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富平铁佛记

富平文物古迹众多,北部乔山之脉的唐五陵,东部到贤镇的王翦墓,县城西门口的唐古塔,南关碾城望湖楼,皆是活生生的历史遗物,沿富平县城西北而上∵20公里,有一尊金代铁佛,它坐落在革命老区觅子乡铁佛村南张组,是陕西省内最大的铁佛,属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在这片安静祥和的土地上,铁佛披着神秘的色彩,经历了800多年的历史沉浮。

从小便听先辈们提及铁佛,但一直未能一睹佛之尊容,或许是佛意的安排,去年大学毕业,我有幸来到觅子乡三河村,做了一名志愿服务农村的大学生村官。己丑年二月初八,夕阳暮晚十分,我与友人结伴而行,去探寻金朝铁佛的神韵,初春的频阳大地,日气回暖,万物复苏,通往铁佛村的水泥路旁,一片片越冬的麦田开始返青,果园里的柿树也舒展起了枝枝节节,一派春回大地的景象。

至南张村口,见一中年妇女,我前去打探佛之踪迹。“嫂子,咱这的铁佛在阿达里?”“噢,你说的是铁佛爷啊,沿着这条土路向东直走就看到啦,爷灵得很,好得很!”经村嫂介绍,我们走上通往铁佛的崎岖小路,约莫1里地便来到铁佛寺前,说它是寺其实也不是寺,因为仅是个三四亩地的院落而已,周围砖墙而砌,铁栅栏门紧锁,院北有大殿一座,隔窗依稀可见佛之背影。此地据南张村东,四周皆是广袤的田野,晚霞普照,寒气渐起,本就安静的佛门之地,越发显得冷清寂寞。

在村书记的帮助下,我们找到了看管铁佛的老人,她热情的打开寺门,指引我们去大殿看佛,或许是初来乍到,佛似要考验我们的诚意,大殿的铁锁怎么也打不开,好事多磨吧,无奈书记只好寻来一铁棍将锁撬开,一尊约莫两丈的大佛终于闪现在我们面前。

天色渐晚,殿内甚暗,老人打开电灯、点上红烛、取出香火、拿来铺垫,唤我和友人上前拜谒,我毕恭毕敬地燃一束香,插入佛龛,双手合拢,虔诚的拜三个响头。抬首细观:铁佛身着通肩敞袖袈裟,腹部打结,袒胸跣足,面部丰满,唇微启,端庄、肃穆,右手上举做“无畏颖,左手举至胸侧,稍高于肘,做“与愿颖,屹立于莲台上,风采奕奕,栩栩如生。据史料记载:此佛为一尊旃檀佛,通体用120块陶范拼组铸造,座分两层,下层高8厘米,为八角形,每面边长84厘米;上层高37厘米,周边铸仰莲瓣28枚,分内、外两层围成圆形,托于八角底台上。

秉烛细看,只见造像的袈裟前左皱折下和座上有三处阳文铭文:“大定二十一年(1181年)二月二十日,同年五月树像竣工”、“施主富平县令杨思聪、武盛将军李富、李宜人……”等字样。环顾四周,皆铁冶制,敲其身,未有空空声,乃实体也。问老人像高几许,不知何时有三位孩童立于殿外,他们争抢答曰:“5米32”,我暗自惊叹,连幼童皆熟知佛之高伟,真乃神也。听老人言,此三童平日性情顽劣,时常翻入院内玩耍,而此时面对佛之圣像,三人皆温顺而立,一者说:“佛的右手向外推人,左手向内收人”。我听之大喜,借光细观,只见佛之右手确实外推,左手亦做内收之势,两手自然神曲,掌中细细纹络清晰可见。

我不禁陷入沉思,时光倒流至800多年前,金与南宋对峙,金占领了当时黄河流域的大部分地区,陕西亦在其统治之下,手工业在金入汉后迅速发展起来,今陕西、山西、河南、河北都有金朝的冶铁遗址,金庭下令金银坑冶听民开采,冶铁业空前繁荣。或许这尊铁佛就是在这样的历史环境下诞生的。此像重几许,是原地铸造,还是别处移来,造像用多少时日?至今无记载不得而知。然而我们可以想象,一片硕大的场地上,无数冶炉里沸腾着铁水,工匠们呼呼的拉着风箱,喊着整齐的号子,无数能工巧匠参与到佛像的铸造当中,一派繁忙而神圣的场面。

