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五日晴

今天早上做瑜伽时,我又身动心不动的,一直似在定中。总之心脑都空空的,放不进去一点东西。遇事要全神贯注,否则就又发呆,头昏昏的,足飘飘的,心空空的,身体似有若无,睁起眼睛,却记不得周围的环境。(怀师批示:到此犹是修途中一种境界,静以观变可也。)

当我带小妞在后院玩时,两人都站在后门的木梯上。忽然我一脚滑下两级木梯,一跤滑滚地上,小妞大笑,我也好笑。起来看看街上没有什么行人,也不知对门那家修车站有没有人看见。我相信谁见到这一幕镜头,都会为我担心,但我却没事。平时小跌小碰多得很,正式跌跤还是三年前在波士顿跌过一次。那次是从一级石阶滑下来,这次是两层木阶滑下去,如此而已。摔摔也好,看看三年的成绩。结果故我依然,没有高低。(怀师批示:此即庄子所谓神全者虽跌扑而不伤也。)

六月二十六日晴

坐中与平时一样。总之近来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忘了现实,似乎又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一望无际、一片虚空不分天地的地方,纯是一团气体,而自己则身心俱无,与此虚空打成一片。但一点灵知却清清楚楚。什么都知道,也知道这点灵知,就在这虚空里面。是一个很奇妙的境界,真有不想离开的意思,但却不久就出来了,每次都似睡醒了刚醒的时候,似乎循着一条旧路就回来了。实在也说不清楚。(怀师批示:此犹是行阴境界。行阴,即是五阴之一,可参看楞严串珠五阴解脱。)

晚间我看笔记,我最爱这类诗如:“雁过长空,影沉寒潭,雁无遗迹之意,水无留影之心。”及东坡的:“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雪上偶然留爪迹,鸿飞哪复记东西。”这两首诗很相似。我读这类诗,可以不吃饭。(怀师批示:“有诗无饭不精神,有饭无诗俗了人。诗境不生饭不吃,纵非仙佛亦真人。”一笑,大笑。)

六月二十七日晴

晨坐中气不静,满身气胀,我认为是天气热,满身气都起来了。我耐心地坐下去,先想空掉而空不掉,于是杂念乘隙而入,我不理它。现在的好处是,这个身内的大气团似乎能包容一切,也能化掉一切,这是说平时安静的时候。(怀师批示:有心空去,心动则气更充。但自无心,忘感受之念,气自化空而别入圆通矣。)

但今天这个大气团里有点像无风三尺浪的味道,总之很不自在。是如何惹着它的,实在弄不清楚,我不去研究它,只管坐下去。念来念去,听其自然,过了一阵,它自然松下来了。(怀师批示:与其无心化它,故法尔自净。)

下坐做瑜伽,仍不如平日舒适,今天一天气都不顺。我知道体内这个大气团,好的时候,体内犹如虚空,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团气体。但很难维持,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还惟恐有失。稍一大意,气就不静,满身都是气胀,比过去的身体不好处理。(怀师批示:切忌存此得失之念,气犹非是,但无心任其造化,即妙不可言。)

当然,修行那么容易?有人说:如果修行那么容易,就会佛爷满街走,神仙多似狗了。下午楼上女孩来和小妞玩了一阵。我不舒适,起满了也不思饮食。我不知这是什么过程?老师说呢?(怀师批示:精满不思淫,气满不思食,神满不思睡。此乃自然现象,不足为怪,不足为奇,任运自在可也。)

六月二十八日晴

晨六时打坐。坐中虽未完全复原,却已没有那么胀了。但那个大气团已不知去向,真是来去无踪迹,很妙!我相信我能把它找回来,只是保持不易。(怀师批示:不必。)∵

六月二十九日雨

晨六时打坐。坐中很静,忽然大雨倾盆,刹那间就过去了。现在又恢复了过去的宁静。体内空空的,但感觉上身体似有边际,不似大气团那么无边际能与虚空合一。再说早上时间有限,有时间观念就放不开,可是有时候一觉醒来,时间很早,或有时候他们都不在家,尽量放心地去坐,又偏偏坐不好。唉!不管了,管它时间够不够,坐得好不好,都放下了!我已没时间管这些了。我现在只要定住一个东西,这东西不能说,说是人,又连个影子都没有。说不是人呢,我能确定它有灵知,而且还有肢体,只是非常人的肢体而已。最妙的是每遇烦恼妄念,它都能给予警惕,它无形无相,妙极了!我不懂这能不能算“始觉上转”?(怀师批示:切莫着相。至要,至要。此犹是法尘分别影事。)

六月三十日阴

昨夜起坐后,将熄灯入睡,头刚着枕,不知怎么,一条黄色光明,犹如闪电,似乎由心发出,我一惊,就过去了。虽然平时也常有光明出现,都是白色,白得发亮。这次是黄得发亮。白光大半是一团或一片。这次黄光是一条,相当的长。(怀师批示:此乃黄中通理,由胃土气机之所发现,不去管它。)∵今晨五点半醒来,我就起来打坐。坐得很恬静舒适,体内仍然一团气体,只是没有过去那么空灵。脑不胀了,空无一物,坐中并无一个脑的存在。晚间我看《佛学辞典》。我不懂何谓“破无明而不顺法性,则不得菩提。”(怀师批示:是说有心执着而强制无明妄念,谬谓真性清净之故。)

七月三日晴

坐中和平日一样,体内仍是一团气体,只是总觉得不够理想,不可能在大气团中游戏了。因为既不够宽,也不够亮,也不够干净,似乎是有东西在里面,又不知道是些什么,返照一下,不似过去像个大空壳那么干净。我实在弄不清楚,那么好的一个清气团,是怎么破坏了的。现在只能又如以往一样心无所住地打坐而已。不过短期内我一定得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据经验,我知道失败一次会更进步一次,此所谓失败为成功之母。(怀师批示;并非破坏。过去是外空、放散。而今是内聚、内敛。但统统尚是过程。须知。)

七月四日晴

坐中体内仍旧是一团气体,快复原了,果然如我所料,又增加我一次信心。我现在确实证明一点,学这东西开始的时候,身体一定要绝对健康,因为还未能使定力坚定之时,身体影响力很大,只要一点不对劲,就能被它扯住,不得超生,也就是说不能升华。等到有一天定力充沛了,就不受它的影响了。当初修观时我就有这种看法,观想虽是心理作用,确能影响生理而支配身体。

七月五日雨

晚上我看《佛学辞典》中的法性,何以小乘多不言法性?辞典上解释一个重要的名词,大多各家说法不同,当然都言之成理,但当以何种为标准,怎样才算精确的呢?还是各人有各人的看法?见仁见智,各随其便呢?(怀师批示:正如你说,此所以门庭派别分立,都有部分所得,都非究竟圆满菩提也。但知而不执,须证自证知。)

七月六日晴

坐中心身轻爽,如行云流水,飘呀飘的,愈飘愈远,慢慢地失去了身体的感受,但一点灵明,却极清楚。但每当我愈坐得好,愈将要蓦直去的时候,就有一股力量扯住我,似乎有人叫我起来,坐不下去。我一觉,就想把它空掉,有时就空不掉,有时虽可空掉,心境却被搅乱。我就起身休息一会再坐。若是空不掉,我就用打野战的工夫,有时打出一身大汗。我知道内魔为障,我绝不让步。记得学打坐之初,就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业力为害。普通人发脾气,就是它作祟。经过这几年的努力——控制,现在这股业力完全消失了。可是稍不留意,它又蠢蠢欲动,一觉立刻控制,绝不给予机会。对付内魔,一定要能抗战到底,不把生死放在心上,这样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七月七日晴

坐中如常。唯近来待人接物之时,身心大有变化,有时身心不动,有时心动身不动,有时身心俱动,有时定住了发呆。有时心脑一片空灵,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常会跌跤,不知这是不是过程?(怀师批示:亦是过程。)∵

七月八日雨后晴

坐中就听到小妞跟她爸走了。我坐得很好。雨天既不似冬天开暖气那么干燥,又不似夏天那么热。对一个根底不深的人来说,是一个打坐的好天气。下坐做瑜伽,在厨房见天空阴沉沉地,忙打开后门,返照一下,意境上的晴空并无改变。回屋做完事,我又到后面走廊上站了一下,空气非常清爽,吸入脑际,清凉无比。我总觉得顶门未开,当然我也不懂开了是什么情形,只是头骨常常会响。有一次日记报告中我说头顶最好把它打破。师谕:“还须理破。”我不懂什么叫理破?(怀师批示:以智参破其理,事功的实相即随之而现。)

晚间看《佛学辞典》,看五障:“女人之身具五种障:一、不得做梵天王。二、帝释。三、魔王。四、转轮圣王。五、佛身。”这是什么原因?(怀师批示:方便之说,亦非究竟。形而上之道体,本无男女老幼以及众生相之可得也。)

七月九日晴

最近气在全身,似乎是打成一片了,好像指尖、趾尖都是通的,但比不通时更麻烦,很难处理,稍一大意,就会有一股气停在某处而不自在,因为体内是一团气体,就如虚空,哪儿有一点阻碍,都清清楚楚。譬如今天,就有一股气在右膀上扭住了,全身都不舒适。晚上服了一粒消炎片,用达母膏自己按摩。

七月十日晴

坐中调息,等于休息。下坐做瑜伽,到后门外一站,清风虽直入脑,仍有一部分刺入右膀,冷冷地很不舒适。急忙回屋,吃了一块面包,然后服消炎片。据说美国的药力强,所以服药之前,要先吃一点东西,否则胃受不了。记得在国内,如果夜半头疼或胃疼,起来服一片药就好了,从没听说要先吃一点东西,那么就太不方便了。(怀师批示:这不尽然,无论中药、西药,看病情、看体力。有些中药服用时,先须少许米汤和胃方可。)

七月十二日晴

坐中非常恬静,因右膀不适,坐得不久。下坐做了两节瑜伽。奇怪,做运动时并不痛,但坐中两手结印时,就会影响手臂。我以为是一股气扭住了,原来不是,是生湿气,前后胸背两部生湿气,起小红粒。经医诊断之后,擦药服药,已渐消了,但仍不舒适而已。(怀师批示:此乃用功过程,由体内潜伏很久的湿气排除到体外所引起。应配合药物治疗。过此一关,如脱壳一次,皮肉转嫩了。但勿执此色身可也。)

七月十三日晴

坐中想到他们九点要去纽约,因为机票是从纽约起飞,今天赶到纽约,住一夜旅馆,明晨九点从纽约飞圣地亚哥。这次我再试我的定力,当女儿向我道别时,母女携手谈笑自若地送她到门口,说声再见。回过头来,心里却有点不自在。忽又一觉,自己笑了。这点点小事都做不成,还想修行!

