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稿·列传》二百九十五记述了遵义县一位女性,她就是西南巨儒郑珍的母亲——郑母黎孺人。据说这是贵州入传的两位女性之一。

郑母一个边隅妇女何以能在《清史稿》中列传,原因在于她是一位重教善教、达礼笃孝、勤劳俭朴、宽厚善良的贤良女性。在她的教育培养下,其子郑珍成长为沙滩文化的代表人物,成长为名噪海外的著名学者。

郑母黎氏,生于清乾隆四十一年(1776)八月三日,是举人、山东长山县知县、遵义著名教育家黎安理的三女儿。嘉庆庚申(1800)年,黎氏出嫁本县西乡天旺里河梁庄(在今鸭溪镇)耕读传家的郑氏,与精于医道的郑文清结为夫妇。因生长、生活于诗书世家,更兼经艰苦生活的磨练,郑母黎氏养成了勤劳俭朴、慈和宽厚的情操,是一位极富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女性。

道光二十年(1840)三月八日,郑母黎孺人辞世。郑珍在守墓期间,回忆母亲生前言行、摹仿母亲口吻,逐一记载,得65则,编成《母教录》一书。品读《母教录》,一位贤良的母亲便渐渐跃然纸上。

重教善教的家庭教育

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什么样的环境出什么样的人物。古有孟母三迁的成功范例,遵义也有郑母迁居的真实故事。郑珍之所以能够成才,这与郑母迁居有着直接的关系。

《母教录》附录中,郑珍好友、西南巨儒莫友芝撰写的《郑母黎孺人墓志铭》,就详细地记述了郑母迁居一事。当时郑珍家居住的天旺里一带,社会风气十分恶劣,赌博、玩鸟、讹诈、酗酒、斗殴、闹事成风,厉嚣不绝。这样恶劣的环境,郑母认为对子女的成长极为不利,甚至会祸及子孙,所以她萌发了迁居的念头。再加上郑父为人老实、憨厚,郑姓族人中有一个狡黠的人,诱惑郑父借了其几两银子,事后却多方回避不让偿还,企图超期后使之变成还不清的“驴打滚”,以便谋取郑家家产。郑母因此愤然说:“他垂涎我家的田园、房屋是很久的事了,为什么要让子孙殉葬于坟、让先人成为饿鬼呢?”于是决心迁居。嘉庆己卯年(1819年),郑家迁到了遵义东乡乐安里,在郑珍外祖父家附近的尧湾租房居住,时郑珍十四岁。在这个山清水秀、民风淳厚、文士荟萃、耕读成风的环境里,郑珍在师友们的教育鼓励下,勤奋苦读,健康成长,终于成为建树卓着、名满海外的巨儒。

即使在家道十分艰难的情况下,郑母对教育的投入也是十分慷慨的,为换取儿子读书的师资,她不惜变卖首饰:“我嫁时银饰,尽于汝丙子年(1816年)师资。”儿子想购书,她积极支持。《母教录》中记载有这样的故事:“壬辰年(1832年,时郑珍27岁)的春天,有书贩子来卖书。其中有《礼》书数种,郑珍急欲购读,讲好三两银子的书价,但钱却无法筹集,只好放弃。郑母知道这事后说,他能欠账吗?郑珍说,卖书的虽然春天卖书夏天收账,但到时我们仍然没有钱呀。郑母说:只要到哪时收,将我的珠玉耳饰卖一只就足够书账了,另外的一只耳饰仍然可以加工变成两小只。于是,郑珍得到了这几种书。后来,郑母遍翻聂崇义《三礼》书上画的众多礼器图,笑着说:没想到我一只小耳饰,竟然换得这么多礼器。”这些靠母亲首饰换来的《礼》书,对于郑珍的学术研究起了极大作用。

郑母十分重视子女人格的培养,她严格要求子女不做坏事。她说:“坏事总不可做过一次,尽明知道不好,不惟不做,还得劝别人。若做了一次,便觉得如此也不妨,往后越做得有味,直以为好事了。故凡一切坏事,只是拿定主见,宁忍耐着,莫去试手。为善容易回头,为恶能回头者,十未见其一也。”这一段论述,话语通俗易懂,说理透彻明白。

对教育子女如何处近邻亲友,郑母认为“亲友间,非有大故,当委曲完全,不可便破脸破相。试想生平与居处往来者,能有几家?若因毫毛细事即断绝一家,能够得几年断绝……一物小事,令我与彼即算了一生,岂非不值?”

