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病以及生死的尊严（二）

不知各位是否留意，不管年纪长幼，很多病人躺在床上都成了最有特权的人。尤其人家来照顾他或探病的时候，他会显出特别病弱的样子。几乎没有一个病人坚强的说：“不必来看我，凡是我自己可以料理。”能这般处置者，绝对是个成熟的人，是个标准的老人！

老人，绝非依赖者；老人亦非别人生命中的包袱。老人处于生命真正的巅峰境界——各位能否以这样的态度，来面对人生的最后阶段？

谈到老人与生命的尊严，确实需要我们每个人去深深省思。有一个故事讲所谓的弃老国。以前有个小国，事实上只是个村落。国人认为老人没用，无生产力，尤其老病人只会吃不会做，家里的年轻人就把他们背到山上或森林里，任其自生自灭，此谓之“弃老”，所以这个国家也被称为“弃老国”。

于今看来，这是个野蛮的民族。近日社会，是否也有同样野蛮的情况？在这个文明的时代，其实只是被改了个名称罢了，不是背到森林里丢掉，而是用车子载到“养老院”。送进以后，体贴的子女每个月汇几个钱过去，其他没了。不去探望，都编理由说很忙，景气不好、事业难做，没有时间等，这还不够野蛮吗？有些年轻人婚前更是约法三章：“我不孝敬你的父母，你也不必孝敬我的父母，等他们老了，我们各自出钱，把他们通通送进养老院。”这是文明社会会所应有的吗？这根本是野蛮民族所为，差别只在于用不一样的方法弃养而已。文明社会有这种问题，你不觉得可悲吗？

这是我们生命尊严最后的归宿吗？我们必须面对这个问题，因为人人都会遇到。我们对待老人必须人性化，必须有生命的尊严。对此，我们必须分俩部分来谈。

一是生命的个体与生命的整体。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每个人都必须从个别的生命开始尊重起，然后扩及社会，最后才可能热爱人类整体生命。假如你对自己的生命不尊重、不珍惜的话别人老了，你淡然也不肯能去珍惜他。整个社会如果都养成这种麻木不仁的野蛮观念，我们的老人谁来照顾呢？

谁来照顾我们的老人？我们必须从个体生命扩及整体的生命，来正视这个问题。当社会中的每一个分子，对自己、对家人的生命都能善尽照顾之责时，我们的老人自然会有人尊重。然而时下有的人对待老人很苛刻。老人没有办法挑自己爱吃的，人家配给他的，即便他不喜欢，也不能不吃；穿的是制服统统一样；住的房间想要凉快一点，可以吗？空调如果统一不开，怎么办？把你推出去晒太阳，就放在那里，晒焦了谁管，时间到了再收进来；是把你当人呢，还是当成了衣物？

当然，并非每个养老院，每个医护人员都如此，但是，我们毕竟是把一个处在巅峰状态的生命，变成了一个没用的老古董，看成一个物体而非一个生命了。这样老人尊严何在？生命荣耀何在？各位想想，你希望自己奋斗一生，最后落得这种下场吗？

我们生来这世间，所有努力奋斗的目标何在？年轻时为生存而拼命，总希望老了以后，能够有个安身立命之所。然而很不幸的，却被送到养老院，如此了却残生，将生命给物化了，晴天时就像晒棉被一样，被推出来晒一晒再收回去，下雨时，个个望着窗外，算算下几滴雨------生命的最后是这个样子吗？好多人提倡临终关怀，我想，老人关怀可能更重要。

切莫把老人当成物品来处理。如果我们本身不能礼遇老人，将其当成社会的残余价值而任意摆布的话，对我们来说，实在是相当悲哀。

老人，让我们反省与体会到个体尊严和整体尊严。我们常听老人家们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代年轻人，不懂得恭敬尊重-------”可见老人家对青少年存在着什么样的观感。但老人家如此感慨之时，能有几位年轻人真正去感受、去反省呢？

尽管时代不同了，穿的衣服、住的房子、吃的东西、看的电影样样迥异，但人性从古至今，却都是一样的。年轻人只顾眼前，可能不知道老人是如何做决定的。老人也曾拥有过年轻岁月啊，在他年轻时，做决定考虑得比较周道，他会想到以后怎么办。近日青少年做事、决策，往往只顾眼前，不管往后，反正以后有事再编个理由应付过去就好。

其实，今天一些五十岁左右的人，也不乏此种毛病。他现在必须讲什么就讲什么，完全不顾及以后。你会发现，他言行前后不一。你指责他说谎，他辩驳没有，还强调时局不同。这就叫做势力、功利。如果社会都这样，大家还有前途吗？

为什么会这样呢？生命都变成了片断，无法串联，可能你觉得好办事，但我告诉你，你身处此种状况，内心会很恐慌，毫无安全感。尽管你可能拥有很大的权力，赚很多的钱，内心依然空虚、恐惧、你坚称没有说谎，没做坏事，可是你的人格已破碎，心灵千疮百孔，人性扭曲不堪。年轻人的势利、短视，造成内心破碎，令老年人感叹：“哎呀！年轻人怎么都这样？”我从未深入探讨，问题出在哪里？老年人感慨些什么？

从整体生命来探讨，我们应该看得很清楚，一些青少年的心灵已经破碎了。很多年轻人闹自杀，是因为心灵被撕碎了。如果社会整体的生命尊严产生了病变，连带的也影响到个体生命的尊严，会导致个人心理结构性病变。

人的心理原本存在一定的价值观，但如果消失了，唯存势利心而已，你甚至难以体会成功以后要做什么，因为空虚与恐怖由在。这种情况下，你唯有一再地奋斗、挣扎，以填补那份空虚与冷漠。现在的老年人，以往还年轻的时候，为了创造财富，牺牲了健康，换来了今日的病痛。而今日的年轻人，因为空虚与恐怖所以也一再奋斗，但我们几乎可断言，他无法创造奇迹，只会创造出心理病变。当今年轻人心理上的不健康，会远大于生理上的不健康。换言之，人情、人事与生命的老化，将远大于生理上的老化。

原本即使到了七八十岁，生理上虽然很老化，但仍能保有健康，但若心灵率先老化，哪可能三四十岁就已经变成七八十岁的生理机能了。现在年轻人为何大不如昔呢？原因在此。

我们这个角度来看，应该认识得更清楚了。年轻之际，就应该为成熟做准备，不要只顾眼前利益，而漠视未来的愿景。假如你无法想象未来的景况，那当然只能陷入主力竞争而已。

今天的老人如果有机会让人生重来，相信他也不会如当年那样，未了赚钱而拼命努力。同样地，年轻朋友们，如果你站在现今老人的角度来审视，假使人生重来，我想，你也不会这般功利与势利了。你不想将来后悔的话，现在就应有所准备。你必须思考：如何超越目前的人生，才可能拥有健康的心理状态，以建构未来的美丽远景。

老年人经常在观察青少年，其实他们也经常缅怀青春，回想当年自己如何约会、如何追求自己心爱的人--------想想看，他们在人生舞台上是怎么努力过来的？他们在事业舞台上又是怎么奋斗过来的？现在呢，他们也正在运用自己的人生经验假想：如果人生可以重来，那要如何重新迈开步伐。那么，亲爱的年轻朋友们，你何不从他的人生经验里吸取养分呢？你不必重蹈失败人生的覆辙，再去经历错误的部分，这样子，你将更容易趋近完美、亮丽而崭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