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二十六年(一五九八),大师五十三岁。正月来了一位侍御轩樊,因坚持建立太子为副主的意见,被贬摘雷阳。他来到五羊访大师,大师正在校对《楞伽笔记》。轩樊问大师:‘雷阳风景如何?’大师拈起经卷说:‘这就是雷阳风景啊!’轩樊听了惊叹大师非凡的胸怀,即为大师荐募集资金,刻印《楞伽笔记》。

有一儒生龙璋,一次听到大师议论佛法,心里非常惊异,回去对他的朋友王安舜、冯昌功说:‘北来的一位禅师,说佛法很奇异。’这二位听后即来向大师请教,大师对他们开示了禅宗的向上一着。他们听后即深信不疑,切志于禅宗的参究。从此,五羊在这三人的带领下,来皈依大师的人日益增多。

大师常常回忆起达观大师许下的诵经之愿,但因一直没有条件,所以未能遂愿。到了夏天,大师在山岩叠壁之间建了一座禅室,模仿大慧禅师冠巾说法的事迹,召集了旧日皈依的弟子,一边诵经一边为弟子说法,当诵到‘见宝塔品’时,忽然悟入佛陀的深意即是指娑婆世界人人目的便是华藏,但须‘三变’的目的,特为劣根人渐示一斑罢了。于是立即着手写了一部《法华击节》。

大师的弟子丁右武,生性急烈,为人慷慨,但只知敬僧,不知有佛法。他将要回家去时,大师送他到船,并重下钳锤,这时丁右武幡然大悟。大师替他取了一个号叫‘觉非居士’,又作了一篇《澄心铭》警策他:

真性湛渊,如澄止水;

僧爱击之,烦恼浪起。

起之不休,自性浑浊;

烦恼无明,愈增不觉。

以我取彼,如泥入水;

以彼动我,如膏益火。

彼乱我真,乱实我生;

我苦不生,劫烧成冰。

是故至人,先空我相;

我相若空,彼从何障。

忘我之功,在乎坚忍;

习气才发,忽然猛省。

省处即觉,一念回光;

扫踪绝迹,当下清凉。

清凉寂静,挺然独立:

恬澹怡神,物无与敌。

第二年春,《楞伽笔记》刻成,大师为弟子讲了一遍后,印了一百多部,遍送海内外佛教界的善知识和护法宰宜。

广东风俗好杀,到了中元节,家家都要杀牲口祭先辈。这时节,市场上牲口堆积如山,真是惨不忍睹。大师此时建了盂兰盆会,又讲解了《孝衡钞》,劝大家斋僧、放生,用蔬食祭先辈,听从的人很多。从此凡遇丧祭大事,父母寿日,或者祈禳,或者拜忏,都放生素斋,后来还成立了放生会。佛法的慈悲救世精神,在大师的倡导下,逐渐在这里生根发芽。

万历二十八年,权使初出朝廷,横行于民间,加上日本入侵,人心惶惶不安。大师见局势不便于弘法活动,即分散了弟子们,独自闭关绝迹,深藏以避扰乱。

会城一带因荒年而粮食不足,常从福建用白艚运米,时值地方混乱,大家只恐商人乘机提价,百姓都为此事担心。

会城大将军的公子即将外出,停船在海边,这时凑巧有几只白艚也停在公子船旁。税使早已蓄谋打击大将军,便借口这几只白腊是大将军为公子送行的,集合几千个市民,投掷砖石,打破了公子的船只。他们又围住师府,持刀相逼,情况十分危急。这时正巧三司府县的官员都赴端州行节礼去了,会城没有一个正官,如果再无人解救,危险就在呼吸了。

大将军无决解围,即派中军到大师关前求解,大师不答应,说:‘我并没有什么神术。’中军跪下哭泣说:‘大师即使不考虑兵主的安危,难道就不考虑地方生灵的死活吗?’大师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不禁惕然,即刻起身到税使处,从容劝化,开晓其意。税使听大师一劝,果然明白了道理,愿意去招安百姓,解散乱民。这时,大师先来到乱民前说:‘你们今天所要求的,无非是想吃价格便宜的米,但如果今天犯了大法,就会有杀头的危险,即使有了价格便宜的米,谁来吃呢?’乱民听了都觉愕然,顷刻之间,帅府之围即解开了,父老们都十分感激大师。

这时三司官员正在军门呛饭,听说市民作乱,都放下碗筷,一齐赶到会城,见乱民已散,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秋天,南韶观察使祝惺存,请大师入曹溪祖庭,大师乘兴而入,看见四方流棍集于山门,打赌的,开酒食店的,无所不有,环境被搞得非常秽污。这积弊己有百年之久了,更可叹的是,坟墓占了祖山,僧产多被侵占,并且寺中恶僧勾合外棍挟骗寺产,寺中僧人没有一个敢正视现状。大师不禁叹息说:‘这是心腹之患啊!假使不除去,那六租的道场终将化为狐窟,永远不可药救了。怎么办呢?我即使住在这里又有何用?’大师考虑了半天,只得去告诉戴制台,戴说:‘这事好办,我试为大师去做。’即下令本县坐守,限三天内把流棍全部驱逐,不留一人,拆除店铺,不存片瓦。从此,曹溪山门的积垢如洗,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

戴制台留大师过斋,谈话间制台说:‘六祖道场的腥膻,我已为大师洗净了,目前地方生灵涂炭,大菩萨有何慈悲之法来救济呢?’大师问:‘这是什么意思?’制台说:‘这一带海上有一伙强盗,他们拥有采珠船千艘。近来钦差奉旨采珠,又资助了他们的势力。采珠结束后,他们横行于海上,到处劫掠,这是第一。第二是地方开矿,朝廷采役横暴乱来,挖掘坟墓,破坏百姓的财产,百姓处处遭受毒害,这比强盗的劫掠更残酷,有上述这二害,所以百姓不能安宁地生活,请问大师如何处置呢?’大师回答说:‘此事不容易,慢慢地再想办法吧!’

朝廷派来的李采矿使,对佛教颇有信心,这年秋天他到曹溪进香,在山住了好几天,大师对他开示了佛法,他听了非常高兴。大师劝他做重兴祖庭的布金擅越,他慨然独力承担。大师又暗中对他说:‘开采矿山对地方百姓损害很大,这大概不是皇上的本意吧?请你把采矿的船只约束以期限,往来超过期限的就处以罪,矿一采完,应尽快地撤除差役,使他们无害于百姓,可以吗?’李采使听了唯唯应诺。回去之后就力行约束,从此山海地万就安宁下来。

戴制台很感激大师的帮助,写信感谢大师说:‘今天我才知道佛祖的慈悲广大!’因为这样他护法的信心更切了。大师也因为有他们的帮助能够在曹溪安心弘法。大师开辟了祖庭,改修道路,选择优秀的僧人授戒,设立教育沙弥的义学。又设方了库司,清规。查阅了租课,赎回了僧产。仅在一年之间,百废俱兴。

第二年,大师重修祖殿,改路径,辟神道,移僧居,拓禅堂,又创立了新的清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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