家》1991年第1期

[3]∵贾平凹:《四十岁说》,《坐佛》,太白文艺出版社1994版,第148页。

[4]∵贾平凹:《西安这座城》,《坐佛》,太白文艺出版社1994版,第177页。

[5]∵贾平凹:《残佛》,《贾平凹文集》,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5年版,第186页.

[6]∵净觉(唐)撰,《楞伽师资记》,《大正藏》第八十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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