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与法华寺

吕国康

法华寺在永州市芝山城区东山,是柳宗元初贬永州时常去游览、交往的地方,是他的精神寄托之地,是研究柳宗元生平的重要线索。宗稷辰《永州府志》载:“府城地形高下起伏,冈阜缪绕,郁然耸城之中者,高山为最,联亘于城东隅,故又名东山。高山有唐时寺,后府学建而寺始坏。”至宋改名“万寿寺”,后又改“报恩寺”。明洪武初改名“高山寺”。法华寺的命名,可以明显看出受佛书《法华经》《法华文名》《法华玄义》的影响,属天台宗。东山屏障绵延数里,山峦起伏古木苍苍,现存寺观是清咸丰丙辰年(1856)重修的。柳宗元现存作品中,与法华寺有关的共6篇,其中文章2篇,诗4首,作于元和二年(807)至四年(809)。我们不妨先了解一下这些作品的内容。

《永州法华寺新作西亭记》是一篇散文,叙述了构建西亭的缘由与经过,抒发了作者对佛家所说的觉悟和观照的理解。该文写于元和二年(807),是柳贬永的第三年。柳当时住龙兴寺,常来法华寺游览,与僧人觉照等人交往,于是在寺西建西亭,并写文赋诗志胜。文章开头点明“法华寺居永州,地最高。”接着介绍“有僧曰觉照,照居寺西庑下”。由人而牵出住所,再描写环境,由远而近,由小而大,渲染山势的峻险,竹木荆棘的繁多,最后挑明自己的想法。僧人觉照赞同柳的观点,并说明砍掉柴木荆棘,视野就很开阔辽远了。于是,柳命仆人拿刀斧清除杂草荆棘,用自己的官俸建了西亭,“其高且广,盖方丈者二焉。”文章第二部分对觉照为什么不在这里砍伐杂草建亭发表看法,谈了自己对佛学的理解。《西亭记》仅三百字,记事写景、抒情糅为一体,文中有两个观点值得重视。一是“丛莽下颓,万类皆出,旷焉茫焉,天为之益高,地为之加辟,丘陵山谷之峻,江湖池泽之大,咸若有而增广之者。”原始自然美,需要经过人类的加工使之更美,视野开阔,心境也随之开阔。二是对佛教真谛的领悟。“余谓昔之上人者,不起宴坐,足以观于空色之实,而游乎物之终始。其照也逾寂,其觉也逾有。”紧扣觉照的法号,联系佛家所说的觉悟和观照,联系遮挡与开辟的现实,实与虚相结合,有与无皆存在,蕴含禅理。柳不仅仅是为觉照开脱,更重要的是对佛学的入迷。

《构法华寺西亭》诗写于元和二年(807)夏,与上文有同工异曲之妙,第一层,写法华寺地势的高峻,登高望远,穷尽艰险,整个人间尽收眼底。但因荆榛覆盖,难以攀登。第二层,命僮仆翦伐荆榛,构建亭宇,景象更加分明,风光更加美好。第三层,抒发了遭贬的感受。在法华寺观游感到开颜心快,神情舒畅。但思念北方亲友,身处南方蛮夷之地,赏心乐事难以久留,尽量放下杂念,在短暂的时间里享受闲适的乐趣。诗写得“闲旷清峭”。读者随诗人攀援,眼中气象万千。全诗波澜起伏,层次分明,情感随之变化,其中散发一股淡淡的悲感。

《法华寺西亭夜饮赋诗序》作于元和四年(809)。因为是“诗序”,故写得短小。在序里,再次点明修建西亭的作用,“以临风雨,观物初,而游乎颢气之始。”主要是观赏景物。在第一段还说明与元克己等朋友及后学的交往,和这次在西亭饮酒作诗的情况,“而授余序”。第二段,联想赵孟曾命七子作赋的风雅历史,认为自己跟古人差不多。