七月十四日晴

坐中想到有时间可以多坐,这一想就坐不好了,同时右膀起了一些小粒,红红的,好痒,只得下坐,做了几节瑜伽。到后院站了一下,见碧空如洗,朝阳初上,定睛看去,不太耀眼。我忽然忆及江上或海上的晨曦,淡淡的朝阳,轻纱般地笼罩在江上或海上。那种美非笔墨所能形容,尤其是如我这支拙笔,不过但能永留在那种地方,我也不想成佛成仙去了!(怀师批示:此乃欲色界中天人意境,留恋此境,终落声色中。不得究竟。)

七月十五日晴

坐不好,当然是定力不够,因右膀起些小红粒痒得坐不住。我记得有时候因有紧急的事而忘了病痛。这种情形,似乎每个人都有如此经验。这就证明如果全力应付一件事情,就能忘了一切,所以为痒而不能稳坐,当然是定力不够了。实际这几年来,我只真正定过一次。那就是第一此气机发动前的可以说是最初一次定。其实现在我几乎随时都在定中,但不知是哪种定,究竟定有多少种?(怀师批示:众生烦恼无边,如转烦恼于净境,则分门别类,定慧——三昧,亦无量无边。然明乎“一行三昧”之旨,则无往而非定,无行而非三昧也。“即一切法,离一切相。”有何须执于定门。此《金刚经》所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者也。)

七月十七日阴

虽坐却坐不好,因为身体不舒适,就坐不稳。下来随便做了两节瑜伽。我怕从此硬化,所以虽不舒适,勉强动动,幸运的是虽不舒适,仍旧灵活。记得十几年前,有一次右膀忽然不能动了,人们都说女人到某种年龄,就该有那种病,这是一般现象,吃吃药,甚至于有人贴膏药。我不相信,我没怎么医,随便吃了两次药,不见效,于是我就死马当活马医,当右膀抬不起来时,我就用左手慢慢地向上拉它,当拉起时是很痛苦,但日渐进步,没多久就好了,以后比左手还灵活。现在跟电视学瑜伽,没有一点困难,虽在病中,不太舒适,动作仍旧灵活,没有生硬之感。今天三点半去找黄医师开药方、吃药、擦药,都有了。

七月十九日阴

好久没做梦了,昨夜又做了一个梦。一年来一共做了三个好的、一个不好的梦。所谓不好的,是不清楚,看见一个穿一身全黑的人走过,人家告诉我说是某人,害得我醒来一直挂念她,直到她来信,原来没事。至于好的三个梦:第一个是我正处在一片漆黑之中,忽然高处射出一片灯光,我正站在一个光圈之内。在光圈之外,黑得如墨。第二个是一个极幽静之处,我正立在一片光明如月光之下。昨夜这个是在郊外有树有草的大太阳下,我看清楚每一个人的面貌,我观察每个角落都是那么光明,有老师和我认识的同学,还有我不认识的人,大家谈笑自若。现在我还能记得那种情境。

七月二十一日雨

晨坐不久,就起来做瑜伽。天气转凉了,比较舒适一点,更想睡,周身若无骨,如面人。一天擦药、吃药、睡觉,二餐是不饱食,也不想食。于是似乎又睡多了,睡下去又不舒服,真是:“有病方知健是仙!”好在除了弱弱地之外,还没什么痛苦。疮渐好,也不痛。只是因我是平时只要不发胃病和脚气,从不生病,更不生疮。我最怕生疖子之类,我也从来不生这些东西。不料现在反而生疮,真是烦人。我想到《禅秘要法》上的不净观,人本来一身都是细菌,哪天丢掉这个不净的躯壳,就干净了。

七月二十三日晴

坐中觉胸部胀得厉害,也痛,呼吸就痛。我想得了癌症,大半所谓喉癌之类,也罢!只要不太痛苦,多活十年与少活十年都是一样。幸运的是我对我的人间责任可以告一段落,去了也不算拖泥带水。一个人能去得无挂无碍的,也就够知足矣!下坐仍做两节瑜伽,吃口饭,喝一口水都清清楚楚的,从食道一直痛下去。不管它,一天吃药睡觉。

七月二十五日晴

今晨坐得很好,下坐做瑜伽。在后院站了一下,吸入新鲜空气,好舒畅,原来喉痛已复原了。我已忘了这回事,现在又记起来了。这些病真怪,不知怎么来的,也不知怎么去的。右膀痛虽未全好,已好了一半。

七月二十八日阴

坐不好,右膀又不舒适。我现在深知身体虽不可爱,还不能不好好地照顾它了。因为身心是互为影响的,身体不好,就坐不好,似乎有东西扯住你似的,所以身体要健康才行。下坐做瑜伽。

七月三十一日晴

坐得好是好,但只能心无所住地坐。我现在坐中不敢观日,我认为我已经把日光吸到身上来了。一想到太阳,就一身发热,身上会痒。于是我改观月。月光如水,淡淡的凉凉的,是舒适些。不过,当初就是我嫌月光太暗,才换观日。本来我意境上是个月亮。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观日了,好可惜!那光芒四射的朝阳,多可爱,多光明。做梦都能在日光下,好亮,好亮!月光下的梦境就暗淡,不够亮。晚间我看《禅秘要法》,那些不净观真可怕。事实上却是如此,人一身都是细菌。据护士们说,有些胖病人还没死,蛆虫就出来了。所以道家修得永生住世,我不喜欢。别说费许多工夫去修,即使不用修,谁愿永生就永生,我也不会举手!要希望自在,一定要丢弃此身。这种不洁之物,留它何用。

八月二日晴

坐得不错,仍以心无所住而坐。下坐仍做瑜伽。右膀本来好了一点。下午小妞父女买来一个爆米花的东西,爆包谷花玩。小妞用一个瓷盆端来叫我拿,我顺手拿了两粒。新爆包谷花又香又热,比买的好吃多了。我到厨房冲茶,小妞的爸顺手递我一小杯,他说要热吃,冷了就不脆也不香了。我也没在意,一小杯实在也可以吃,不料晚上大痒起来。我知道吃坏了,急忙吃药、擦药。

八月三日晴

在后门口站了一下,看天上的白云一层层地分开,似乎我心中的雾气也一层层地解开。这些日子,从有病以来还是第一次,心开雾散了,只是太阳的热气,还留在身上,似乎前后心背部痒痒的、热热的,不太难过。这次病中有一个大的收获,那就是身体是身体,我是我,只是有互相影响的作用而已。要能使身体不影响心理,就要靠定慧力了。

八月五日晴

记得在发病之前,有个毛病,常常心声将起,还没出口,人家就听见了。如果心里想说一句话,还没开口,人家已经听见了,连我自己都听到了,声音好响。有时候人家回答我一句话,我奇怪我还没说出来,人家怎么就知道了呢!

