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式大师与天竺寺

闽南佛学院∵∵心皓

宋代佛教不如唐代佛教那样有八宗并弘的气象,却是唐末五代以后佛教复兴过程中最为兴盛的历史阶段。宋代佛教最初唯有禅宗称雄天下,后天台宗中兴,在诸宗之中,唯天台宗堪与禅宗争锋。这是因为在当时出了知礼和遵式两位大师。二师在恢复寺院道场、领众修行、制定佛教规章制度等方面皆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其中知礼大师在宁波一带弘扬天台教观,遵式大师主要在杭州一带弘法修忏,他所主持修建的天竺寺影响深远,即今之下天竺寺。

一、遵式大师振兴天台之功

末代天台教观的弘扬,从羲寂、义通到四明知礼大师、慈云遵式大师益趋兴盛。四明***知礼大师,广演教法,专务讲忏,多事着述,使天台宗蔚然中兴。

知礼大师三十七岁(996)时承接显通法师所舍的保恩院,随即辟为“永作十方住持,传演天台教观”的千古道场——延庆寺,即是后来的宁波观宗寺。

与知礼大师同时振兴天台佛教的另一天台法系是慈云遵式大师。遵式大师自幼在天台出家,学行孤高,博习天台教观。如果说知礼大师是以义学见长的话,那么遵式大师则是以德行名世(故有天台忏主之誉),晁说之曾有“慈云法师之观行,四明法师之观智”,的评价。二人学修互为补充,并行不悖,被称为义通门下二神足。遵式大师于苏、杭等地多次讲经修忏,学者沛然向慕。后复兴天竺寺居之,忏讲不绝,从学者恒逾千人,受到朝廷推崇。遵式大师曾于乾兴元年(1022)在天竺替皇室行忏,并奏请天台教典入藏(天圣四年,1026年编入)。为此还着有《教藏随函目录》,叙述诸部着作大义。天台教典的入藏表明官方对天台佛教大师的认可,同时有利地促进了天台佛教的发展。志磐在《佛祖统纪》中对知礼大师、遵式大师二师给予很高的评价,他引镜庵的评述说:

逮我圣朝,此道复兴。螺溪、宝云振于前,四明、慈云大其后。是以法智之创南湖,

慈云之建灵山,皆忌躯为法,以固其愿。而继之以神照启白,运辩才兆上竺,于是涮江

东西,并开讲席。卒能藉此诸刹,安广众以行大道。

这是将遵式大师在复兴天台义学的贡献与知礼大师相提并论,天台中兴实有赖于二师。当时知礼大师的南湖与遵式大师的灵山两大道场呈并列之势,共同推进了天台佛教在江浙一带的蓬勃发展。遵式大师与同门的知礼大师又是至交,二人法谊颇深,同为山家派的代表人物,形成了以四明、天竺等地为重心的山家势力。

二、遵式大师的制忏与修持

遵式大师与知礼大师师出同门,情同手足,法谊深厚,分灯传教,共同承担起宋代天台中兴的大任。遵式大师初投天台义全法师出家,十八岁落发,二十岁于禅林寺受具足戒,翌年复就守初法师习律。后入天台山国清寺,于普贤菩萨像前燃一指,誓传天台教观之道。雍熙元年(984),从宝云寺义通修学天台宗典籍,尽其奥秘。廿八岁,义通入寂后,继掌宝云寺,宣讲《法华》、《维摩》、《涅盘》、《金光明》诸经。后历住天台山、东掖山、杭州昭庆寺、苏州开元寺、天竺寺、寿昌寺等,大设法席,讲经修忏。宋哲宗、高宗时,分别追赠“法宝大师”、“忏主禅慧法师”之号。

遵式大师重视天台佛教修行制度,撰有一系列天台忏仪,如《金光明忏法补助仪》、《请观世音菩萨消伏毒害陀罗尼三昧仪》、《炽盛光道场念诵仪》、《往生净土忏愿仪》、《施食仪》、《智者大师斋忌礼赞文》等,并勘定忏法文献,校订文字的错讹,提倡行忏恢复天台理观精神,积极将忏法推广至社会,故有“天竺忏主”、“慈云忏主”、“百本忏主”之称。他在所住持的寺院常常集僧俗专修净土,他所撰集的诸多忏法,圆融三观,皆以净土为归,将忏悔导入往生净土的最终目的。此外,他还制订有《授菩萨戒仪十科》,将天台忏法的理念与修持融入僧人的受戒仪式之中。

