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边明王寺悬像探谜

马边明王寺悬像探谜

李芳文

走进马边彝族自治县建设乡永乐溪后村，经过一幢幢朴素而原味的村房，登上一段不算规整的石阶，一个仅300多平方米的木结构建筑静寂地安坐于此———这就是现已引起众多文物学者与专家关注的明王寺。

明王寺，离马边县城6公里，始建于明代成化初年。据《马边厅志略》载：由于整个寺庙处在五座大山之间，旧称“五龙山牛望寺”，后经弘治年间重修殿宇，打造佛像，初具规模，改称“明王寺”。该寺鼎盛时期为清道光年间，当时占地约五亩。由于历史原因，加上岁月剥蚀，现仅剩佛殿和三清殿等308平方米的建筑。

文物失而复得现“天机”

1993年5月15日，置于明王寺内的省级重点保护文物12尊悬佛石像全部被盗。7月18日，佛像被盗案告破，12尊佛像失而复得。马边县文化馆的工作人员怀着喜悦的心情，对追回的佛像进行细致的清理。在清理的过程中，人们发现，这些佛像的头部有异常之处。据县文化馆的工作人员讲，这些佛像被盗前，一直是悬挂在明王寺大殿两侧的墙壁上，而不像我们常见的佛像那样是安放在佛龛上的。可能就因为这个原因，大家以前都没有注意到，12尊佛像的头上都有一绺头发。也正是这一绺头发，引起了人们的思考———

石像并非佛像蓝本来自彝族男子

大家以前都认为这是佛像，只是因为它们是在一个庙里，又因为它们是悬在空中的，大家就自然地把它们称作悬佛，可是，谁见过头顶留发的佛像呢？

一般而言，一个地区修什么样的庙、供谁的塑像，它必然和本地居民的信仰有关。马边是彝族聚居的地区，彝族人口占了70％多，那么，是彝族同胞也信仰佛教吗？而现实是彝族人不信佛。而另一个现实是，在明王寺的大殿正面，供着3尊高高大大的菩萨像。那些悬托石像侧对佛祖像，脚踏祥云，手托宝物，应该是佛像造型。况且，这些石像和佛祖及周围的十八罗汉像同济一堂，使人很容易与神灵联系在一起。

然而再仔细观察这些石像时，发现佛祖像和两侧的十八罗汉像均安坐台上，面前有供人们参拜烧香用的供台，而悬像悬挂在半空，且周围却没有供台。显然，悬像不是供人参拜所用。这个发现为“石像不是佛像”的观点提供了更加有利的证据。

在悬像头顶头盖骨处，留有一小撮头发。虽然在佛像中没有找到具有共性的特征，可在明、清瓷器上的儿童形象图案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明清时儿童的头顶上都有一块相似的发型。马边是一个彝族自治县，彝族男子多蓄发于头顶，成年后将其挽成一个发髻，人们视其为天神的代表，任何人不能触摸、戏弄，因此称之为“天菩萨”。

从悬像的耳部看，在其左耳上戴着一个耳饰，这并不是说女性专用品。当地彝族人告诉我们，他们所佩的耳饰是能传递信息的，彝族男婴儿出生后，长者会在他的左耳坠处穿个孔，稍长一些就会给他戴上耳饰，而彝族女孩自小则双耳穿孔，两个耳朵都戴耳环。如今，彝族男性平时戴耳饰的时间，甚至超过了女性。

从悬像的服饰来看，悬像的下身衣着与现代彝族男子的服饰风格很相似，而且还都是赤脚。头型、耳饰、衣着、赤脚，这些相似的基本特征似乎都在告诉人们，明王寺中悬托石像塑造的蓝本来自彝族男子。

破解悬像留下的悬念

乾隆继位初期，西南地区局势动荡不安，在利用强大的武力平定边疆的叛乱后，乾隆开始用安抚的手段治理这些地区。据史料记载，乾隆效仿元代政策，对边疆地区实行与内地不同的管理体制和统治策略。即尊重当地的政治基础和文化习俗，不干涉民族内部事物。由此，马边明王寺此时放置有彝人特点的悬像，是有可能的。但问题是，彝人不信佛教，为什么要塑造有彝人特征的悬像置于寺庙中呢？或许，最为合理的解释是，当时的中央***为促进彝汉团结，示意马边地方官员用宗教的力量来完成政治目的。

另一个支持悬像是乾隆时期放入庙中的有力证据是，有专家认为悬像做工精美，和乾隆时期其它工艺品的风格十分接近。从雕工、造型、彩绘等几个方面与同时期的其他艺术品进行对照，结果几个方面都基本相同。

还有，明王寺中有一块双面碑，一面是清代嘉庆年间所刻，另一面是道光年间所刻，记录的内容均为重修明王寺之事。其中虽没有关于悬像雕造的记录，但从这两朝如此重视刻碑之事来看，从某种角度上也为悬像是乾隆时期修造提供了佐证。在经过层层排除和比较后，人们似乎可以认定，悬像是乾隆时期放置庙中，以此来安抚彝族同胞。

既然明王寺悬像是以彝族人为蓝本而建造，而彝族人又不信奉佛教。那么，彝族人为什么要把悬像放到庙中呢？

彝族人信奉万物有灵。日常生活中，彝族人总是将祖先的灵牌或神的牌位，悬挂在楼上的屋梁下，而陌生人和妇女是不能到楼上去的，不然就是亵渎神灵。他们将最珍贵的东西悬挂起来，这一点似乎和将石像悬托有异曲同工之处。

在彝人口口相传中，飞童是彝人信奉的一种神灵，这种神可以祛病除魔，而这种说法和佛教中菩萨救苦救难的说法不谋而合。在当地人眼中，飞童悬挂位置的高低是有很多讲究的。飞童的高度要略低于正面大佛，但远远高于大佛两侧的十八罗汉像。它寓示着相互尊重，也寓示着团结友爱的温情和真诚。

明王寺悬像给我们留下了几百年来的谜团。对于当地百姓来说，最终的答案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在它们身上，传承着他们祖先留下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