八月六日雨

坐中觉得凉凉的很舒适。自从有病以来,最怕热,雨天最好,其实其地已经能够凉爽了。记得家住台北时,每天中午做饭,太阳正晒厨房屋顶,屋顶有矮,正在头上,满身都是痱子,却不生疮,也不生病。我认为这种疮是湿热,治这种病,有时中医比西医好。记得有一年女儿脚生冻疮,只吃了中医魏授田医师的几次药就完全好了。而她的一个同学吃西药,又打针,用了许多力,还不断根呢。中药虽弱,能治本;西药强,只能治标。我又发谬论了。我只是说我的经验和看法而已,我想平时吃点中药清理一下,不要等发病再吃药。老师以为如何?(怀师批示:你说得对。)

八月七日晴

晚间看《佛学辞典》,因书重,睡着看,拿不动。毕竟有病,看不好,我又想到能知看不好的是谁?它没有病,如果定力够,就把病体丢下,丢不了,就是定力不够,老师说呢?(怀师批示:岂止定力,慧力亦未充也。)

八月十日雨

气候无常,晴雨不定。坐中现在我很敏感,可以预测天气。下坐做几节瑜伽。每天我不放弃做运动。是因为怕从此一停,就不能还原了。还好虽不舒适,仍旧灵活。女儿告诉我一个好友的消息,她那个好友要生产了,她母亲准备来照顾女儿几天,可是女婿受不了,她又不便把实情告诉母亲,急得要命。我自来美后,见到很多不如意的婚姻及破碎的家庭。古人说中国古代父母之命的婚姻常常发生惨剧,其实现在自由得无以复加的婚姻,也是一样。美国各种离婚的惨剧多呢!看起来一切都不出定业!我们中国古代美满的婚姻也并不少。所以君子不与命争,只有修行。(怀师批示:然也。)

八月十二日阴

坐中虽觉右膀仍不太自然,还坐得不错。我暂时不敢观日,因日光太强,皮肤受不了。偶尔观月,等病好了再观日。

八月十五日雨

坐中一切放下。今天特别坐得舒适,自从生病以来,这是最好的一次打坐。仍不观日,因为还在吃药擦药期间。下坐做瑜伽、吃药、擦药。在后院散步时,正碰到楼上的太太下来对我说,她要借楼下的绳子晾晾衣服。当然没有问题,两个人打了个招呼。她家的好处就是夜间楼上总有人。我不是怕鬼,而是怕小偷。据说美国有专为人家看房子为职业的人。因为美国人一个比一个更忙,这个国家没有闲人。一到周末假期,大多出门旅行。可是每家都种有花圃,需人浇水,或养有猫、狗也需人喂,所以这种工作很容易找。一年四季,从这家到那家,自己既不需要租房子,还可以拿工资。

八月十六日阴

楼上女孩来找小妞,我告诉她到加拿大去了。这家人很好,总算是个伴。我最怕小偷。记得小时候住在北平,一夜醒来,听到屋瓦上有脚步声,同时就听到厨子老张问:“什么人?”上面答话是:“借路!”以后就没动静了。第二天隔壁被窃,据老张说:“北平小偷偷谁家是有计划的,他答:“借路。”就是说明不是找你家的,只借房子走走而已。所以你睡你的觉。如果大呼有贼,那他就一定找上你了,总有一天要报复的。各方各俗,此所以入乡要问俗也。(怀师批示:此所谓盗亦有道之道也。今则大反于古。大有“世间莫若做人难”之叹矣。)

八月十九日晴

坐中很静。病虽没有复原,已算尾声了。多少年不生疮,怎么会生这些东西,真讨厌!无怪久病的人,情愿自杀,所以人家说英雄只怕病来磨!任何宗教都反对自杀,因为人死的时候,就是要神智清楚才不会迷失。记得小时候在东北,常常在半夜大呼小叫地被人唤醒,原来附近死了人,死者的家人就扶在屋顶烟囱上大叫:“你要顺着西方大路走呀!”这和信教的人临死时,都有牧师或神父为他们祈祷是一种道理。当人将死之际,是恍惚的,经人一叫,提醒他警觉,那点灵知不至彷徨。如果是自杀的人,神智不清,还有久病的人也会神智不清,那是什么都不知道了,这是一个最大的关键。我说得就像我是过来人一样。又发谬论了。(怀师批示:其实,人体出路其囱门,在头顶百会穴,不是屋顶烟囱。以讹传讹,所以成俗也。)

八月二十日晴阴不定

坐得不错。坐中高空白日,自然现前,日光不太强,暖暖的,还是感觉稍有一点热度,想来病还没复原之故。下午看《谈因》。我认为舍身饲虎,因为菩萨心中一切平等,救五虎如救五人,以一身而救五命,以菩萨圣洁之肉,饲彼凶兽,化泪气而为慈怀,消杀机而成圣兽,是度饿虎而为菩萨,故佛之所以为佛也。至于爱子死蛇,我却不太明白:第一,犁头击破蛇穴,非出有意,即使其子前世与蛇有仇,亦当仇家宜解不宜结,如冤冤相报,永无了期。再说,父子天性,即使是外人,也未能如此见死不救。撇开亲情不说,见人被蛇咬伤,也不能视若无睹。若救不了,又当别论;若说人已死了,悲伤何益,也算言之成理!(怀师批示:其实,此节只是小乘权教譬喻,如庄子所引,亦有此同理,皆是说明生死无常之理,不可固执。若以大乘道言之,非究竟之理。你所思者为是。)

八月二十三日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如常,唯有少许说不清的变化。总之什么都知道,可是这种知就是一念。即使一大堆事,说都要说半天,想也要想一阵,但在坐中就是一念完成。杂念一来就像有个东西阻住了它,不用自己用心。对这一点,我不懂。如果说它清净,又什么都知道;如果说它不清净,它又似定住了。我想能知一切的是不是识神作用?我现在就参这能知定住不定住的,和知道清净不清净的是什么?下坐做瑜伽。今天病算好了,虽然还不是太能复原。(怀师批示:须以智知智证,不以识识识知。智自清净,你就此不用心参去即知。)

八月二十四日阴

下午听到门外有动静,因为信已来过,很少有下午又来信的时候。我看我的书,没去理它。四点以后,开门去捡报纸,见门外有个包裹,很像是书,我想是楼上的吧,代他家拿进来,否则会遗失的。邮差先生太大意了,包裹怎么可以放在门外,虽然不是挂号的,也该按按门铃,通知人家一声。我一面想,一面提起包裹,不料竟是我的名字,喜出望外,这叫好心自有好报!拆开一看,果然是《外婆禅》三本。封面那笔迹是老师写的吗?我早就想请求老师为这本书写封面的书名,想了好久,始终不敢开口。因为我从未见过哪本书是老师写的书名,只有一本《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是老师题的。老师的字很似赵体?我是在猜。(怀师批示:无体之体。我不喜死死练书法,实无闲工夫着文字魔也。你也过奖了。)

八月二十五日晴

坐中如一片无边的虚空中只有我,而我恰如一个小飞虫。这一点我说不清楚,是知觉?是感觉?总之极好境界。这条路太长了,幸而到处都有化城,可以休息,否则真觉力乏矣!(怀师批示:见闻觉知,尽是化境。然即空即有,非有非空,见闻觉知,又何一而非宝所?何一而非妙用?)

晚间看六妙法门,何谓炼禅?何谓善巧破折?(怀师批示:应于事务历炼心行,转恶为善,纯净慈悲,方为真正之炼禅。否则皆是方便解释。善巧即巧妙之意。破折即现在人惯说的分析至理之意。)

八月二十七日阴

坐中一片虚空。又还原了,一轮明月高照,不太刺眼。下坐做瑜伽。晚间看转识成智,它说此四智虽各有二十二心心所相应而起,然此智之心所作用最为显胜,故标智之名也。由此可知,转识成智之后,并非心所完全不起作用,只是智的心所作用特别显胜而已。

八月二十九日晴

坐中虽很静,因病后身体很软,加上病并未完全复原,所以很倦。我不懂还是休息好,还是勉强起来的好。总之比往常坐的时间少点。据说睡眠是盖,但不睡觉,色身如何能受得了?我不知道人一天该睡多久才算对?(怀师批示:待神满不思睡时再说。)

女儿说,圣地亚哥有一种教派,叫身心合一。他们不任何教、任何派都合在一起。就如北平天桥的杂耍,什么都有。中国、日本、印度的各种如催眠术、气功、观想样样都有。据说他想什么就能如愿。我在电视上见过,他要一个铁器弯,它就能弯。他们说是心念力,我看是工夫——气功之类。老师说呢?(怀师批示:心气合一之力,此亦是心所的功能之一,如习催眠术到最高成就,亦可做到。但此皆心所之所至,亦可称之谓工夫。于明道尚有十万八千里之距离。更非悟后之神通。)

八月三十一日晴

坐中心空的连那团气体都没有,也不似过去如一个干干净净的大贝壳。怪得很,昨夜往床上一躺,不知怎么一股气从中央也不知从喉还是从胸。或是从腹直达子宫,清清楚楚的一股气,也不知经过那叫什么骨,很痛!我才注意到当时的体内就如虚空。那一股气就如一股电流,一通而下。最重要的一点,它由中央直下。我记得左边从头到足尖也有如此过程,现在只有右边生疮的这边,还没此种现象。

九月一日阴

坐中很好,但自看六妙法门之后,又有了问题。我平时打坐,疏忽了一点,其实根本不懂。书上说,初入坐调息,由粗而细,这一点差不多,但没有调到最微,仅仅调匀而已。至于出定,从细而粗,这一点就全不懂了。(怀师批示:由细微的气息,加意转成一般的粗呼吸。)

这一段过程则一无所知,据说很重要呢,不依规矩,会得不治之症,所以我又觉得与动静如一相违了。譬如坐中电话铃响了,是不是要做完这段工夫才能起来。它说要等身热稍歇,方可随意出入,这一点我又弄不清楚了。似乎还是不能随时起坐。(怀师批示:六妙法门的确只是一种小小止观之方法。如修大乘无为法,甚至只是唯心观,不一定理会气息者,皆不在此限。切勿泥执,执则为法缚也,反而由大入小也。)