遵式大师一生实践天台忏法,不遗余力。《请观音忏法》的制订和他的个人修行经历有关。此仪是一部以观音菩萨为本尊的仪轨,其缘起当是他修般舟三昧得观音菩萨的感应一事而来。遵式大师曾往宝云寺修行般舟三昧,九十昼夜不睡眠,由于过于劳累而吐血,两只脚掌也破裂,仍毫不畏苦誓死精进地修行。后梦观音菩萨以手指其口,牵引出数条虫。又从手指端流出甘露水而灌入其口,顿觉身心清凉,所患病苦即刻消除。不久之后头顶高出数寸,声如洪钟,慧辩无碍。此后,遵式大师即入大慈佛室,行“消伏咒法”,即《请观音忏法》,满七七日,并且颇有感应。遵式大师在行《请观音忏法》过程中,发现《国清百录》的《观音忏法》仪轨太简单,甚至有许多不明之处,而且今人随意添削仪轨,或者私安注字,如增添《法华三味忏仪》中“四悔”于其中,或有删除观慧等文,等等。所以,重新再制,并“尽取观慧诸文安于事后”,以便礼忏时运念观想。

净土信仰在宋代十分兴盛,知礼和遵式两位大师皆注重净土行门,知礼曾集道俗近千人,勤劝念佛,誓取往生。遵式大师于至道二年(996)集道俗精修净土之业,作《誓生西方记》,咸平五年(1002)归东掖山,于其西隅建精舍,造无量寿佛与众共修念佛三昧。并于后寺之东岭建日观庵,送想西方为往生之业,且以每天清晨念佛为必修课,“尽此一生,不得一日暂废”,凡此体现出遵式大师对净土的热诚向往和追求。遵式大师倾其一生于净土和忏法的实践,曾亲自撰有有关净土的天台忏仪两部,一是《往生净土忏愿仪》,又称《大净土忏》;另一为《小净土忏》,即《往生净土决疑行愿二门》中之“第一礼忏门”。

《往生净土忏愿仪》是遵式大师于大中祥符八年(1015)为侍郎马亮所撰。此忏是根据《无量寿经》及《称赞净土佛摄受经》而立的忏法,以七日为期,礼拜诸佛菩萨,念诵《佛说阿弥陀经》及持佛圣号,以仟悔业障、清净三业。得证念佛三昧、临终无诸怖畏,往生净土,并以此功德追荐亡人往生西方。

遵式大师着作颇多,除了一系列忏仪以外,尚有《大乘止观释要》4卷,及《采遗》、

《灵苑》二诗集等,后来其五世法孙慧观将他的杂着39篇编为《天竺别集》3卷,另外

杂着16篇编为《金园集》3卷。

三、遵式创建的十方讲院天kA-寺

遵式大师的主要道场在天台东掖与杭州,他往返于台杭两地,并将天台忏法、仪轨等与民间的社会需求结合起来,极大地促进了天台佛教的发展。宋咸平六年(1003),杭州刺史薛颜从天台山邀请遵式大师宋杭住持南天竺寺,并于大中祥符初(1008),由朝廷更名为“灵山寺”。《释氏稽古略》有云:“大法师遵式大师,讲于天台东掖山,十有二年矣。至是,始西渡,居杭州古灵山寺(今下天竺)。”

遵式大师迁居灵山之前,曾在天台东掖山住持了十二年。为了使佛法有继,选贤住持,他迁居灵山之前,曾至四明门下寻求东掖山道场的继承人。知礼大师让他“于众中自择之”,遵式大师一眼看中了神照本如,说“斯人可也”,于是本如继遵式大师之后住持东掖山承天寺。本如(981—1050)住持的三十年间,大振法幢,讲说《法华经》、《涅盘经》、<<金光明经》、《观无量寿经》、《观音玄义》、《摩诃止观》等经论,学徒常在五、六百人以上,声名赫赫。除了讲经外,他继承了前寺主遵式大师的教学风格,十分重视礼忏,“尝集百僧修法华长忏一年,瑞验屡见”。庆历二年(1042),因驸马都尉李遵勖的奏请,获赐“神照法师”号及紫方袍。后来又仰慕庐山之风,乃与丞相章郇公等人结白莲社,勤修念佛。六、七年后,遂成巨刹。仁宗钦慕师之道风,赐额“白莲寺”。