《法华寺西亭夜饮》诗是即兴之作,以饮酒为乐。乐从何来?联系前文,不难发现:一是西亭的建成,是观游与朋友相聚的好去处;二是元克己遭贬来永州,与柳成为知己,前来向柳问学的青年不断增多,消除了其孤独感;三是与僧人交往,从佛学中寻求到某种精神寄托。诗的开头“祗树夕阳亭,共倾三昧酒。”夕阳下的西亭仿佛是释迦暂住的祗树园,把人引入佛的境界,在这里大家一起品尝那深含三昧的美酒。中间两句是写景,雾气衬托明月,水池连着亭阶,鲜花覆盖窗牖。结尾“莫厌罇前醉,相看未白首。”一醉方休,相互对望,都还没有白发苍苍,意即还年轻,寄希望于未来。对贬谪的不满也意在言外。

《法华寺石门精室三十韵》,作于元和四年,这是一首篇幅较长的抒情诗。全诗可分三部分。第一部分,写登法华寺的缘由及攀援的感受。前四句说了缘由,一是志寄高爽,二是思念名僧。登山的感受,“始欣云雨霁,尤悦草木长。道同有爱弟,披佛恣心赏。”云开雨霁,草木茂盛,溪水潺潺,山回路转。“结构罩群崖,回环驱万象。”在描写密林绝壁的同时,突出寺庙的宏大,笼罩了整个山崖,曲折回环的气势,驾驭着万千气象。后四句议论“小与大”,“空虚与实有”,包含哲理与佛理。第二部分,从观景与游历中联想自己的经历,抒发对生活的感悟。大约有5层意思:1、正道直行;2、养足浩然之气;3、倾慕孔子的游春;4、庆幸摆脱尘世的羁绊;5、提出“出道”与“独处”的疑向。第三部分,写在寺庙淹留,恋恋不舍地欣赏黄昏的风景,不由涌上思乡的念头,流露崇拜佛祖的言行,以解决出入的矛盾与归乡的眷恋。全诗内涵丰富,思绪万千,喜忧交替,充满矛盾心理。

《戏题石门长老东轩》写于元和四年,此诗中的“石门”指华严岩的“石门精舍”。“华严岩,唐时为石门精舍,在法华寺南隅岩下”(《方舆揽胜》)。诗虽然不是直接写法华寺的,但与它有一定关系:一是华严岩在法华寺山脚下,也属东山的范围;二是写长老,在内容上有相似之处。这首诗形式与内容别具一格。开头两句,描写石门长老一身如梦,种的旃檀成林。接着四句感叹人生,时光流逝,刹那间已不是昔日的长老,诵念的万遍《妙法莲华经》也不知替谁超度?如今年已七十,自然达到了忘机的境界,贪爱等欲望就应该都已忘记而筋力也微弱了。最后两句“莫向东轩春野望,花开日出雉皆飞。”雉皆飞典出古乐府《雉朝飞》曲。吴竞《乐府古题要解》说:“雉朝飞,旧说齐宣王时,处士犊沐子所作也。年七十无妻,出采薪于野,见雉雄雌相随而飞,意动心悲,乃仰天而叹曰:‘圣王在上,恩及草木鸟兽,而我独不获!’因援琴而歌以自伤。”标题是戏题,表面上是开长老的玩笑,然而“调笑却精微”。联想柳27岁丧妻,贬永后曾考虑婚姻子嗣问题,似乎以借长老之事抒自己胸意。

贬永前期,柳宗元的活动范围主要在潇水之东,而法华寺则是重要的去处。从以上作品可以看出他的生活视野、思想脉络与心理状况。

1、描写了永州的原始野性美,突出其荒莽特征,极富个性。在《西亭记》中,他写道:“庑之外有大竹数万,又其外山形下绝,然而薪蒸筱簜,蒙杂拥蔽,吾意伐而除之,必将有见焉。……”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片未经开垦的,榛莽丛生,人迹罕至,十分荒凉的保持着原始风貌的景物;独具慧眼的柳宗元发现、开发并加以整理,使之更美,修建西亭以便更好地观赏。在《西亭》诗中,他也全方位地描绘了法华寺四周的景物:

窜身南楚极,山水穷险艰。步登最高寺,萧散任疏顽。西垂下斗绝,欲似窥人寰。反如在幽谷,榛翳不可攀。命僮瓷披翦,葺宇横断山。割如判清浊,飘若升云间。远岫攒众顶,澄江抱清湾。夕照临轩堕,栖鸟当我还,菡萏溢嘉色,篔筜遗清斑。……