九月二日雨

坐中凉爽,病亦渐好。我在六妙法门上找到了病源。它说得很对,它说第一要注意饮食。如我这次的病,是脾胃的病。自从抗战尽吃包饭,如在滇缅铁路工作时,八大处的职员,也不知有多少人。饭厅虽大,桌椅虽多,还得开流水席,轮流着吃,前桌人还没吃完,后面的就上来了,所以不能慢慢地吃。至于过去在馆子包饭,更糟。给什么就吃什么,习惯了,一直到现在我总比别人吃得快。虽然我现在吃得不多,仍是吃得太快。所以消化不良。再加上风、湿、热夹杂之故,这就是这场病的来源。我在六妙法门上找到了病源,它说的是从脾生患者。它说的症状完全都对。以后我知道应如何改良对治了。晚间看六妙法门,何谓未到地等定?(怀师批示:未到地,约可略分为两说。在一般禅定地位而言,未到初二禅等等之境地;在大乘而言,未到菩萨初地境界。)

九月六日晴

晨坐我依六妙法门调息,开始时其实也差不多,但过去没有调得那么细微,现在还是不够好,只得慢慢来了。所谓心息相依,是不是如此?(怀师批示;近似矣。)

若照它所说的规矩,何能动静如一?至少不能说马上起来就起来。我过去是,如坐中门铃响了,立刻起身应门,回来再坐。可以身动心不动。可是六妙法门说,因为最初是由粗入细,中间有住,最后出定是由细出粗,中间有一段过程,如何能说起来就起来呢?这似乎有了矛盾了。(怀师批示:动静如一,是大乘修证之境,已非六妙门小止观方便法门可拘矣。)

九月七日晴

晨六时打坐。病后坐中与过去稍有不同,就是心脑空得连气都没有。这不知叫什么空?也不是空空洞洞。(怀师批示:这是色阴境界觉受粗空而已。)

但在此空中,内心深处有一股力量,似乎让当人坐不下去,总想起来。这时心里明白,知是业力,不去理它。有时用观对治它,也没事了。但这很难,和一要静,由静而定。第二也要有识力,稳得住,稍一大意,就会受骗。如果稍稍疏忽,这就会兴风作浪,不但坐不成,连出定都会意乱心烦。等到全水成波,就来不及收拾了。(怀师批示:种子业识起现行之故。从现量境上观空便得。)∵

九月八日阴晴不定

坐得好是好,只是息还调不到似有若无。我想这要一段长时间了。哪有那么简单。不知是不是还不够静,我记得有一次坐中忽然换不过气来,似乎再静下去,气就断了。(怀师批示:并非断气,是息住初象。知之即得。)

还有一次,正当气机发动时,息有柔又匀又长,如蜘蛛织网,好圆好圆,这是何故?我一直忘了请师开示。(怀师批示:是中行气动之故。)

师谕及赐药物,师于百忙中还念及此,足见慈爱关怀,感谢良深,真叫我不知如何说法才对!师谕受十方丛林学院之托,代办研究所,学院同学一、二十人。我从不知有这么一个学院,大约是新成立的吧。如果吾师不太累,则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一乐也。恭喜老师,但愿能多造就一批人才。弟子与有荣焉。(怀师批示:新办的。是佛教界出家法师们的事。)

九月九日晴

从学打坐以来,每将上坐,都是心无所住,时间一久就难免游丝杂念起来,最初用三际脱空。正念一提,然后继续坐下去。这种办法有时有效,有时也不太有用。后来在不能止时,就用观、止观应相调换而用。现在看六妙法门,正与我的办法巧合,很有趣。下坐做瑜伽。然后在后院透透空气,然后为小妞准备午餐。她爱吃洋葱,我总是在她未回家之前切好。因为洋葱气味太重,常常冲着眼睛,连大人都受不了。女儿说,哪有这么严重,殊不知这就是我的个性,对谁家孩子都是一样。我最不忍孩子受委屈。

九月十日阴

晚间我看《六妙法门》。我不懂:法门、法要、要法之别?灭尽烦恼,就能定慧等持吗?(怀师批示:法门,便是一个方法之意。法要,是指这个法门的要点。要法,亦同此意。但在文字上颠倒使用耳!须定慧等持,才能灭尽烦恼。且须知,在最上乘佛道而言,定慧等持,亦是一大烦恼。以其易落法执,仍被所知障愚弄也。)

九月十一日晴

坐中腿有一点酸,稍稍动了一下,仍旧坐得很好。我现在又可观日了,其实我也没有观日,只是一个太阳在我的意境上;它不去,我也由它,不取不舍而已。下坐做瑜伽。刚从后院透透空气回来,有人敲门,是送挂号信的。收到两份日记报告的批回,一本《后西游记》。我一打开书,就不忍释手了。在窗口等小妞的时间,就一直在看。晚间我又忙看《后西游记》,又忙看《六妙法门》,又忙写日记,真是忙得不亦乐乎!我不懂何谓“若见无为入正位者,其人终不能发菩提心,此即定力多故”?又何谓“约观以明果”?(怀师批示:因只喜住空寂定境,而不能于动中悲智双运也。约是大概归纳之意。观,指观想、观察中可以明见果报。)

九月十四日阴雨

自从生病,失去了体内的那团气体,我本想找它回来,因前次日记中师谕“不必”,我就没去管它。现在病好了,其实找回它来不难,但我也不想要它还原了。我想应该随它的转变,不能尽用观想的方法。那样就限制了它,总是住在一个境上,这东西应该日新月异才对。所以现在坐中,体内既非空,也非有;既不是一团气体,也没有身体的范围,又说不清楚了。(怀师批示:你说对了。)

九月十五日雨

昨夜一觉醒来,气机大动,我始终也没弄清楚,究竟是气机发动吵醒了我,还是我将醒时气机才发动了。总之是一阵阵地动,间隔的时间不久。(怀师批示:这次是气机动了才引起清醒。有时,因心念清醒,引发气机。这二者,同出而异名异用也。)

我忽然察觉两肩没盖好,有点凉,又不敢动只得等它稍停一下,把被扯好,也不知会不会受风!这东西又不知它何时会动,不能先作准备。现在气机发动时,身体的感受与过去大不相同。已往是腿部或足趾开始发动,动时两腿如抽筋一般,心腹揉成一团。这种情形,每动一次痛苦减轻一次。如这次,虽然气遍全身,从头到足、指尖、趾端都有气通过,但上半身稍觉沉重,两腿轻松,只是下行气必往之路而已,当气经过时没有一点不舒适的感觉。最后全身微汗而止。这时四点钟,我想气机动时,可能在两点左右。但弄不清这次是由何处开始,似乎是由上面发动的,又不敢确定。(怀师批示:清人舒位诗:“悟到往来唯一气,不妨胡越与同丘。”此次日记,尽属心缘系念于气之经历。盖受小止观六妙门影响之故。)

九月十八日阴

一方面坐得很好,一方面又楼上楼下的事都知道。我看有些书上说要坐得像木石一般,什么都不知道才好。又有的说清静中一灵不昧才对。这就各说各有理了。我看还是请师开示的好。(怀师批示:各个三昧之正境的正当觉受,各有体用不同。但知一切唯心造之旨,任何定境、任何各别三昧,都可任运自在,自由出入。唯此须智悟智知,不可用意识去思量卜度也。)

九月十九日阴

昨夜上坐不久,感觉头内有一点不对,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又过一阵,忽然气机从顶门发动了,一直动起来,头动多了,就似晕车一般,心翻想吐。我奇怪头顶都是头骨,怎么气机能从顶门发动?从未想到如此,所以没请老师开示过。(怀师批示:头顶囱门,乃一十字路线的中心点,本有气穴通虚空的。)当时就不知如何处理,有心停止它动,但又不知这动是好是坏,万一是好现象,岂不又错了机会,况且时间正在子时,子时气机发动,应该是好现象,于是我决定不加干扰,听其自然。(怀师批示:不错,是好现象,不执着,不去注意它,不去感受它,渐渐可以与天地精神相往来。但勿任意,一任意识做主,即有阴神出窍之事,那便不好。)又过一阵,整个头顶及后脑都过了。这股气顺着前额下来,由眉到眼,眼内好痒,然后由鼻、唇、面部经喉达心脏,这是比较不舒适的过程,心翻欲吐,过此又由腹、腿到足心。至于背部及腰、两臂及两手指尖,都清楚地有感觉,可以说气通全身。此次下行气,唯子宫不受影响,也没出汗。时间是十一点后到两点整。气机发动可能在十二点前,因为我将上坐不久。今日晨坐头部轻松,一身都如常,没有什么问题。下坐仍做瑜伽。(怀师批示:好。此乃全身气机大通初象,是一大返还之境。)

九月二十一日晴

晨六时打坐。坐中自从头上气机发动之后,头觉轻松,但颈部转动却不太自然,这又不知是什么毛病?(怀师批示:左右脉未通之故。)

晚间我看《后西游记》,快看完了。这本书我最喜欢唐半偈救媚阴和尚那一段。他说:“万劫难修,一败涂地,岂可不开自新之路。”“他一个枯骨,也不容易修至此,岂可因你一冻,便坏他的前程。”“他不念我正是他的前程,我念他却是我的前程,你须于二者之中,寻你的前程。”然后又为他摩顶祝颂。如果我站在唐半偈的立场,我也会这样做。其实菩萨慈悲救世救人,也是为世为人之外,也为自己,因为菩萨都是发了宏愿的。不如此,也就不能成为菩萨也。事实上,善人、恶人都是各为前程,只是各人的前程不同而已。

九月二十二日晴

坐中有些变化。过去的感觉是头部空无所有,似乎是一个大空壳,自从头顶气机发动之后,开始觉头部轻松,到现在就感觉没有头的存在。当然也不太感觉有身体的存在。总之也说不清楚。下坐仍做瑜伽。在后院站了一会,太阳不大,和我意境上的太阳差不多。但我意境上的太阳不能观,愈观愈大。