遵式大师可谓慧眼独具,让本如法师这样的杰出人才继主东掖山,使他得以安心地西渡杭州下天竺寺弘扬天台教观。

天竺寺历来有讲习《法华》、《华严》诸大经的传统,最初为西晋天竺慧理所居。隋开皇十五年(595),真观、道安同至石室修头陀行,檀越陈仲宝拓而修之,号南天竺寺。唐大历年间(766—779),法诜、澄观、道标先后住此讲演《华严》、《法华》,徒近千数。贞元二十一年(805),住持道齐劝请四方学者至本寺讲《华严经》,显种种奇瑞,蒙敕额“天竺灵山寺”。因此遵式大师说“则知其地,素宜传唱(大经)”。可惜此寺于唐末中和年间(881—884)遭兵火烧毁。五代时,虽有吴越王钱谬再兴,但没有人弘法,尤其是“钱唐寺宇数百,无一处、山家讲院,诸法师多寄迹他寺,主客相妨,师徒系属,因相触恼,讵免屡迁?”出现讲僧在他寺中无法安住的现象,所以遵式大师便有了创建天台讲院的想法。

宋真宗祥符八年(1015),遵式大师发心修复此寺作为专弘天台教观的道场,建寺之时,当时西面大岩石上有一棵近乎枯败的老桧树,遵式大师以大悲水洒向树根,并作了祝愿,没想到不久这棵老桧树竟然枯木重发,长出新枝叶,成为遮风避雨的大树。”他还特别建造了可供僧众实修的殿堂,领众修行四种三昧。寺院还建有专门的金光明忏堂。建忏堂时,一椽一甃,遵式大师必亲自诵大悲咒七遍,以作加持,一直诵念至殿宇全备。

在遵式大师的努力下,天竺寺的殿宇僧舍得以修建完毕,他说:“自大中祥符八年乙卯,旋建舍宇,略可安存,便闻讲席,于今十有七载。”遵式大师住持此寺后,大张天台教纲,学徒云集。宋天禧四年(1020),宰相王钦若罢相出判杭州,他奏请朝廷恢复“天竺寺”旧额,封该寺为十方讲院,并封住持遵式大师法号“慈云大师”,以“表其高行”。如志磐大师记载:

丞相王文穆公抚杭,首率僚属,访师山中,请讲《法华》及心佛众生三法如义。∵∵(遵

式大师)才辩清发,衣冠为之瞩目。公对众嗟赏曰:此道未始闻,此经人未始见也。师

以天台宗教本末具陈于公。四年,公为奏锡天竺旧名,复其寺为教,而亲为书额。复与

秦国夫人施财六百万,以建大殿。

王钦若请遵式大师为他讲解《法华经》大意和天台心、佛、众生三无差别的道理,听罢遵式大师的辩才无碍,王钦若大为赞叹,因此有了上述奏请封额之事。由于宰相王钦若的护持,天竺寺作为天台宗的十方讲院更是名闻朝野,天台的讲席越来越兴盛。

四、遵式大师为天竺寺所立的寺制

遵式大师也十分重视寺院制度,他对僧团制度建设的理念皆从《天竺别集》得以窥

知。《天竺别集》收录了其有关僧团制度的四篇文章,即《天竺寺十方住持仪》、《别立众

制》、《凡入浴室略知十事》和《纂示上厕方法》。由于他重视对寺院规章制度的制订,使

天台教寺道风远播,僧徒威仪肃肃,以至其曾住持过的上天竺和下竺寺至后来均被列入

教院五山。

为了保证将来的寺院住持能以德治寺,长久弘教,遵式大师特为新修建的天竺寺立下了有关十方住持的仪制。

自祥符八年(1015)修建天竺寺,经过十七年的弘法传教,遵式大师越发感到制订仪制规章的重要性,他说“虽有王来,作十方传教住持,然其隆替存人,聚散依法。傥人无规矩,摄众何言?众若不存,法将谁寄?及至尘生高座,苔覆修廊,牵复无门,空嗟来口,故立制数章,冀存长久。”正是由于认识到寺院住持法主是佛法兴衰的关键,因此在他“齿发凋落,知死非遥”的暮年,也即宋天圣八年(1030)正月十五日,制订了数章有关一寺之主的行持法度,即《天竺寺十方住持仪》。