五月里的某天,晴空万里,微风和煦,铁佛寺出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十里八乡的群众闻讯赶来,他们是要参加铁佛树像竣工典礼,时任富平县令杨思聪,武将军李富及妻李宜人也特地前来助兴,韩四法师、祁法师带众僧迎接施主们的到来,从此,铁佛寺香火盛行,佛事渐盛……几百年来,朝野更迭,战事不断,铁佛寺院屡建屡毁,唯铁佛安然无恙。

上世纪人民大公社时期,佛殿被当做大队的饲养室来使用,饲养员将锅灶安置在佛像之下,长此以往,佛被烟薰的通体发黑,至今在其袈裟的缝隙之中依旧藏有厚厚的灰垢,后来这里的还做为村上的磨坊使用了多年。时间转瞬至文革,在那个“破四旧”的疯狂年代,铁佛寺内的铁钟、古木、石碑等皆遭破坏,唯有铁佛顶天立地,据老人回忆说,当年村内一伙红卫兵欲摧之,一青年爬上像体,用铁锤砸向佛之手掌,佛手安然未损,但见像底石缝之中窜出一条青蛇,此人惊慌大叫,一伙人仓皇而逃,从此再无人欲破坏神像,

关于铁佛的神灵之事,老人如数家珍,几年前,村内一老者潜入院中,盗走佛前一香镂,当石槽以喂猪之用,然而,两次饲养的幼猪皆不知何因早早夭折,老者的孙儿当年也两次摔伤,随后,他将原物悄悄送还,自此家中平安。

老者说,当地人皆经承铁佛为“铁佛爷”,但人们还是把它当作送子娘娘看待,每年二月二龙抬头之日,众乡亲前来许愿还愿者络绎不绝,还愿者皆已生儿育女,若生是男孩则献上一枚鸡蛋大小的鹅卵石,若为女子则送上一瓦片,长年累月之久,佛身后座里被塞得满满当当,从老人朴实的话语里,我越发感到这尊铁佛的神奇,不管其事真假有无,800多年来,佛之背后定会产生许许多多奇妙的故事,代代相传,成为永恒的神话。

1996年新春伊始,佛殿因年久失修,已不能遮风挡雨,一场保护铁佛的全民行动在朝野上下悄然展开,在县文物局的主持下,各乡镇***企业、有识之士、铁佛当地民众纷纷慷慨解囊,韩城文物古建筑队来此施工,在佛像原址翻修起一座新殿,此番善举义事撰于石碑,碑用富平墨玉石为料,宫里石刻大师田安民所书,现立于大殿之前。在众多捐款者中我们看到了富平伊斯兰教组织的名姓,着实令人敬佩,佛伊两教虽各成一派,但其本真均号人向善,此乃:“千头万绪同归一,劝人为善共和谐”。老人与我们仔细辨识碑文所记,回想起当年捐款树碑时的一幕幕,兴奋的说:“那几日,寺内施主云集,县剧团也前来助兴,大戏***唱了三天……”岁月如歌,记忆犹存,老人说这是她见过的铁佛寺最热闹的场景了,可惜,从此至今,铁佛再次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它依然坐落在这片寂静的角落里,审视着人间的沧桑与变幻。

当我们的指间滑落在冯XX的名字时,老人放慢了语速,轻声的说道:“这就是我老伴,前年先我而去了,享年76岁,我俩从1990年就开始看管铁佛,县文物局将这院里的2亩地让我们经管,权当算报酬,我们老两口每年种点小麦玉米,以此填补家用,老头子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我们就把家搬进院内,每天早上他都要早早起床把大殿内外打扫一遍,我们自费购买了24株柏树,自己用铁桶拉水浇灌,现在树都栽活了,如今儿子接他爸的班,晚上来看佛了……”。谈笑之间,老人娓娓道来,她向我们讲述着一个护佛家族的故事,我抬头看看西天的云彩,晚霞将整个院落照的通红,一片郁郁葱葱的麦地中央,两排青翠欲滴的柏树整齐的南北而立,它们一棵棵精神抖擞,与大佛朝夕为伴,大殿在苍茫的天地间安静的站在这里,不知铁佛是否感到凄凉与寂寞呢?

去年得知***要开发铁佛的消息后,老人说全村的百姓都十分高兴,“到时候给佛修路开了南门,咱这个爷真的就能发光了”,老人说来幸福的像个孩子。铁佛专线的路现在已经动工,起点就设在210国道上,往东直达铁佛南门。我似乎看到:不久的将来,铁佛寺内厢房林立、绿树成荫、钟声不绝、香火旺盛,各地游客纷至沓来,一睹佛之风采,诚心拜佛向善……

夜幕已至,我取5元钱为大殿买来新锁,算是向佛尽一份余力罢了,随后拜谒铁佛,揖别老人,方与友人依依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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