郑母除正面诱导外,还为子弟设立了一些“禁忌”,诸如不许酗酒滋事、不得赌博、不得负债、不得玩鸟、不得游手好閑等。

《母教录》中有大量关于郑母对子女进行劳动教育的记载。她多次以黎、郑两家先辈纺棉薅草、牧牛割草为事例,教育子女热爱劳动,练就劳动技能,如果“于衣食事全不解得,倘一朝落泊,去做那件?”不仅如此,郑母还以身作则,为孩子树立了一个勤劳母亲的榜样。

勤俭宽厚的品格

勤劳俭朴,善良宽厚是郑母的优良品质。郑母曾说,“我一年中每天做三餐饭,每夜纺两团线,薅插时常在菜林中,收簸时常在糠洞中,终日零零碎碎,忙得不得了。”这一段话,几乎就是郑母一生勤劳的写照。郑母经常教育子女“人家无论有无,皆当勤苦节俭。”并认为,皇天不负苦心人,不管什么事,只要你吃得苦,总会有收获。郑母年老后,身体已日渐衰弱,但仍劳作不辍。郑珍认为,母亲勤劳一生,吃的苦太多了,不忍母亲继续劳动。一次郑珍对母亲说,母亲太劳苦了,难道我不能供给你的吃喝吗?还要让你参加劳动。郑母却这样说,我好好的一个人,除非手脚不能动,哪有一点事都不做的道理。并认为自己在菜园里锄草浇水,每天看见它越来越茂盛,喂养鸡猪狗,每天看见它越来越肥大,心里很高兴,不觉得劳苦。她还说自己劳动惯了,一时不劳作,就觉得一身没地方安顿,并以此道理教育郑珍,真正好学的人如果丢了书,就会觉得心无安放处。在节俭方面,郑母出嫁时陪嫁的一笼布帐子,在用了四十年后,虽也破旧,但仍在使用,并说是给她绫罗也不换。郑母的节俭由此可见一斑。

郑母的善良宽厚,《母教录》中也有多处体现。郑珍邻居有一姓何的苗族老人,是个贫苦的佃农,没有子女,住在牛圈边。嘉庆十八年(1813),郑珍随父前往山东长山县探望外祖父黎安理期间,姓何的老人生了重病,“病体发黄,声如牛吼,人无敢视者”,唯独郑母不嫌弃他,与何妻一起照顾他、喂他的饮食,直至其死,死后还帮忙安葬了他。还有一个居家离郑珍家较远的邻居,两父子都是篾匠,家很穷,住房十分简陋。一次,篾匠父子俩都生了重病,而且儿子病得更重,旁人没有敢去他家的。郑母听到此事后,拿了三升米,带着郑珍前去探望这一家人。当郑珍母子进屋时,他的儿子已面无人色了。郑母抚慰回家后,立即催促郑珍的父亲郑文清去他家把脉治病。不久,那家父子俩的病都好了。除此外,每有讨饭的到郑珍家,郑母总要给予,不让讨饭人空手离家。

郑母对老人是非常孝敬的,如她的父亲得脾病两年,她每天都要捡柴烧火给他煨药三次,细心周到地侍奉父亲。《清史稿》中对郑母也有“事祖姑(丈夫的祖母)及姑(婆母)能得其欢心”这样的记载。

郑母的种种高尚品行,对郑珍个性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深刻的影响。郑珍从母亲那里学到了勤劳善良、同情贫苦人民的品德,这在他以后所著的诗文中都有所体现。

当时邻里对郑母的评价,莫友芝曾作过这样的记述:“溪东西居人咸称‘郑家三姑’,咸曰‘三姑贤’。每出,妇人男子见者咸趋进,起居三姑,咸愿得三姑过其家。老者亲三姑,少者肃三姑。”

对郑母,莫友芝本人更作出了“岂惟女宗,盖有儒者风焉。”这样的评价。所以郑珍在《母教录序》中说:“珍母黎孺人实具壸德,自幼至老,艰险备尝,磨淬既深,事理斯洞。珍无我母,将无以至今日。”

民国时期遵义大儒、汉学家赵恺对《母教录》一书十分看重,他在“尝抱未见之恨,求之有年”中,忽于乡中人家得见此书,便“如睹景星庆云之快,乃假钞(借抄)而归之。因令诸儿女子各写一通,以时检阅。”

从《母教录》成书至今,郑母教育子女的言行泽益着多少后人。在大力提倡家庭教育的今天,《母教录》中的许多思想、方法仍然十分值得借鑒。至今,《母教录》仍不失为家庭教育的好教材,仍不失为家长的良师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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