九月二十三日晴

坐中很不舒适,不知何故,下行气不顺,我就起来了。打开房门,却见女儿在梳头。她说她在等车,于是她又搭同事的车走了。她走后,我就在客室做了十几节瑜伽,很轻松。在后院站了一会,进来为小妞做午餐。她读幼稚园,三点放学,回家总希望她能多吃点东西。做完事,我看还有时间,就去打坐。这次坐得很好。我认为打坐不可以太勉强,坐不好就活动活动再坐。(怀师批示:说得对了。)

当然初学打坐的人不同,那时如果不勉强,就永远不能坐,所谓由勉而安。但练到能坐之后,就当在心身舒适的时候才做,否则会成病。因为初学的人坐在那里只是练习盘腿,身心如同休息。至于做工夫的时候,一定要身心舒畅才行,这又是我的谬论!(怀师批示:言之有理,事实如此。)

晚间我看笔记。我不知始觉是否即是幻觉?能觉之智,是否即是幻智?随分觉之后的究竟觉是否能与本觉相应?本觉是否就是那个?(怀师批示:本觉亦幻,幻即本觉。真妄不二,何须差别。此理此事须透方可。)

九月二十五日阴

下午四点,我打坐一次,用随息法,很好。在口水源源而来之际,忽然闻到一股蜜蜂的甜香味,喉头也甜甜的,这种滋味很好,也是第一次的经验。

九月二十六日阴

早六时打坐(现在六点还没天亮)。坐中虽很好,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还是白天打坐更好。虽然白天难免有些杂音,譬如楼上偶尔也有声音传来,街上的车声不断。(怀师批示:何以还有昼夜之分别心存在。且参“夜半正明,天晓不露”之意旨如何?)

不过我现在的境界都在夜间来,总在半夜十二点以前。(怀师批示:半夜子时一阳生之故。邵康节诗曰:“冬至子之半,天心无改移。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

九月二十七日晴

坐中非常地静,心如虚空,但不是空空洞洞。只能说似云似雾的,人就随着白云而飘动,忽然一惊,万一飘远了,会回不来。一动念,才知道身仍在原处。又后悔应该任它飘了。(怀师批示:如失灵明自主时,不能随缘漂泊。)

晚间我看《六妙法门》。何谓“破折心源,还归本性”?我不懂,发呆是否算是定相?(怀师批示:上句只是已证悟自心。下句指返还本觉之自性。参不懂便呆住,也算定相。此乃凡夫相之呆定。但知此一呆者,不在呆相上。知否?)

九月二十八日晴

晚间我看笔记。我认为显教是自然法,密教是有为法。各宗各派,虽然极旨不二,但修法难易不同,其成就也就各异。圣贤有几种,菩萨也有几种,同是菩萨而程度却深浅不同。这就是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了”。同师门下,成就不同。谁之过耶?(怀师批示:真肯自认过错者,能有几人哉!)

九月三十日晴

坐中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动,总之心平静如止水,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着,如此而已。我不知道会不会再进步了。我觉得我的进步都是色身方面的变化,没有灵性方面的进步。昨夜一觉醒来,右鼻不通,虽用左鼻呼吸也可以,但也不舒适。于是就起来打坐,用数息法通它,一股气从鼻内往上走,似乎里面路很狭,所经之处都有刺痛之感,一直达脑,脑也有点胀的感觉,但不严重,今晨坐中已愈。下坐做瑜伽。在后院用鼻呼吸新鲜空气,始终觉得没有平常一股清气直达脑际的舒畅。(怀师批示:已有外感进入了。可能鼻腔内已潜伏了传染性的感冒细菌,克制之则无妨。)

十月二日雨

晨六时打坐。坐中是晴空如洗,朝阳初上的境界,舒适极了。忽然听到雨声,一面听雨,一面观晴,很有趣!我现在不大能为境转。譬如夜间写日记或看书,外面大呼小叫的印度音乐,或印度的歌剧随便怎么吵,我做我的事,并不妨碍,有时我也是借境锻炼。

十月三日晴

坐中我在病后有一点新的发现,但却说不清楚,只是认为这东西经过一次病,会有一次进步。不但不会退步,而那种微妙之处,又非言语文字所能表达的,只能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怀师批示:“欲坚道力凭魔力,始信逃名似近名。”上句是名人名句,下句是我继其意而作,可为你此次所了解之注脚。)

现代的人,即使青年人,也都会谈人生,事实上谁又真了解了人生?除非当人独立于皓月当空的高峰,或徘徊于满天星斗的静夜,或万籁俱寂,静夜不眠,闭起双目,回忆一些苦乐心酸的往事,或酬酢场中,盛会席上,你都能在一刹那间,体会到真正的人生。一个未能在人生道上饱有经历的人,他永远无法了解人生真正的全貌。

十月四日晴

坐中不拒妄,不求真。妄若来时,我知道,不管它。在止不了时就观,观累了又止。我现在能了解一门能摄六门,观心法亦然。(怀师批示:一念即具六妙门。你说的正是六妙门之返还法门。)

十月五日阴

坐中自己认为摸到一点边缘,虽然还在边上打转,但我确相信是个入处。我在不用心、不分别时,也能知一切,只是一念。就如一点扩展开来,什么都包在这一念之中,就是那么一点,就都清楚了。唉!说些什么连我自己也莫名其妙!这东西不能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当然也是我的字汇太少,找不到适当的字来形容它。

十月六日阴

坐中先止后观,我参自性如虚空,无形无相,而能生起万有,但虽生而无生,因为它有生有灭,不能常住。虚空无相,借妙有而显其用。自性亦无相无形,它是借人的见闻觉知的妙用以显其能。实际上识神虽能作祟,少了它什么都做不成。它就像《西游记》上的孙悟空,一筋斗十万八千里,翻江倒海,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但一顶箍儿师父就控制了他,于是相辅相成,都成正果。所以修道人要锻炼识神,要能控制识神,就无事不办了。(怀师批示:佛之圣智境,即是转识成智。惠能六祖云:“转其名不转其实”,即是此义。佛菩萨圣智不可思议,众生业力心行亦不可思议。争禁得“他临去秋波那一转”。成圣成凡,端赖此之一念。故有人能成佛,而不能成魔,有成魔而不能成佛。须于佛魔不到处,魔佛两不着处,还我本来,方为了当。)

十月八日晴

下午小妞从她们屋里拿过来一张报纸,是他妈妈在波士顿一个中国朋友家带回来的,是要我看一篇文章,题目是算帐。这篇东西,老师当然看过。他称老师为一香禅师。他还写过三合一的空假中。他跟老师学佛二十年,见过两次准提菩萨?何谓地动发光?他这篇文章写得很生动。这位师兄是否已出国了?(怀师批示:羊肠曲折处,有人百折千回,何足为奇!而被文字语言瞒过,应力透纸背,方得心法。去去来来,现在尚在会里任教兼而就学。且观后效吧!)

十月九日晴

晨六时打坐。坐中开始是一片虚空,愈来愈广,无边无际。虚空里浮着一个人。起先,我以为她就是我,但这一想法,立刻被我又否定了。如果她就是我,何以我会见她呢?就这么一想,她就坠下去了。一回头,见一个人正在前面打坐,我觉得那才是我,可是我和她还有一段距离,我如何能见自己在打坐呢?那么,我究竟是什么呢?啊!是了,我就是虚空里的一点灵性,它虽无形无相,我确实体会得到,于是我用意把它定住。忽然身体摇动了两下,面部发痒,我知道是短头发被摇了下来挂在脸上所引起,很不舒适。不理它,因为坐得很好,想起都起不来。

十月十四日阴

坐中是有所得,但又说不清楚。总之我是每于上坐之初用止,慢慢地它就自然变成了观。我又不愿把时间用在观上,所以随时都想止,希望来个大定,因此就有束缚,不能自然。现在我就在观时去参我要参的,可是忽然在将有所入时就止了,我也不去管它,一切任运自在,有点如水上葫芦,自由自在,很舒适。下坐后,似乎在坐中得到了很多,究竟得些什么?于是我又怕自作聪明,乞老师开示!(怀师批示:应知一切如来,一切众生性,本在大定中,何以另有一大定?如有一大定境,即非大定,是乃小定。正位聚体,圣主垂拱。鸢飞鱼跃,野老讴歌,不动干戈自太平,你说此是何等境界?不可于无事中生事,如《楞严经》所云:“元明照生所,所立照性亡。”)

十月十五日晴

昨夜一梦是这样:大马路上,许多店铺,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但是阴天,阳光不大。一家店铺的女主人是我的朋友,她随手拿起一块五香豆腐干给我吃,我觉得不是味道。于是我就回到家里,我觉得屋里比外面亮,等我掀起窗帘往外一看,外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有点害怕,忙去扣门。正在这时,忽然想起我会造光,于是再掀开窗帘,朝着外面的高空,观想它有个太阳,见下面果然亮了。我就再观,不知何故,只一瞬间,外面什么都没有了。再一看,连我自己的房子也没有了,只有一片虚空,似云似雾的。我急忙内照,空空如也,什么都不见。再看看自己,不见身相,但我确知自己是在这一片虚空中。(怀师批示:《金刚经》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十月十六日晴