山势陡峭,俯瞰人间,上有星斗垂绝,下有幽谷深邃,荆榛覆盖,难以登攀。远处的山群向西亭聚凑,澄澈的江水环抱清清的山湾。夕阳临着轩窗而堕下,栖身的鸟儿在面前飞还,还有艳丽的荷花,竹杆上留存泪斑的竹林。

这一切都展示了南楚独有的自然风貌,与盛唐山水诗人笔下的山水景物迥然不同。而且,永州本地的文人骚客未曾有同一题材的佳作传世,同时代的李白、元结虽然到过永州,也不见有此类诗作问世。

2、透露了遭贬后的苦闷、忧愤、孤寂、惊恐的复杂心情。他在《与李翰林建书》中说:“永州于楚为最南,状与越相类。仆闷即出游,游复多恐。涉野有蝮虺大蜂,仰空视地,寸步劳倦;近水即畏射工沙虱,含怒窃发,中人形影,动成疮痏。时到幽树好石,暂得一笑,已复不乐。何者,譬如囚诸圆土,一遇和景,负墙搔摩,伸展支体,当此之时,亦以为适,然顾地窥天,不过寻丈,终不得出,岂复能久为舒畅哉?”“窜身楚南极”“拘情病幽郁”等诗句也可进一步印证。大约写于稍后的《中夜起望西园值月上》,通过对繁露、石泉、小鸟等细微声响的描写,反衬出环境的空寂,烘托了作者的孤寂与悒郁。

3、与僧人、谪人交往,从佛学中寻求精神寄托,从饮酒中陶醉自己。柳在《永州龙兴寺西轩记》说过:“余知释氏之道且久,固所愿也。”“孰能为余凿大昏之墉,辟灵照之户,广应物之轩者,吾将与为徒。”可见他受佛教的影响由来以久,犹如一颗埋在心田的种子,一遇春天就萌芽生长,并表示了拜上人为徒的愿望。在《永州法华寺新作西亭记》中从觉照的名字生发开去发表议论,佛教中的“觉”,指对佛理的觉悟,“照”即“观照”,是破除人、我二执的对外物的唯心主义认识。按法空观念,对事物不能“看”,因为“看”以肯定对象存在为前提;只能“照”,这是一种感受对象的内心反省。柳宗元认为:如果认识到空、有统一的性质,那么在肯定的看到竹林时就会认识到它本质上是一片空寂,在否定地认识到性空时又会感受到万物的实有。竹林的存在与否,对人正确认识世界并没有干碍。宣扬了“一其空有”的观念,退避、消极的人生哲学。初贬永州,心神不定,他住的是寺院,读的是禅经,与巽上人、观照、长老等交往,受佛学的影响较深,诗文中也浸润着禅机。在上面提及的诗文中,他考虑得比较多的是功利俗务的关系,折射出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冲突。他原本仕途一帆风顺,立志建功立业,治理天下,“永贞革新”失败,遭受残酷打击,命运发生逆转。故企图从佛学中寻求解脱,以排除杂念,平静心神。在与法华寺有关的6篇作品中,有5篇直接与佛学有关,表达作者信奉佛理的观念,句中蕴含明显的禅理。由于生活环境发生了变化,朋友不在,故旧大臣疏远,五年未接到一封来信,故喜与谪人交往,以寻找知己,倾诉心中忧闷,于是经常饮酒作乐,陶醉自己。

4、构造西亭,发现了西山之美,将视野转移到潇水西岸、愚溪一带。贬永前5年,柳住龙兴寺,主要的活动范围在城南、城东一带,法华寺是重点观游处。“夫气烦则虑,乱视壅则志滞。君子必有游息之物,高明之具,使之清宁平夷,恒若有余,然后理达而事成”(《零陵三亭记》)。为从大自然中寻找闲适,转移视线,故“自放山泽间”。柳在法华寺构西亭以后,才发现西山的奇特,才有西山之游。他在《始得西山宴游记》中写道:“今年九月二十八日,因坐法华西亭,望西山,始指异之。遂命仆人过湘江,缘染溪,斫榛莽,焚茅筏,穷山之高而上。”西山宴游,成为柳宗元观游的转折点,贬永前、后期的分水岭,思想、生活的变化也依稀可辨。从此,他迁居愚溪之畔,将视野锁住潇水西岸,其重点活动范围也在愚溪一带。心情稍感宽慰,思想较为开朗,“读百家书”,发愤着述。正如他在《寄许京兆孟容书》中所说:“贤者不得志于今,必取贵于后,古之着书者皆是也。宗元近欲务此。”

