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乔治顿大学教授李奥·丹尼斯·黎佛贝尔

当你从京都骑车一直向北行进时,随着山路的不断爬升,你会发现自己进入一片群山环绕的山谷。而当你不经意间走进某个院落时,却会发现离公路不远处有一座禅宗寺庙。寺庙的佛堂里面是开放且供人参观的——里面差不多空空如也。寺院的墙壁是素白色,纤尘不染,铺有垫子的地面也素淡而不惹眼。在佛堂的一面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窗户,透过窗户是一座花团锦簇的园圃。据说这就是供人参悟的窗口,因为根据当地的习俗来说,任何能透过这扇窗户明白如何彻底看透的人将会瞬间达到顿悟。然而禅宗的传统认为观察与透彻观察的过程是和我们从事其他任何工作一样难的,我们常常是被强烈的个人欲望以及计划安排所累,而不能从事物本身来观察事物,在世间万物间我们常可看到我们那恐惧,欲念以及扭曲自己的投影,如同在人类的其他活动中一样,这种危险也可能在世界各宗教间出现。

今天,我们面临着世界上宗教集团间可悲的分裂格局,地球上一个地区接着一个地区,上演着由于宗教隔阂而导致的仇恨与敌意,早先一代的学者曾希望宗教能从世界舞台上渐渐退却进而丧失其重要性,但近几十年的事实却不折不扣地证明,宗教信仰与宗教活动将继续作为正义与邪恶的强大动力。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还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宗教会消失。最近轰动一时的欧洲讽刺穆罕默德先知的事件证明了宗教与文化方面的不稳定性。世界各民族人民所期盼的和平要求世界各宗教团体保持和谐的关系。佛教徒的达观历练、互助教义、四梵住行以及尊贵的栖身之所,可以为抚平因宗教信仰差异而导致的裂痕作出极大的贡献。

为了能够参透一切,佛教教义告诫我们要抛却一切预想,欲望,以及冲动,要摆脱掉一切陈腐计划与期盼的曲解,去直面我们面前存在的本真。当我们使宗教与文化的界线不能统一一致时,持某种宗教信仰的人会对持另一种观念的人产生消极和歪曲的印象。一般而言,我们无需经历什么困难以及什么聆听与对话,我们就知道另一些人是谁。要想知道那些和我们不同的群体通常要经过一个幻灭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才会逐渐意识到我们最初的一些印象和期望,对于那些我们所遇到的具体而真实的实体来说是非常不够的。

参照我们自身的宗教信仰习惯,我们可以产生一种相似性的感觉即我们知道古代的印象和标志代表了什么意思,这是因为此前我们已无数遍地听到过一些俗语和传说,我们可以认定我们已经完全理解了它们的涵义,也不再需要了解别的什么了。因此不论当我们看到是陌生的还是熟悉的事物,我们会迷失在它们的阴影中,这是一种冒险行为啊。所以我想提议面对当今冲突不断的世界宗教局势,传统的佛教观念要显现出其新的重要性。

宗教间的对话向我们提出了挑战,它要求我们采用相同的视角来看待新问题、新内容,并且要探索揭示它们间关系的重要性,尽管在开始阶段会带有奇怪、陌生的感觉。在心与心沟通的对话中,我们的目的不是在论辩中战胜对方,而是通过对话与对方一起寻求真善美,这无疑要求我们对那种以新的眼光来看待我们、我们的邻居以及我们世界中的人或事,采取一种宽宏大量,海纳百川的胸怀。

在《法句经》的思想中,佛祖释迦牟尼告诉我们:“我们的今天来自于我们昨天的理念,我们现在的想法会构建我们明天的生活,我们的生活是我们思维创造的结晶。”(《法句经》:完美之路,第一章第一节;transJuanMascar;Penguin书局,1973;35页)不幸的是,当今世界宗教社会却越来越被几个世纪以来的偏见、仇恨以及敌意所左右。萦绕心间那过去伤痕苦涩的记忆如今依然成为世界前进的绊脚石。佛祖释迦牟尼还进一步警告说:“‘他侮辱我,他伤害我,他打败了我,他劫掠了我,’有这些想法的人很难摆脱仇恨的阴影。因为仇恨是无法被仇恨所征服的,仇恨只能被友爱所感化。这是一条永恒不变的法则。”(1:4—6;35页)佛祖教化我们说无尽痛苦之源是一把锋利的刀,它将我们与别人分隔开来。这种见解上的分歧把我们与别人以及世界本真分隔开来,使世界成为了一个充满嫉妒、对抗以及争斗的世界。更有甚者一些宗教习俗也沾染上了这些毛病,成为嫉妒和苦难的根源。佛明白这些苦难皆非必须,因为它们都源自长久分裂独立的自我的幻觉。