坐中和平常偶然的境界一样,忽然心定住了,想起个念头都起不来,对外面的事清清楚楚,但一知即了,知而不随。最近在坐中已能体会到“能”,也弄清楚了什么是分别心。不管坐与不坐,妄念一起,我就知道,随它生灭,在现量境上,不起分别心,它自然不住,也用不着强去断它。晚间我看笔记。我认为观想是利用妄想,观想无分别心而有真意,妄想则全是分别心,我不懂心气合一之力,是否可算心能转物?(怀师批示:心气真正合一,乃心能转物之初象。如云:“心风(气)得自在者,即具神足通,方是转物之显着功用。如此乃是正见。”)

十月十七日晴

坐中似乎证到自性本空,但能生起万有,是依他起,也就是因缘生法的道理。也就是说自性因缘起而生妙有,妙有而有妙用。本性不变,用能随缘,但缘生性空,真空能生妙有,妙有毕竟真空,所谓“千江有水千江月,一切水月一月摄”。其实“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无边刹境,自他不隔一毫端”。一切无非一念!我们日常生活中,无一而非因缘生法的道理,我又说不清楚了。

十月十九日雨

有一本书说:物化就是佛家的真境现前,前后际断的意境。我怎么觉得不对?(怀师批示:完全谬论。前后际断,是心识境界。物化一词,出于道家。虽有近似心能转物之内涵,但又不尽相同。道家有谭子(峭)《化书》,乃专论物化,发挥庄子物化理论。可向图书馆觅之,作参考可也。)

十月二十一日晴

我不懂精神分裂症,是不是精神恍惚——神飞?(怀师批示:精神分裂症,比恍惚还严重一点。更严重的,便神散,非神飞。)

十月二十三日阴

坐中参因缘生法的道理,此理不难。乃至参那一点“孤明”,我实在体会到了,我有自信!但却说不出来。最近参禅参得心里七上八下,如热锅上的蚂蚁,又像吊在半空中的东西,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真是拿又拿不起,丢又舍不得。什么金刚圈,栗棘蓬,我只想哭。(怀师批示:想哭的,正是金刚圈,栗棘蓬。)

晚间看《佛学辞典》,下面这段我不懂,心经法藏疏曰:“般若是体,此云智慧,即神悟玄奥,妙证真净也。波罗蜜多是用,此云到彼岸。即由此妙存慧翻生死过尽至真空之际,即简不到彼岸之慧,故以为名。”(摩诃般若波罗蜜)(怀师批示:般若之体,又名实相般若。神悟妙证,又名境界般若。总之统属道智之别称。简字归纳精义之意。此段文字甚明白,多读几遍,谛参之,即懂。)

十月二十四日晴

据说一念之间有八万四千烦恼,我怎么觉得烦恼只是偶然的现象,几天才有一次,哪里天天有烦恼,那人还活得出来。(怀师批示:倒如你天天的生活及修道情状,统属烦恼。烦恼并非痛苦之意。烦,惑也;恼,乱也。)

十月二十五日雨

晨六时打坐。坐中很静,虚空广阔无比,我在里面轻飘飘的。我本来可以如行云流水,在虚空中自由自在。但师曾谕示:“如失灵明自主时,不能随缘漂泊。”所以我不敢动,因为我无把握!我想如果能在任何境界中都能把握灵明一念,不会走失就好了。可是意识最能作祟,稍一恍惚就会上当,自然是功夫到!(怀师批示:不住空,不执有,即空即有,缘起无生,即中道正观。定慧不等持,不能入中道正观。中道正观不谛了,不能得真定慧。)

十月二十六日雪

晚间我看笔记。据说一切空掉之后,再把空也空掉,就是真空。我认为在定慧未能圆明之前,人在真空里面会恍兮惚兮,灵明不能自主,哪儿还能起用!一定又神飞了也。定慧力等算不算定慧圆明?(怀师批示:有个恍兮惚兮,空即不空。灵明自耀,迥脱根尘,不空即空。定慧力平等行持之际,澈悟真妄不二,生灭无生之本际,腾腾自在,运用无方,乃为圆明。)

十月二十七日阴

晚间看笔记。我不懂四个字一句的叫什么?既不是诗,也不是偈,即非辞,又非颂。如“通玄峰顶,不是人间。白云万里,满目青山”。(怀师批示:也是偈子。汉魏乐府诗篇惯用四字句。)

十月二十八日阴

有人说研究佛教容易走上自杀之路,因为一切都空了,还有什么意思,活不下去了。(怀师批示:此空非如世俗唯物见者之断灭空,以真空涵容妙有,大有意思。证得者,生死齐了,视生死涅[上‘般’下‘木’],皆如昨梦,还要自杀做什么。换言之,也不须自生,更不须自杀。除非执偏空为实际者,不澈真空妙有之旨,才有此可能。)

十月二十九日阴

晚间我看《习禅录影》。何谓知见与见地之别?非空非有不就是有无观吗?(怀师批示:知见,只属于知识学问边的了解,并非身证心空。真见地,必须理悟与工夫同时证入。非空非有,应当不再观有无。因有空及非空非有,皆属相对矛盾之辨别,尽是“戏论”也。)

十月三十日阴

坐中出现一个笑脸,笑得可怕。我记得在两年前也有这么一次经验,那时我还不会《心经》,我以《清净经》驱之。现在我是念《心经》,见她逐渐矮下去。临去时,那种不愉快的表情简直无法形容,似乎缩到地下去了。如果在过去我会害怕,现在不怕了。

十月三十一日晴

今天是美国的鬼节,入乡随俗,他们也预备了一些糖果,开车带客人出去转了一圈。晚间客人放幻灯,都是***风景,等于回忆一下***。小妞被他们老师带去要糖。家里往年因为走廊的灯坏了,进门处虽开有灯,人家不太注意,所以来的人不多。今年灯修好了,门里门外,三盏灯雪亮,一批一批的孩子,戴着面具来要糖,一大盆糖发光了。正好小妞回来,门铃又响了,只得把小妞拿来的糖又分送一批孩子。这一夜蛮热闹的。(怀师批示:凡有人类社会的地方,都要活见鬼一番,岂但东西方有此习俗而已。到底是人玩鬼,鬼玩人,且让明眼人一笑吧?)

十一月二日雨

想到师命参“夜半正明,天晓不露”,我不会参,只能说猜猜看,不知是不是自性昼夜一如之意?(怀师批示:差不多了。)

我认为参就是研究,研究的工具是思想。(怀师批示:也就是佛经所说的“正思维”修。)可是又说起心即错,动念即乖,是不是说要以智知,不用识识。(怀师批示:你说对了。)但据我的经验,智知只能一知即了,不起分别又怎能参究呢?(怀师批示:当然一知便休。其实,知了,休亦不休也。岂不闻永嘉大师答六祖语:“分别亦不恶。”)

十一月三日阴

坐中听到他们走了。下坐做瑜伽。下午在等小妞的时候,我由小妞想到自己,又从自己想到别人,真是人生如戏,每一个人都是自然的演员,每天都在演戏。不过人为的演员与受自然演员不同的是:第一,大舞台与小舞台的不同;第二,受人为的训练与受自然的训练之不同。人为的演员演起来不一定能惟肖惟妙,譬如一个中年人强扮演老人,就不一定那么像,但自然演员则到了某一阶段就一定是那副德性。

十一月四日阴

我看《楞严大义》,据说《楞严经》的原则是:“性色真空,性空真色。”又说是:“性觉真空,性空真觉。”二者是相同吗?何谓“凡不兼万有,独制一心者,皆非圆定”?怎样才算兼万有?(怀师批示:此处应查《楞严经》原文,统属析见五大——七大与自性真空无二无别。亦即《心经》所说:色空不异不二之内义。如“制心一处”、“心一境性”,皆为小乘止观之定境。须知“万法本闲,唯人自闹”。虚空万有,生灭去来,本无动摇,本非生灭。“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又有何动何定之别。但须亲证“金刚喻定”者方知,不可徒作口头禅也。)

十一月六日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觉心内一片光明直与眼通,一瞬间全身置于一片虚空之中,身体摇动几下,楼上楼下,电视声、唱机声、脚步声、说话声、厨房水管放水声,统统传来,如入虚空,不起分别,清清楚楚。我第一次证到自性虽无形无相,却是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我也证到美国人所谓的一个人有两个心,但我证到的是肉团心和真心。他们说的是有时候,这个心想做的事,另一个心说:“不。”我不懂我说的和他们说的一不一样?(怀师批示:你确已证到初步的体用互涉之境地。到目前为止,西洋心理学所说的两个心,只是意识蕴中的情智二分而已。如情识要如此作,它的反面觉察作用的意识,又直觉不可如此做。此是心意识之二分,统属意识的一体两面作用。并非如你所证,寂然不动,感而遂通之现证量。)

十一月七日晴

坐中我觉得内心的虚空不是外界的虚空,似乎外界的虚空有限,所谓“虚空生汝心内,如片云点太清里”。也弄清楚了灵明一念,可以说证到了。晚间,我看《佛学辞典》。它把个“即”字排在九划里面,我认为应是七划,查普通字典也是列入七划的。不知是误排,还是有特殊原因?(怀师批示:即同∵,∵是九划,即是七划。)