此仪共立有十章规范,主要是针对寺院法主而立。法主在南北朝时是僧官的名称,一般仅管某一寺院之事务。《大宋僧史略》卷中曰:“宋齐之世,曾立法主一员。故道猷敕为新安寺镇寺法主,法瑗为湘宫寺法主。至唐末多立,受依止闍梨一员,亦称法主。”可知法主相当于寺院的正式管理者,或德高望重的阿阉黎。此处提到的法主大概是因天台以弘持教观者为寺院主要负责人,所以遵式大师特别针对法主立了这十章制度。

遵式大师所制订的《十方住持仪》比禅宗清规要简略许多,从内容来看,并没有参考《百丈清规》的体例,而系遵式大师白成一家之制。唐时百丈怀海所制订的《百丈清规》在南宋时即逐渐佚失,遵式大师本人或许也没有看到,宋时所制最早的禅宗丛林制度是宗赜于北宋崇宁二年(1103)所编的《禅苑清规》10卷,它比起遵式大师于宋仁宗天圣八年(1030),所制订的《住持仪》要晚70多年。可知遵式大师的《住持仪》是结合天竺寺的具体情况来制订的,并没有刻意制订一个通行所有台宗寺院制度的那种想法,可谓是一家一寺之制。

遵式大师所制的《住持仪》还有一点与禅家清规相当不同的是,天竺寺并不提倡农禅并重,且反对种植田园,买置田庄,裁种桑柘,停货出息,出入计秤等等,认为这些是戒律所禁止的邪命,而其寺院仍然保持着自智者大师以来基本以靠檀越外护供施维持生活的风格。

《住持仪》是对寺院高层管理者而设的规章。为了规范僧徒,遵式大师又别立对普通僧众的规范,名曰《别立众制》,二者相得益彰。

《别立众制》被收录于元自庆所编的《增修教苑清规》一书中。在《别立众制》的序文中自庆法师说“凡一十九条,其要者,略示于《安居众法》中,余如彼文。须当一一遵行,兹不重列。”自庆将规范僧徒的《别立众制》基本贯于《教苑清规》的《安居众法》中,可知遵式大师的《别立众制》在规范僧众方面应是相当如法且易于开展的。

除了《别立众制》外,相对于僧众的日常行事,遵式大师还制定了有关洗浴与上厕的种种威仪和注意事项,名曰《凡入浴室略知十事》和《纂示上厕方法》,此二篇文章也收录在遵式大师五世法孙慧观所编的《天竺别集》卷下。

结语

遵式大师同知礼大师一样,毕生以振兴天台教观为己志,他在入灭前示语众弟子云:“我住台杭二寺,垂四十年,长用十方为意,今付讲席,宜从吾志。”又嘱咐弟子祖韵说:“汝当绍我道场,持此铲拂,勿为最后断佛种人”,。一代祖师毕生献身于弘法利生,乃至入灭仍不断说法勉励弟子,嘱咐后继,莫作最后断佛种人。遵式大师弟子禀受其法者二十五人,登门受学者,数以千计。他的行业,影响深远。遵式大师寂后,宋代契嵩曾撰《杭州武林天竺寺故大法师慈云式公行业曲记》,对遵式大师给予很高的评价。他说:“慈云聪哲,志识坚明……虽古高僧,不过也……天台之教凤,益盛于吴越者,盖亦资夫慈云之德也?“可知,遵式大师对弘扬天台教观做出过重要贡献。

宋代佛教的中兴基本上是得力于知礼大师与遵式大师二师于天台教院的创建和讲席的弘演。由于二师的努力,天台教院获得了极大的开展,以至有了后来教院五山十刹的设立,使宋代教院的力量大大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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