刚刚皈依佛门,佛教戒律就告诫我们切不可想当然地以过去的视角来看世界,而要时时刻刻以新的视角来关注现实。佛祖释迦牟尼教导我们,“关注生活是达到不朽的通途”(《法句经》2:21;38页)这是一个很有用的办法,它让我们抛却以往的陈规旧俗以新的姿态去观察,去聆听世界。

宗教间的关系至少有四个方面,而佛教可以对它们每一方面做出具有深远意义的贡献。我想提议寺院精神的每一方面都会与前面提到的四个方面中的每一个产生特别的关系。囊括所有宗教关系的事物就是生命间的对话。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会像碰到邻居一样碰到持不同宗教信仰的信徒。当我们的世界越来越联系紧密时,宗教与文化间的沟通越来越频繁时,就是我们这次世界佛教论坛召开之时。喜悦的博爱之心会从一个团体传向另一个团体,甚至是那些给我们留下伤痕的群体,直至充盈于宇宙乾坤间。当然,对一些人而言不可能任何场合都感受到博爱的存在,但这种行为会以一种“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有力地改善关系,抚平伤痛。

另外一种对话方式还包括关注各种社会问题,作为地球村中的成员,我们面临着许多棘手难题,诸如全球资源的分配与利用,以及全球生态系统的破坏问题。一方面是我们创造了大量的物质财富,社会经济飞速发展,而另一方面则是还有成千上万的人民依旧在温饱线以下挣扎。因此全球宗教团体有责任团结起来,为应对结构的失衡以及创造良好的人居环境而共同努力。这里,慈悲的实践,同情,它有话要告诉全世界。我们常常面对别人的痛苦而置若罔闻,正是由于我们把自身与别人分得太远所致。我们对自己说:“他们不关我的事。”慈悲的行为对这种观念提出了挑战,告诉我们要把他人的痛苦当作自己的痛苦来对待,其中最迫切的宗教对话是需要全球宗教界联合起来应对世界性的贫困问题。佛教关于社会道义,生命权以及领导者的职责等方面的教义都对这次讨论作了很多的贡献。早期佛教传统谈到两个轮子:社会——精神之轮(dnamma—cakka)以及社会——政治之轮(anacakka)。然而,佛是至高无上的精神领袖,是指导世俗社会的神。Walpola∵Rahula介绍了早期佛学世俗方面的要点:“佛学发轫于古印度,是作为对抗世俗中的不公正,沦丧的迷信,礼仪,仪式以及祭祀而形成的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它谴责城堡制度的暴虐,倡导人性的平等;它解放了妇女,并给予她们完全的精神自我。”(瓦尔朴拉·罗罗,禅与公牛的驯服,小说,伦敦:戈登·菲瑟,1978)

还有一种对话方式是从精神世界探索宇宙间人类生存的意义。佛教仍然在这方面具有深刻的见解与丰富的体验。而学者间的讨论则常常是纠纷不断,于是惨烈的斗争出现了。学术见解相左的人面红耳赤地争执,甚至有时反目成仇。精神上的讨论也会卷入宗教间的仇视,我们自己的确不想这样,但就像在争论中战胜对方一样,我们真的想找到一种真理,在此种情况下,随喜感激的欣喜之情会赐给我们异样的福气。随喜心会让我们为理解发现他人而欢欣鼓舞,纵然是那些给我们造成巨大伤害的人。

第四种宗教间对话方式(可能很深奥)是探索宗教与心灵上的体验。依然是佛从他那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丰富修行体验中为我们做出了巨大贡献。平等心的修行,平和心态对于现今宗教冲突是一种特殊的大智慧,佛教徒们很早就明白宗教的力量非一日之功,不是一蹴而就的。在躁动的世俗世界中,急功近利是普遍现象,而平等心告诉我们要对佛的教义充满诚信之心。在美国佛教徒已经和基督教派的人士进行了沟通,并对圣本尼迪克特——一位基督教父的学说进行了思考,奇怪的发现两者有许多相似之处,并且可以进一步丰富佛教的理论。美国三藩市禅学中心的前任院长诺曼·菲歇尔也惊奇地说道:“我发现本尼迪克特的学说甚至比我们自己的一些学说更有用,这源于他本人是一个知行合一,充满爱心与人性的长者。”(诺曼·菲歇尔,约瑟夫·葛斯坦,朱迪斯·西默·布朗,一发,本尼迪克特的教规;佛教徒对本尼迪克特的反思,编辑帕提克·亨利;利弗黑德书局,2001,第4页)。同样地,许多基督徒也会从佛教的教义中受益匪浅,将普度众生的理念应用于美国,地域之广从波士顿到纽约到三藩市再到达拉斯。

在这次重要的论坛中,佛教对于社会的贡献可谓功德无量,佛教智慧对于今天积极发展宗教交流也是恰逢其时的。期盼与世人和睦相处的佛教学说告诉我们要以一种相互尊重的开放的心胸来与其他宗教信仰的人士和平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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