十一月八日阴

坐中很静。我认为觉即是智,知觉与不觉的,就是能。觉与所觉,能与所能,不都是能所宛然吗?所以《圆觉经》说,最后要去迷智四相,可是《习禅录影》上又说要找到这个能,把它定住才对。这我又弄不清楚了。(怀师批示:《习禅录影》所载,那是当时对初机者而言。究其实,能所双忘,似初见入;能所不亡不着,是正知正见之现证。)

我不知妙觉灵明真心真性,是否即本觉自性?(怀师批示:名异实同,皆由证量上之分别,强加说明,因而有种种名、种种相之差别。)

十一月九日晴

晨六时打坐。坐中知道内缘法尘作祟,一幕一幕的童年往事袭上心来,有时一觉,在现量境上不使它缘起。有时正缘之际,使出香象过河的勇气,切断中流,我察觉已不是过去那么费力了!但觉一股电流使全身发热,温暖而舒适,两手拇指(结印的大拇指)有气通过之感。气流过去之后,又安然入静。这是一次新的经验。下坐做瑜伽。几天的阴雨,后院满地的水。今年真怪,十一月还在下雨,还有雷声,天时不正,最怕发生疾病。(怀师批示:能知乎此,可深得“摄生”要旨也。)

十一月十日晴

坐中很静,我认为心无所住处,即是佛魔不到处?(怀师批示:善哉!言也。)

晚间我看《楞严大义》。感而遂通,是否也是心的妙应?(怀师批示:那还用说。)

十一月十一日阴

坐中我故意使妄念如波浪之涌起,忽然截断中流,似乎很容易,要它起就起,要它停就停。我已弄清楚妄念之生住灭相,它虽有四相,其实三相可以包括了。妄念在清净心中,只要灵明做得了主,也很好玩。我认为妄念是浮在清净心上,而非已在清净心上的东西。如果说清净心是万里晴空,妄念就是朵朵浮云,实际上是不相干的。晚间我看《佛学辞典》。何谓即幻有空为真?这个即字,虽查过字典,仍不知用什么字才能把它解释得清楚?只得乞师开示。(怀师批示:即作“就是这个”解。即幻有空为真,就是这个幻化伪有的,其中便有真实。)

十一月十三日阴

晚间我看笔记。又有一个问题,譬如人学一种东西,学完之后,究竟把它放在哪里,是不是归于意根?(怀师批示:粗浅习染,归于意识蕴中。深则入阿赖耶藏识矣。)然后用之即有,舍之即空,空了之后,又能再有。这是不是如来藏识含藏种子之故?(怀师批示:确乎如此。)

有时候看到别人做一件事,无意的,既不曾学,也未留意,而且事隔多少年,偶然用到的时候,也能记得起来,又是何故?(怀师批示:带质境的现行。)

十一月十四日晴

昨夜坐中,一轮明日,白光闪闪,今日晨坐,又是一轮金黄色的太阳闪闪发光。它门一概圆如明镜,好大,好圆。坐中我一直是似睡非睡的心理状态,又似将醒未醒之际,说知道又有点心无所住的味道,说不知道又对外面的一切也能清楚。我又说不清楚了。

十一月十五日阴

记得小时候,见黄历上有邵康节的推背图。据说若干年后,天下大乱,有大美人出来平乱。图上划个美人,手持宝剑,正好应了二次世界大战。至于图上美人,正好应了现在的美国人。二千多年前谁会料到世界上会有个国家叫美国,这是天意,还是巧合?抑是邵康节的神算?那么他是怎样去的呢?是所谓成仙?如果连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深懂《易经》,尚不能成仙,谁成仙呢?(怀师批示:天心人事,统因宿业共起。起即有相、有用、有数。邵子乃深于阴阳五行数理,从“依通”而求得结论。古人通此者,皆用隐语出之。邵子确亦入仙灵位中,但非上品金仙也。)

十一月十六日晴

晚间我看笔记。曾记得有一本道书说,人的真心是附在肉团心上,修道人要把它剔出来才行。现在由于实证,我认为不是如此。肉团心只是这部机器的一个重要零件,而真心虽无形无相,无方所,空灵如虚空,它是这部机器的主宰。至于肉团心是随这部机器共存亡,真心却是永存不朽的。这部机器坏了,再另找一部新的,因为它要借机器以显其用。但如果行者能把它练成聚则成形,散则为气,来去自如,那么它就可独立地存在了。(怀师批示:你说得全对了。)

十一月十八日雪

坐中我常有一种想法,总觉得学了止观之后,反不如过去初学打坐时一问三不知的时候,一上坐,闭起眼睛,就真正的心所住了。那时候的境界也不一样。(怀师批示:谁要你头上安头,骑牛觅牛?)尤其现在学参,参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有时候全身发热,如生病的一样。但我觉得堵得难过的是肉团心,真心则任何事都与它不相干的。在参的时候却是用脑,而能知一切的,就是一点灵知,它就是真心,我体会得它不在脑上,它似乎什么地方都不在,又似乎什么地方都在。我又说不清楚了。(怀师批示:你已经说清楚了。)

十一月十九日阴

坐中我觉得把清净心和妄念分开之后,妄念就似乎失去了它的作用。不过要保持住那一觉,不能丝毫大意,也颇不易。(怀师批示:一知便休,一觉便了,用心一保持,又落自生障碍了。)

今晨坐中内部一团气体。这次的气体与过去的那个又有不同。我认为外面呼吸越细,体内呼吸越重,慢慢地气沉丹田,形成一个不倒翁的情境,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受,很舒适,不想下坐。

十一月二十日晴

在后院站了一下,虽冷却很舒适。忽然觉得意境上的晴空被什么东西波动一下,抬头一望见天空一群小鸟飞过。记得过去空中一只小鸟飞过,就如在我意境上的晴空划过一样。而这次却是波动了一下,我想过去是一只鸟,现在是一群鸟,多数有重量之故?问题是何以我意境上的晴空看不见鸟呢?晚间仍看《金刚经》,用旷代光华对照起看。我不懂能见准提菩萨的人,是不是因念准提咒之故?(怀师批示:如知见中有菩萨之念,不会念咒亦得见。)

十一月二十三日阴

坐中的虚空如月光,过去的光似乎就在眼上,现在则有了距离,似乎在前面。而这种空也不在意境上,也不是空空洞洞,总之没有空的感觉。下坐做瑜伽。今天天气很坏,可以用阴风惨惨来形容。然而我意境上却仍是晴空一片,朝阳高照,很舒适。

十一月二十四日晴

坐中体会到无边的虚空中只有一点,那就是灵明一念。它虽无形无相,我却能清楚地体会的它。据说离心意识之后,就能证无生法忍。我不懂无生法忍是不是真空,真空中的妙有是不是就是灵明一念?所谓收放在我,来去自如,“千江有水千江月,一切水月一月摄”。我虽懂却说不清楚。这东西越学就越说不清楚。(怀师批示:都是名异实同之名相分别。越说得清楚越离越远了。)

十一月二十五日雨

晚间我看笔记,师曾谕示:“神是法身起用。”那么法身当是神的本体,神是法身之用。对吗?(怀师批示:不错。)

十一月二十六日晴

晨六时打坐。坐中很静,我觉得最近不管坐与不坐,尽量空掉不必要的念头,也就是妄念。现在这一觉已不必故意去觉了,已有习惯成自然的趋势。当心脑一片空灵时,自己会有无比的舒畅和莫名的喜悦,只是说不清楚而已。下坐做瑜伽。后院青天白日,寒风透骨,只有头部凉凉的,却很舒适。

十一月二十七日雪

今晨似醒未醒之际,尚在混沌中,似乎有个东西,虽无形无相,却又清清楚楚,灵灵明明的,我认为那个就是自性。到晨坐中一直还清楚地保存一个影子。不过当时浑浑混混中,它就在面前,现在似乎在内心深处,实在说不清楚了。又不能把它拉出来。每逢在此种情形之下,参不透的时候,内心的难过简直难以形容。(怀师批示:这还住在“行阴”区宇,应并此再放旷任运,方得自在。)

十一月二十八日阴

坐中心空,脑也空。但无论怎么空,仍旧有一个知道空不空的东西存在。所以我不懂何以会有顽空和毕竟空?所谓的空只能空妄想,杂念游丝,如果完全空了,又是谁能知道空与不空呢?!(怀师批示:顽空如木石之无知,是一大无明。毕竟空时,空亦不立,一知便休。譬如吃饱饭了,何必永抱饭碗不放?)

晚间我看笔记。何谓蓦然闹里闯翻静时消息?(怀师批示:闹处本从静处来,如此而已。)

任何宗教,自杀都是犯戒,何以我们禅宗祖师专循此路呢?如果为应劫,也可以盘腿而去,不是也有人不愿被砍头,头一天就先走一步,他也不曾饮毒而死,难道那就不算应劫吗?(怀师批示:此所谓各有因缘,各随所好。一笑!)

十一月三十日晴

我随手翻了一下旧报纸。有一篇文章说外国人去大陆最欣赏的是万里长城,认为是世界上伟大的建筑。当然一件事看你从哪个角度去看,如果万里长城是由机器建造,那自然不可否认是伟大的钜工。可惜的是,在当时却以千万人的血肉砌成,孟姜女的故事,虽属莫须有,但在当时如孟姜女其人者,何止千万!秦始皇筑长城,求神仙;赵高指鹿为马,结果呢,秦朝比哪一朝代亡得都快,可见仁政才是安邦定国之计了。如果暴君能做神仙,我也不学禅了。(怀师批示:好说!好说!)

