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陵的佛教

作为社会意识形态之一的宗教,是支配着人们日常生活的自然力量和社会力量在人类头脑中的反映,虽然是虚幻的、歪曲的,用哲学观点来说是绝对唯心的,但世世代代仍有无数人相信和崇仰。因为作为有思维能力的人,面对着那么多的自然灾害、疾病痛苦,面对着社会的压力,常常会感到无奈和无助,总希望有无处不在的神灵的保佑,总想寻求一种精神上的安慰和寄托,于是就相信了某一种适合自己的宗教。统治阶级觉得这样对自己的统治有好处,因为人们不相信自己的力量,把希望寄托于虚无飘渺的神灵上天,安于被统治的地位,就大力提倡人们信奉某种宗教,而把自己说成是天子,是上天派来的使者,以期巩固自己的地位。有这样的社会基础,宗教便有了存在的主客观条件,长盛不衰。

自古以来,宗教信仰一直在侵染人们的思想,影响着人们世界观、人生观的形成,也一直在影响着文化的传播和习俗的变化。它适应时代前进和文明的发展,就是进步和积极的;它制约和阻碍社会的进步,就是腐朽和***的。庐陵文化的发展史,与宗教的传播息息相关。作为正统文化主体的儒家思想,吸收了佛、道经典中的有关观点,形成了儒、释、道相互渗透的格局,支配着庐陵人思想行为方式的形成和演变,也影响到文化教育的进程。自古流传下来的宗教观念,成为一种文化基因,积淀在庐陵人的灵魂深处,或隐或显。回溯庐陵的历史可知,思想文化阵地抢先登场的,便是宗教。

一、佛教蔓延

佛教传入我国,始于西汉末年,在封建朝廷的重视和提倡下,逐渐在全国各地传播推广。桓帝、灵帝时,有不少西域僧人来华译经,传扬佛法。三国时期的传播加快,建立了一套佛教生活制度,有了正式受戒的僧侣,《般若经》义理得到广泛传播。所谓“般若”,意为智慧,指的是了解一切事物的最高智慧,其经义说的是世俗的一切认识与事物皆虚幻不实,只有成佛所需的“般若”,才能超越世俗认识,把握一切物质现象的绝对真理,这与我国的玄学“以无为本”的主张接近,于是在两晋南北朝时广泛流行。其后,佛教又形成了许多学派。佛教进入江西境内,大约在东汉。

受北方战乱困扰的“北民”沿赣江而上,其中就有一批僧侣在赣中的山岭间、民聚处安营扎寨,传经扬佛。三国时期,江西境内新建佛寺7所,其中5所建于吴赤乌年间(238—251年),而庐陵郡就有4所。一是庐陵郡城南端的南塔寺,二是郡城西端的崇恩寺,原名宝安寺,三是永新的松林寺,距故城10里,四是泰和的崇福寺。从所建寺庙的数字看,庐陵占了江西的大半。两晋南北朝时,江西又新增了87所佛寺,庐陵郡所辖的县,几乎都建了寺庙。这与当时的社会和自然环境有关。汉末以后,江西以北地区连年战乱,处于江西腹地的赣中地区,成了佛教僧侣的避乱地。此时的庐陵地区,人口居住较杂乱,教育不很发达,佛教有了传播的条件。

从佛寺的分布可知,不仅在人口集中,赣江边交通方便的郡县集镇有佛教活动场所,而且在较为偏远的山区如永新、宁岗、遂川一带,也有了僧侣的足迹。据地方志载,庐陵城和永新所建寺庙中的僧侣,多来自西域。这些肤色、眉眼与汉人不同的传道者,不但引起人们的好奇,还会被他们的那种虔诚所吸引,渐渐地接受所译佛经的理论。这种思想文化的传播是潜移默化的,却又是广泛深入的。

隋唐五代,是我国佛教传播史中的极盛阶段,各地寺院林立,僧尼众多,佛学体系的各宗派兴起,各宗有一定的理论和维持体系,师道相传。在庐陵地区流行的主要是禅宗和净土宗。净土宗亦称莲宗,主要经典是《观无量寿经》、《阿弥陀经》、《往生经》,不太讲究佛理的研究,主张一心念佛,就能往生净土,就是没有五浊垢染的清净世界。修炼的办法就是反复念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就是致敬之意。净土宗是各宗派中最简便、更易于推行的宗派,在社会下层人士中广泛传播。禅宗则在庐陵得到了光大,行思和尚创立了影响深远的青原派系。由于封建统治者的提倡和大力支持,在行思等高僧的积极活动下,隋唐时江西新建了许多寺院,估计有420余所,而吉州,就有65所之多。青原山净居寺盛时有两千余僧尼,香火旺盛;距吉州城40多里的庐陵龙须山资国寺,也有僧侣二三百人。永新县的禾山大智院,中唐时便有西域的僧人译经,内藏佛牙舍利和唐太宗的赐物,南唐君主亲召元殷禅师,使该院声名大振,僧徒济济。据名山胜志云,寺内有“径可丈余”的大锅,可供千名僧徒就餐。

到了宋代,佛教以更快的速度泛滥。宋太宗扬言:“浮屠氏之教,有裨政治”,真宗更是迷恋佛教,曾荒唐地下令普度天下童子,每十人中要剃度一人,在各地设戒坛72处,凡出家为僧,须经官府认可,领到“度牒”文凭,否则没有资格。每张度牒有一定的价格,成为官府的生财之道。一些显宦名流也相信佛理,精研佛典,和僧人交游密切。江西是程朱理学的主要阵地,理学称为封建统治思想的新发展,就是大量吸收了禅宗的思想后确立的,儒佛合流的现象更明显。宋时庐陵地区的教育繁荣,儒学传播较快,势必带动了佛教的发展,又有一批寺庙相继建立。在庐陵西南部山区遂川县,寺院也增至29所。吉安县永和镇仅两三平方公里的地方,在宋代,就有宝寿寺、智度寺、慧灯寺、古佛寺、本觉寺、守约斋等寺庙10余座。佛教传至明、清,时兴时衰,但仍是流行很广的宗教,僧侣们热衷于做佛事挣钱,而居士信徒则持斋信佛,遍布乡村。据民国版《吉安县志》记载,清末县内还有寺庵、庙宇、佛坛共349处。凡稍大的村落,大多有一个供奉佛祖之所。