值得研究的几个问题:

1、柳宗元是否在法华寺“构西亭以居”?孙昌武教授在《佛教与中国文学》中说:“柳宗元初到永州,居住在龙兴寺”,“元和四年,他又在法华寺构西亭以居。”在近着《柳宗元评传》中却说:柳“后来移居到法华寺,又曾于西庑下构亭。”龙震球先生也认为“法华寺在零陵城区东山,为柳宗元第二次居处”(《柳宗元永州行迹考释》)。1981年7月,在法华寺前竖的水泥碑,说“法华寺明洪武年间改名高山寺,柳宗元贬谪永州期间(公元八0五——八一五年)曾在此住过,写有《构法华寺西亭记》等文章。”何书置先生却认为“柳宗元没有在法华寺住过。”柳宗元在《永州法华寺新作西亭记》中说得很清楚:“乃取官之禄秩,以为其亭,其高且广,盖方丈者二焉。”在《法华寺西亭夜饮赋诗序》中,也点明修建西亭的作用:“以临风雨,观物初,而游乎颢气之始。”西亭是供观赏用的,四面通风,不能居住。且西亭方圆一丈二尺,无法安顿家人。可见,西亭不是他的居处。此外,王国安《柳宗元诗歌笺释》认为柳游法华寺、石门精舍之诗凡五首,将《游朝阳岩遂登西亭》列入其中。非也!此西亭非彼西亭也。

2、为何夜饮?夜饮后是否归宿?“夜饮”好解释,白天攀登游玩,故有夜饮。法华寺山高路远,按理不便夜归,而西亭又无居所,柳及友人归宿何处?我认为,极有可能在法华寺借宿。唐代佛教盛行,寺院发达,有接待客居的习俗,戏曲中常有书生赶考在寺院居住的事例,《西厢记》中相国夫人及崔莺莺一家就在普救寺暂居。柳宗元住龙兴寺时,曾与一些僧侣交往,如游方僧文约,就与他“宅于佛寺,幸联栋而居者有年”(刘禹锡《赠别约师》)。当时,法华寺规模宏大,庙宇占据整个山峰,住僧多达一、二百人,应设有供香客住宿的客房。柳住龙兴寺西厢房五年曾四次遭火灾,死里逃生,也有可能在龙兴寺或法华寺客房暂住。不管如何,法华寺算不上他的第二处住所。反过来,柳若居住在法华寺或西亭,谈何攀援法华寺?而他作品的立足点、视点应是法华寺。

3、华严岩遗址今何在?龙震球先生在《柳宗元在永州行踪考释》中对华严岩做过考证,引用资料较详细。认为“华严岩在永州市东门岭。”“据曾住岩侧的王永生先生介绍,岩的最高处约二十米,岩深三米多,宽约一米五左右,高约二米,山岩纵横三十来米。岩额为南宋汪藻书,文为‘华严岩,绍兴甲子浮溪翁书。’一九五九年东门岭居委会于岩侧设石灰厂,全岩轰毁,至堪惋惜。”但具体地点未确指。据隆庆史朝富、陈良珍《永州府志》载:“华严岩,在县南一里郡学后,唐为石门精室。”姜承基《永州府志》载:“华严岩在城内东山郡学后石上,多镌名人题识。”石刻中有柳宗元《法华寺石门精室三十韵》,并有柳宗直题名石刻:“永州刺史冯叙,永州员外司马柳宗元,永州司户参军柴察,进士卢宏礼,进士柳宗直。元和三年三月八日,宗直题。”永州府学宫,位于城内东山南麓,今零陵卫校所在地。府学宫即府文庙,奉祀孔子。唐代建于河西,宋庆历年间移建于此,抗日战争时被日本侵略军的飞机炸毁。笔者最近走访多人并实地考察,认定华严岩遗址在今零陵卫校与零陵制药厂交界处,这里山势突兀,岩石嶙峋清晰可见,原址东侧建有宿舍楼,离制药厂大门、东门巷路约100米。这与史料记载及地形特点相吻合。现年74岁的退休教师陈沾1954年曾应邀去岩洞游玩,印象较深。她认为洞有特色,题刻多,并说有路可上法华寺。现年82岁的胡仕斌老人,原任卫校生物教师,与陈沾老师较熟。他用相当肯切的语气说:“岩洞肯定在卫校门球场的北侧,洞口是朝西南。而且,此处开过一个照相馆,我曾在此照过相,可惜照片已经丢失。”他的回忆与龙先生的考证、陈老师的游历互相印证。