十二月三日晴

晨六时打坐。坐中近来似乎特别轻松,有时腿有点不太舒适。不理它,过一阵再想到它时它已经好了。最近于坐中常有心得,但不能说,只可体会。每次都不想下坐。昨夜气象报告有天风雪,在睡前掀起窗帘,见地上积雪已不少,玻璃窗上也有冰冻的现象。今晨下坐后再看时,已无一丝痕迹,可见此地所谓的冷,比起国内东北尚差得多。记得东北的冬天,每晨玻璃窗上有一层厚厚的玻璃花,各种花纹,多半似国画中的山水,小时侯我就喜欢它。因为日间的暖气大,夜间温度低,水气凝在玻璃上,由于凝结的厚薄深浅不同,于是就形成各种花纹。好美!好美!

十二月四日晴

晨六时打坐。在定境中很舒适,不管是一无所知也好,或是什么都知而又不住不着也好。不过我有一个体验,如果定到一无所知,如梦醒之后,色身会有极大的变化,简直不可思议。如果属于后者,就对色身影响不大。我想到有时候先把色身丢掉,在化城住上一段时间、再往前进如何?(怀师批示:亦是一法。)

普通修行人都发四宏誓愿,我的愿是上求下化,可以吗?(怀师批示:开始当然可以。)

十二月五日晴

晚间我抄下批示。师谕:“西洋心理学所说的两个心,只是意识蕴中的情智二分而已。”我想情是情识,智是不是理智?(怀师批示:对了。但理智或理性名词,皆从西洋哲学及心理学上翻译过来的中文名词。)有人说:“我虽有此意,但我的理智提醒了我。”是不是它的觉察作用?(怀师批示:正是。)至于修道人的一觉,是否也是它的作用?但它既属直觉,那就不是始觉,我又弄不清了。(怀师批示:亦是亦不是。所谓是,指体同用别;所谓不是,指智量大异。直觉亦属西洋哲学翻译中文之称。大觉非直觉,直觉仍属意境。)

十二月十一日晴阴不定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运动虽好,但气易流动,而打坐又须气不浮才好,这两者会不会有冲突呢?(怀师批示:没有冲突,道在心,不在气。心不住内外中间,但亦无所不在。四大——地、水、火、风,似真似幻,都由心转,此须深知力省。)

晚间我看笔记。何谓诸法之当相?(怀师批示:当下即是诸法现量之意。)又何谓:是就诸法之实法真如边?(怀师批示:此指诸法之皆合于本体边际之意。)

十二月十二日阴

晚间我看《谈因》,看到降伏睡魔警语,书上说“梦魂颠倒增迷妄。”那么无梦的人呢?记得过去看过一本道书,据说到了某种程度,能一夜无梦,就成功了。何谓三贤?何谓彭笺?(怀师批示:如执着无梦即是,亦是大梦。梦即不梦,不梦即梦,莫更说梦话了!菩萨道的十信,、十住、十回向,即三贤位。彭∵[上部竹字头,下部:钱]——即是中国上古文化中彭祖的名字。)

十二月十三日阴

坐中一瞬间,三个小时过去了。坐中的时间过得最快,由此也可知一切唯心。有些人说:“光阴似箭。”有些人又说:“度日如年。”其实时间自无始以来,只有昼夜,周而复始地运行。至于分阶段、觉苦乐,都是人的关系。时间是什么?它却能无形中生万物,又能无形中摧毁万物!今天周六,这几天天气阴,但不雨也不雪,不过我意境上的天气却不变。晚间我看《灵源大道歌》。老师以为本书注解得如何?(怀师批示:不必看近人注解为妙。)

十二月十四日大雪

晨六时打坐。坐中觉得好热,我忽然想到水火互济的观想,于是就观冰山。当我注视冰山渐融,我的体温也逐渐下降,心内已觉清凉时,慢慢下坐。

十二月十五日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似乎受了《灵源大道歌》的影响,自己感觉到气调得很匀,非常舒适。我认为定静中工夫的失败,犹如一个初学步的孩子,好不容易爬到床边,抓不住,又滑了下来。如果缺乏一点毅力,没那点勇气再试下去,就只好打退堂鼓了。记得一位长辈说过,戆是成功的因素。一个科学家如果试验失败,就不敢再试,那么永远没有成功的希望。我想学禅更需要百折不回的毅力和勇气。失败为成功之母,这是小学生就懂的。(怀师批示:至理名言。)

十二月十六日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很静,但偶然又似乎内因缘法尘影事,比较过去为重。起初我以为是退步的现象,可是经过几天的观察,我又认为还是进步的过程。因为现在的坐中,犹如一间空屋,任何东西的出现,立刻就清楚地知道,不需思索。当我一知,幻境即灭,同时这一觉也随着消失。(怀师批示:也不恶。)内心总保持一片似云似雾的虚空,有时又似一片晴空。(怀师批示:晴空为妙。)我只想如果有一天见到真空,而又生起妙有之时,会不会迷糊?(怀师批示:不会的。)要如何才能把持住呢?(怀师批示:有一把捉,即乖。)这是个重要关头,不知该如何,是否定慧等持就可以?(怀师批示:当然喽。)

十二月十七日晴

坐中非常舒适。我现在很能体会到,一间屋子打扫干净之后,自然就容易找到主人。不过这位主人无形无相,不能用眼见,不能用手摸,也不能用耳听,更不能用意猜。还说不清楚,找到与否,只有自己知道。

十二月十八日阴

坐中一切放下之后,只觉身心内外一片光明,也体会到光明中的一点孤明,似乎色身全化入这一片光明中,我在此境中多住了一会。现在是寒假期间,楼上楼下,美国音乐、印度音乐响成一片,我是知而不随,我意识到虚空的随方就圆,任何声音闯入,都入无物之境,不会有任何妨碍,也就不会与任何烦恼了。晚间我看《楞伽大义》。据说现识的作用如镜中照物,我不知转识成智之后的大圆镜智,是否也是它的作用?(怀师批示:也似镜中照物。)

十二月十九日晴

我看《楞伽大义》。师云:“前五识对境未生分别之初,就是识的现量境,但现识与分别意识的交变过程,其间是不容毫发的。”我已证到这点。但一般人所谓的反应慢,是否反应快与反应慢就是现识与分别意识的交变过程迟速的关系?(怀师批示:对。)

十二月二十日晴

我做瑜伽。因为又多做几节,觉得有点累,往沙发上一坐,我又有了一个问题,何以人家累了心会跳,而我累了心会转呢?(当然是肉团心了)转得好圆。(怀师批示:气的内敛,故较一般人为胜。)

十二月二十二日晴

晚间我看笔记。师谕:“如知见中有菩萨之念,不会念咒亦得见。”我想如果不是念准提咒的人,他如何知道来者一定是准提菩萨呢?那么就是说如知见中有菩萨之念,就能见着菩萨,可是何以能知道是什么菩萨呢?而且那还不是心意识的作用吗?(怀师批示:然也,但知心意识本际,原无自性,它亦非恶!“无自性”指无单独存在之性质。)

十二月二十四日晴

晨六时打坐。坐中听到一些不悦耳的音乐,有时大呼小叫,有时哼呀哼的。听起来真不舒适,似乎是被它干扰了。正在此时,忽然一觉,这不正是做工夫的时候吗?于是内观,我察觉不愉快的正是一股业力,其实谁又能干扰得了谁呢!有时候觉得声音在我的身外,有时候又觉得我在声音中间,但是都无所谓。总之:“我自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证到这点,不觉哑然失笑。人都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只要对境无心,何处不是道场。

十二月二十六日阴

坐中最初心无所住,一会儿两个钟头过去了。正要下坐,忽然昨日作客的情形一幕一幕地幻影掠过,宛如银幕上的电影,使我体会到人间何一而非如此,这种虚幻不实的人生,哪一样能够把握得住。昨天我说那女人的诗有禅境,他说全世界的人都有禅境。不错,只要是人,都有恍到那一面的时候。那位女主人是有一点聪明,也就有一点聪明不透顶的自负。有时候一个人的优点,也恰恰正是他的弱点。因为对生朋友我没提出忠告,也就感到有点歉然。如果她真能向这方面追求,再遇机缘,我会提醒她的。

十二月二十八日晴阴不定

晚间我看笔记,见唐太宗当日与玄奘法师送行,拾一撮土弹入酒中曰:“宁恋本乡一撮土,莫恋他乡万两金。”这正和我的看法完全一样。(怀师批示:这是小说上的假托,非真实故事。话倒不错。)

十二月二十九日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只觉飘飘然,很舒适,下坐也觉身体轻快,对眼前一切境物没有真实感,又说不出所以然来。下坐在后院站站,满天浮云。我站在雪地上,吸一口新鲜空气,直入脑际,清凉而舒畅。晚间我看《楞伽大义》。师云:“意生之身,犹如凡夫人们梦中或中阴的意识身。”由此我懂得所以要梦醒一如的道理,所谓真空中的妙有,是否即意识身?不过我以为如果意生身即意识身,那不还是阴神?又如何能聚而成形,散而为气呢?(怀师批示:此意乃真意,即全八识而用。姑名为意生。)

十二月三十一日晴

我看笔记,见到老师这首诗,其实我已会背诵了。题为《庚申二月》:“天下心忧久怆神,世间见说又青春。空凭道力按魔劫,慢托金仙是化身。有界江山腾剑气,无端日月困风尘。深宵将养菩提树,揽境灵明一欠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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