二、禅宗圣地

禅宗是佛教的重要派别,自南北朝时天竺僧人菩提达摩传入中国后,经历代高僧的弘扬改造,走的是大众化的道路,成为具有鲜明特色的“中国化”教派。传至五祖弘忍,他的门下弟子千余人,最着名的是神秀,可是弘忍还是把禅法和衣钵传给了无名小僧慧能。下面这段故事广为流传,影视作品中也采用过。说是弘忍要选一个继承人,便征召偈文。神秀作了一偈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这表明了他奉行的禅法是长期修行,持久坐禅,逐渐接近佛性,称为“渐悟”。弘忍不满意,认为他“只到门外,未入门内”。上山不久、舂米劳作又不识字的慧能便作一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的观点与神秀相反,主张“顿悟”,也就是“突然明白”的意思,并且“空”得更彻底。这很合弘忍的意愿,便密传衣钵,叫他赶快逃走。神秀不服,夺不回衣钵,便在北方传扬渐悟禅法,受到了武则天的器重。慧能逃往岭南,隐居十几年才在韶州(今韶关)曹溪宝林寺弘扬顿悟法,开创禅宗南派,称为六祖。

唐开元二年(714年)出生于今安福严田乡的行思,11岁出家当小和尚,24岁时慕名前往岭南曹溪拜六祖慧能为师,修炼15年,成为慧能的首席弟子。慧能临终前,对行思说,我受衣钵以来,遭受不少灾难(神秀一直虎视眈眈,南、北宗发生过争斗),以后还会争夺此衣钵。现把衣钵留下以镇山门,你去将禅法分化弘扬,不要使之断绝。行思“得法”之后,回到庐陵青原山建寺传法。青原山真是个好地方,山峦延绵,绿水长流,山不高而秀,林不密而翠,俯瞰万亩平畴和千里赣江。行思在这里讲禅传经,吸引了许许多多的信徒。他继承了六祖慧能的“顿悟”禅法,并发扬光大。他不主张搞那些烦琐的礼节和戒律,不久久坐禅,不整天读经,只要领悟到了佛性即可。他认为,客观世界及其变化,都是“心”的幻觉,由“心”所决定,就是六祖在《坛经》中所说的“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心就是佛,而佛性是人皆有之的本性。他教导信徒们发扬自身的佛性,不要“心”外求佛。禅宗“本性是佛”的观点,比佛教原有的修行方法、学说主张都更为直捷便当,简易而有力,“放下屠刀”就可以“立地成佛”了。行思坚持了六祖“以明心见性,顿悟成佛”之说,并“不立文字”,把佛教从少数人的学问修行引入更多人的道德修行,这对许许多多力图摆脱苦难的人们,有很大的吸引力,有力推进了佛教的普及。行思在青原山净居寺弘法28年,名震江南,使青原山由名不见经传成为天下名山,行思尊为禅宗七祖。许多当时的名僧到青原山学法,后分化一方,使禅宗传播更广。同为六祖门徒的希迁,人称石头和尚,从衡山前来青原山学法,成为行思的得意弟子。后来,希迁成为禅门巨匠,为开创禅宗青原派作出了杰出贡献。希迁经三传有曹洞宗,五传有云门宗,七传有法眼宗。云门宗以韶州云门山为基地,在岭南发展,法眼宗在金陵向江浙发展,传入朝鲜。在江西影响最大的是唐末时良价、本寂师徒开创的曹洞宗,在赣东北发展迅速。他们把禅学和儒学揉合在一起,甚至在禅宗中直言忠孝之道,受到了广泛的认可,于是从江西扩展到江北直至海外。到了南宋后期,传到了日本,日本的曹洞宗发展到20世纪末,信徒有上千万人。禅宗所称的五宗七家,属行思开创的青原派繁衍的就占了三家。由此可见行思和青原山在佛教界的崇高地位。行思68岁圆寂,唐玄宗“敕赐建弘济禅师归真之塔”于青原山后,历代信徒顶礼膜拜。

“山原七祖开,地以名贤重”。青原山不仅是佛教圣地,还是庐陵文化的荟萃之处,历代凡到庐陵的显官儒士,都要到青原山拜谒游览,成为思想文化交流的场所。康熙版的《青原山志略》,记载了历代名人近五百篇歌咏青原山的诗文。清代的乾隆皇帝几下江南,都曾下榻青原山净居寺,并用汉满二种文字为净居寺写了匾额,挂在大雄宝殿左侧的志斋堂内,可惜遭动乱下落不明。唐德宗时,前往日本弘扬佛学、传播中华文化的鉴真和尚,第五次东渡日本在广东遇海风返回扬州,特地带他的随行弟子前往青原山,瞻仰七祖真身,他的高足弟子禅彦不幸圆寂于青原。颜真卿的“祖关”字碑、黄庭坚诗碑、李纲诗碑和文天祥书写的“青原山”牌匾,誉为青原山墨迹四宝,享誉古今。青原山又是一座文化名山,青原会馆是庐陵有名的书院之一,唐宋以来,许多文人名士在这里讲学授徒,宋、明时,一度是闻名全国的理学讲坛,培育了众多的庐陵人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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