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寺与名山同在

站在寺前的古杉之下,我的心绪悠悠。浓雾中的万年寺,别有一番风味。它象历史的迷雾一样半遮去寺院的沧桑,平添了一份沉寂、神秘与凝重。那形象不由使我想起一本硕大的史书。星移斗转,漫长的岁月已为它悄悄地涂上了一层苍老的灰色。而它却仍然静静地翻开在那儿,非常沉重,非常权威地诉说着岁月与历史,变幻与永恒。我好惆怅,眼前的万年寺,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仅一僧、二殿、三株古杉而已!向西步入大殿,除了如来佛孤零零地端坐着静观大千之外,终于看到了那几根号称天台四绝之一的万年柱,它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粗大。柱上的楹联也斑驳零落,残缺不全。一尊尚未拼凑完工的巨大佛像横七竖八,默默无言地躺在地上,一块有些年岁,写着“於方斯年”四个字贴金的高大匾额也静静地靠在墙角,蒙上一层厚厚的历史尘埃。别的再也没有什么起眼的东西了。我四处遍寻,万年寺应该蕴含更多实质的东西。可是,除了后面几间破旧的厢房以外,一切都倒塌了,甚至瓦砾都埋入荒基衰草之中。我固执地找寻,亲到堂呢?南北藏经阁呢?这些显示万年寺昔日殊荣的遗址呢?我惆怅地在乱草中盘桓,暮秋的寒意使我冷得发抖。诗友余跃华在荒基中扒剥,当然也有所得,几片残损的碎瓷,便象历史的鳞爪,从草丛中蹦了出来,一切来访者只能从荒草和瓦砾堆里来构思当年亲到堂与藏经阁的瑰丽与壮观。于是,一些历史记载和美丽的传说也从我的脑子里涌现出来。有则轶事很有趣:宋孝宗问学士宋之瑞家住哪里?对曰:“臣家天台”。又问:“你那里名山胜刹那座最好”?对曰:“唯万年、国清”!孝宗龙心大悦,遂赐朱衣宝盖。另外,宋仁宗又遣使赐衣时,还说过“如联亲到”之语。这就是神圣的“亲到堂”的来历。相对宋学士之瑞用吉利的寺名奉承、讨巧。清,寺僧物成进京请得龙藏一部,就使我不能不动容了。《天台县志稿·方外传·释》中载:“物成,……为万年寺住持,时诣京师请藏经。高宗朝见,问:‘何名’?曰‘物成’。上误谓物为佛,曰:‘佛既成矣,何更请圣藏耶’?且恶其貌丑,遂付狱廷。物成静养不食,禅定七日。有亲王远睹狱中火光,近之,则但见一僧端坐而已。王为奏闻。上召物成,背诵《法华经》终卷如流,遂以龙藏赐之,敕回山”。

“天下台山僧占多”,从物成请藏经的经过来看,僧人除了用天地阴阳,哲理玄机和对佛教禅宗的研悟之外,只能说靠僧人坚忍不拔的诚心。我与万年寺前住持彐童有过一面之缘,1993年天台山文化旅游节我们在高明寺相遇,他正在为整修万年寺奔走化缘。他曾邀请我们来万年寺采风。谁知,竟成永别!和尚们有钱总不忘修缮寺宇,塑佛金身,弘扬佛法。目前,他的徒弟悟智已继承他的衣钵,且公路已经修好,新砌的围墙也即将完工。我们文学协会一行又来到万年寺,若有因果,我们和这座古寺有些什么前因后果的瓜葛呢?午后,我想找到一些断碑残碣,到头来仍然一无所有。而浩渺无涯的云雾和历史的迷蒙恰似一幅泼墨的山水画,使远峰俱隐,近峰峥嵘。寺前,一马平川,双涧萦流,不远处有一小水库,犹如玉女临妆呈现在我的面前。这万年山的云雾,究竟是一位什么样的艺术家,状物如此生动,如此传神,而给你留下无限的自由想象的空间,让你想象随你想象,你可以想象成云气成龙,你可以想象成万马回旋,也可以想象成荒寺卧佛,……想什么像什么,像什么想什么,越想越像,越像越想,又全在似与不似之间,而这正是艺术的最高境界。真是奇极、趣极、妙极。美丽的云雾将的惆怅心情一扫而光,历史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才被过滤得如此单纯,如此美妙。我在如丝的云雾中徜徉,忘记了寒冷,久久不愿离去。

临别,寺僧悟智双手合十将我们一行送到山门外。历史象敞开的书页,就这么真实,严肃,它偏偏要留下一僧、二殿、三古杉,让人们去思考领悟:历劫后的万年寺是厚实凝重的,它穿越了长长的时间隧道,它象一面镜子,它昭示着这么一个自然规律:任何辉煌的建筑,辉煌的事业,都将会落花流水,这就是劫数。佛祖与僧人也不例外:寺僧如果没有坚定的信仰和坚忍不拔的敬业精神,就会失去众多的施主,高高在上的佛祖也就失去了香火。他们也会与凡人一样“是非成败转头空”。万年寺虽已破破落落,但保存了一个苍老的历史轮廓,保存了一个真实的生命过程,万年寺虽然破残,但没让我失望。我从彐童、悟智身上看到了万年寺的希望,从新建的公路上看到了社会各界的大力支持,从崭新的围墙中看到了气势恢宏的万年寺未来!还有一座附丽于历代文人墨客永恒语言文字的万年寺,附丽于他们赞叹或悲泣情感的那些博大精深人文美的万年寺,与名山同在!(原载1997年2月26日《天台报》作者:许昌渠)

点赞(0)

评论列表 共有 0 条评论

暂无评论
立即
投稿
发表
评论
返回
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