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山秀色掩古刹

叶帆

大珠山的秀色是有层次的,古时的文人墨客曾经归纳了古胶州八大名景,其中的“珠山嵌云”最富情致。随着四季的更迭,珠山的云有着不尽相同的意蕴,即使在同一季节里,也会因气候的变迁而幻化多端。有时如羽如纱,像仙女的裙裾在翩翩起舞。有厚重的云涛会突然涌来,像几条愤怒的乌龙在逞凶斗狠。在大珠山看云,如同在看天公作画,至于画的内容,那要看天公的心境了。

珠山的云下是层层叠叠的峦嶂,那一岩一石都凝着灵气,年久日深,在人们揣摩的目光里,它们有的成了昂然打坐的智者,有的成了仰天长啸的雄狮,甚至还有猪八戒背媳妇那样的小品,为珠山的景致附加了许多人文关怀和市井情趣,使那些冰冷的石头有了人间的温暖,每每与它们相望的时候,心里总有几分慰藉。

与山岩相随相伴并且相得益彰的是珠山的水,清凉甘洌自不必说了,单是那淙淙的欢歌就十分让人神往。它们有的宏大,有的羸弱,有的高悬如天水飞瀑,有的低吟似精灵游荡。这些纵横交错的水系,如同血脉一样,滋润了珠山的灵秀,哺育了珠山所有的生灵。用珠山的山泉水,煎烹山下海青的茶,喝下一盅,会荡掉许多俗尘。

在珠山,最能体现生命魅力的当是珠山杜鹃,每到乍暖还寒的早春,她来不及披上绿装,就率先把自己点燃,开出朵朵鲜花,一丛一簇,连缀成片,蔓延成一片花的海洋。此时的珠山,仿佛燃烧了一般,如火如荼,云蒸霞蔚,酣畅淋漓地将自己的生命推向顶峰。珠山的杜鹃是娇柔的,也是刚烈的,她可以在贫瘠的沙砾中绽放,可以在干旱的石缝里生存。但是,如果把她移栽到花盆里,她会郁郁而死,因为她喜欢自然热爱自由,失去珠山的依傍,她会觉得生不如死。这使我们想起一句着名的口号——不自由,毋宁死。

大珠山是一座天然舞台,云、峰、溪、花,是四大名旦。

大珠山峰顶北侧,有一条清秀的山涧,从那汩汩的山泉边猛一抬头,蓦地看到一座寺庙,这就是神奇的石门寺。它有两个与其他寺庙截然不同的特点,第一,山门向东而建,一反坐北向南的寺庙格局。第二个特征,它是佛、道共栖的寺院,这在全国可说是凤毛麟角。道教是中国本土宗教,创建于东汉,而佛教则是传入中国的“舶来品”,时间上也稍晚一些。在石门寺,道佛两家并存共济相安无事,我想,这不仅是宗教界的楷模,也是芸芸众生的楷模,是我们凡夫俗子的榜样。

进了寺院,见到的是一些与其他寺院大致相同的景物,有大雄宝殿,有各路神仙,别处寺庙拥有的它们都有,别处寺庙没有的,它们也没有了,譬如一块写着“唐王重修”四个大字的牌匾就没有了,实在有些怅然。据说,石门寺跟唐王李世民曾经有过瓜葛,寺里的僧人曾经救过唐王的性命。登基之后,李世民知恩图报,拨了银子敕修石门寺,留下了皇家与佛家的一段佳话,也使石门寺的香火红火了好多朝代。

进大雄宝殿的时候,正是僧人们作下午功课的时候。他们面对面坐在两张条桌后,把经文诵咏得抑扬顿挫,如同吟唱一首烂熟于心的歌谣一般。

出了大雄宝殿,不知怎么就转到僧人居住的套院里了,一间办公室的门毫无遮挡地大开着,迟疑一下,还是走了进去。里面有沙发和电风扇,桌上放着一部电话,还有一些常见的办公用品,与大多部门的办公室毫无二致,只是桌上摆着一摞佛教杂志,标明此处是佛家的公干之处。办公室外是一个平整的院落,墙边似乎还栽着几株植物,没太在意,只看到一根铁丝横空而悬,上面晒着几件汗衫,颜色和僧袍有些近似。一看便知,那是僧人们的休闲装,是佛家的文化衫。于是想到,和尚们布衣素食,日子过得挺清苦,却在为天下祈福,为什么在历史上我们俗人不能体谅他们的心境,反而经常加难于他们呢。

石门寺在金代创建的时候,就把五棵植于秦汉时代的银杏树圈进了寺院里,其中一株最大的号称天下第一树,它的枝干如虬龙腾空,枝繁叶茂,能匝下一亩方圆的绿阴。相传,清朝时一个好事的年轻人想丈量出它的粗细,于是,一搂一搂地围抱下去,等到第七搂的时候,他又用手指一拃一拃量下去,到了第八拃的时候,恰巧有个小媳妇在树下躲雨,于是作罢,树的周长便成了“七搂八拃一媳妇”。

这种传说,在山东境内就有好几种版本,不久前我还去莒县的浮来山,拜谒了一棵三千岁的古银杏,它的周长也被称作是“七搂八拃一媳妇”。这些美好的传说,使我们对千年古树充满敬仰,它们已不再是单纯的植物了,而是历史,是教科书。然而,就是这些老树,熬过了两千年的风霜,躲过了二百个世纪的兵燹,却没有逃得过后人乱砍滥伐的厄运,被悉数伐倒。可是,我们忏悔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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