4、柳祠为何始建于华严岩侧、学官东面?零陵兴建柳子祠,始于宋仁宗至和三年(1056)。《金石萃编》所录柳拱辰《柳子厚祠堂记》说:“子厚谪永十余年,永之山水亭榭题咏固多矣。韩退之谓衡湘以南为进士者,皆以子厚为师,其经子厚口讲指画为文词者,悉有法度可观。今建州学成,立子厚祠堂于学舍东偏。录在永所着词章,漆于堂壁,俾学者朝夕观之,其无思乎!至和三年二月二日。尚书职方员外郎知永州柳拱辰。”可见,北宋时的柳子祠是建在零陵东山华严岩侧、永州府学官偏东。八十八年之后的南宋绍兴十四年,零陵人士将祠改建愚溪之北。汪藻谪居零陵时,作《永州柳先生祠堂记》:“零陵祠先生于学(按:指永州府学官)于愚溪之上,更郡守不知凡几,而莫之敢废,顾未有求其遗迹而纪之者。”现存庙宇为清光绪三年(1877)所建。柳子祠开始建在华严岩侧、学宫偏东,其原因不外乎两点:一是尊师,永州学人崇拜柳宗元,思念柳宗元。二是东山及华严岩是柳宗元经常游览之处,题咏固多,自然成为纪念地的首选。

5、柳诗文中为什么未提及怀素及绿天庵?怀素(725—785年)零陵僧,自幼出家,学书于东山绿天庵,为一代草圣。绿天庵与法华寺相距不过十几步,同为书法家的柳宗元为什么未提到怀素大师及绿天庵?这是一个难解之谜。柳的着作中,提得最多的为三类人,一是圣人如唐尧、虞舜、夏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孔子、孟子、屈原、司马迁、`刘邦、唐高祖、唐太宗等。二是在长安为官时的亲友、至交、旧臣,特别是参加“永贞革新”遭贬的“八司马”及韩愈等。三是在永州、柳州交往的僧人、谪吏、学子等。李白在世时,柳已有10岁,按理应读过李白的诗,对杜甫的大名不可不知,柳与白居易差不多同时出生,且刘禹锡又与白交往甚密,对白应有所了解,却对三大诗人均未提及。可见,他对当代未直接接触的人均很少涉及。怀素也可能是这一原因未能出现在柳的诗文中。

6、登法华寺线路。随着历史的变化,东山的面貌已大大改观,荆榛遍野的原始状况已不复存在,潺潺溪水不见踪影,通往法华寺的道路已四通八达,南北均有公路直达山顶。但山势轮廊依旧,修葺一新的大雄宝殿,寺里香火不断,木鱼声声,供奉的是如来佛、十八罗汉及观音等。右侧为武庙,又名关帝庙,殿内原有关云长神像。殿前有宽三米的檐廊,廊前有六柱,其中青石龙凤柱四根,栩栩如生,精美绝伦,富有很高的艺术价值。1996年被列为省文物保护单位。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通往法华寺的道路主要有四条:其一在西北方向,一条宽约三米的白石板路,非常平整,拾级而上,通往转角楼(旧称鹞子岭),即现在的市气象局。其二、三在正西方向,从零师附小沿一米多宽的石板路直达高山寺,另从中医院右侧一条小道也可通往高山寺,此两条路最短、最陡峭,约百米左右。其四在南面,从卫校经过,路蜿蜒曲折,依山势起伏,从山脚至高山寺约三、四百米。我推测,柳宗元从此上高山寺的可能性较大。一是离龙兴寺最近,约五、六百米。二是攀登的经历只有在这条路才能体会。少年时代在零陵四中读书时,我曾经常路过,记忆犹新。

