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那天,肆虐广州的流感病毒,很蛮横的把我亲吻了一口,留下高烧不退和嗓子的肿痛,狞笑着绝尘而去。苦苦熬到初四,实在顶不住了,只好撒腿往医院跑。别人还在满脸喜气的到处拱手拜年,公式化地不断重复着吉利的话。而我,此刻只能静静的坐在医院的注射区里,一动不动的输着液。偶尔扭转脖子,透过落地玻璃窗,无聊地看着外面的街景。料峭的寒风,不时将地面的枯紫荆叶刮起,撞在窗玻璃上,再摇摇摆摆的,一荡一晃地飘落下来,翻滚着,直至不知所踪。

时针指向下午6点,恼人的药瓶终于见底了。我缓缓地站起身,活动一下酸痛麻木的四肢,如释重负地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天已渐渐见黑,阴沉而灰朦。平常显得暧昧的米黄色街灯,也在呼号的北风冻雨下,变得昏黄,张扬的光芒也收敛了很多。一阵冷风袭来,我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地缩起了脖子,“唰”地把领子拉高,沉下头,抬脚就往家赶。

约摸走了10来米远,一个坐在街边树下的黑色的身影,跳进了眼帘,犹如放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的一尊雕塑。

走近黑影了。很本能地停下脚步,瞄了一眼底下,看到了一个破旧不堪的口盅样的钱罐子,和里面两三张皱巴巴的1元纸币。我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很显然,又是一位乞者!

有人在身边停驻,对方始终不曾抬头,也没搭话,依然静静的拢着手,盘着腿,一动不动地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没有见惯的死乞白赖缠着要,也没有唠唠不休的吵着要。好奇心驱使我蹲下身,此时乞者也抬起了头,与我对视着。于是看见了头巾下一张瘦弱的黑黄的脸,满是尘土和皱纹;一缕长长的白发,从额际垂下来,顺着硌嘇的夜风飘摇。那对浑浊的眼睛,一下子把我的心给撅住了!因为,我看到了一个沦落街头的老妇人的哀哀无告!就在这双苦难的眼神里,很意外的竟然透出一丝丝倔强和慈祥!“婆婆,这大过年的,咋不往家去呀?”

可能耳朵不太好使,她微微侧着头,听我说完,顿了好一会,才从两片干瘪的嘴唇挤出这么一句话“家?我没家啦。我能往哪去?!”幽幽的像小猫叫。我的鼻根一酸,眼前霎时一片朦胧。婆婆的一张脸,渐渐隐没不见。我赶快站起身......。

翻遍了口袋,找到50元,一把塞在她的手里,别过脸转身而去。“谢谢您,好人!”颤巍巍如小猫叫的声音,又一次在身后响起。

我诅咒着这个该死的冬夜!是谁,让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妇人,流落到这个如僵尸一般狰狞冷漠的城市?!除了乞讨,她将不再能够生存。她,还能支撑和挣扎多久?!

第二天,我跟妈要了两件她不穿的寒衣,顺着原路返回,期望能再见到婆婆,为她做点什么,哪怕带她去买一盘热饭也好。只是,在昨天碰到老人的地方,踟蹰徘徊了几回,愣是扑了空。婆婆那嬴弱的身子,就像地上的紫荆树叶,被冷酷的孽风吹到哪一个角落了。代之而来的,便是挥之不去的失落和愧疚的折磨!

当天晚上,不期然接获一位南海朋友的电话,相约明天一起去光孝寺礼佛。我心里忽有所悟:是的,当我无能为力的时候,这世间,还有我佛的大爱和慈悲不曾将我们舍弃。去吧,为婆婆,还有像她一样的那些劳苦的边缘人祁福回向吧。

翌日如期践约。礼完佛出来,庙门口的广场上,那些断手瘸腿的乞者不下数十众。我拿出一把昨天找好的10元纸币,一一分发下去。看着他们那如愿后满足的笑脸,感恩而不贪婪,那一刻,我的心,就像天上久违的太阳般,温暖而光亮。我忽而明白:他们,也是活的功德箱,和杵在寺庙里那些星罗棋布的功德箱无有分别。从另一个意义来说,对于钱,他们比佛菩萨更需要!

因为,在我伸出援手的时候,也在为他们讨回了一份生命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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