7、如何评价柳宗元与佛教的关系?历史上,对韩愈反佛持肯定赞扬的多,对柳的崇佛基本上持批评、否定态度。有人将柳宗元列入佛门的俗家子弟。当今的学者对此做过深入研究,孙昌武教授的贡献最大。柳宗元信佛是客观存在,不能简单的否定、肯定。第一,柳宗元遭贬,打击巨大,他崇佛,以转移视线,回避矛盾,以求解脱,这一点可以理解。第二,佛教虽不等于迷信,但也有迷信的成份。他在《法华寺石门精室三十韵》中宣扬“一其空有”的观念,还在写于元和元年(806)的《净土堂》中表示自己已领悟到三空——我空、法空、空空的“佛道”,并同时又肯定了西方净土。还曾流露退避现实、消极的人生哲学,这是应予批判的。第三,他接受佛教,重在明理,意在寄托。想回避现实,而现实无法回避。以《永州法华寺新作西亭记》为例,他根据觉照的名字阐述觉悟和观照的佛理,在思想上表面认同“不起宴坐,足以观于空色之实,而游乎物之终始。”经过交谈,觉照在遮挡与开辟的关系上也赞同柳的观点,但不敢越雷池一步。柳却在行动上冲破戒律,砍伐榛荆竹木,使视野、心境也随之开阔。如果他真的沉缅于佛教的话,就不会有如此果断的举动。在理念与现实存在矛盾时,他会服从现实。章士钊指出柳“假借住持僧之法号,于何者为觉,何者为照处,尽量抒写,以图改造向来挈挈于通塞有无之方之狭义人生观。此记所贡献于子厚思想转变之重要性,有如此者”(《柳文指要》)。这一点应予关注。第四,他对佛学有一个认识过程,通过钻研、扬弃,借它山之石,吸取佛学中对儒学相通、有用的内容,以儒统释,这是值得肯定的。

8、开发东山、发展旅游之构想。柳宗元贬永前5年,居龙兴寺,经常在东山一带游览,留下不少优美的诗文。章土钊先生认为:“子厚永州山水之游,应当作两个阶段,而以西山之得为枢纽。”“西山怪特之忽尔发见,又兆端于法华寺西亭之宴坐,然则此一记也,实为管领子厚一生游运之神经中枢”。东山脚下,曾建柳子祠。目前,这一带有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文庙、武庙,已建成怀素公园。“绿天蕉影”、“山寺晚钟”均为永州八景。似开辟东山公园,与怀素公园为并蒂花、姊妹园。围绕法华寺可修整几条青石小路,供游人登攀。在山上广植竹木花草,在池塘遍种荷花。在法华寺门前竖柳子诗文碑刻,选上等石料,请名家凿刻。在寺前修复西亭,作为观景的景点,以俯瞰古城,眺望西山。将武庙两侧旧房及台阶修缮,整修怀素千字文碑亭,举办有关怀素、柳宗元的书画展,印制精美的书签、画片。这是考察柳子游踪,饱览永州风光的一条重要路线,与参观柳子庙,漫步愚溪,寻觅“八愚”、《永州八记》遗址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参考文献

1、《柳河东全集》今译,北京燕山出版社1996年4月。

2、《论柳宗元山水诗的个性特征》∵李芳民着,载《唐代文学研究》(第七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10月。

3、《佛教与中国文学》∵孙昌武着,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8月。

4、《柳宗元诗笺释》∵王国安笺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9月。

5、《柳文指要》∵章土钊着,上海文化出版社2000年4月。

6、《柳宗元在永州》∵杜方智、林克屏主编,中州古籍出版社1994年12月。

7、《柳宗元研究》∵何书置着,岳麓书社1994年2月。

吕国康∵∵高级讲师∵∵零陵师范党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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