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宗教与今日世界

各位大善知识!

我们如果翻开世界历史一看,就可以发现:世界上任何一个政治朝代,都很少有超过一千年以上的统治时间。中国的周朝,号称是最长的朝代,前后一共也不过八百多年;罗马帝国,在东西分裂以前,统一的时期,也不过五百年左右。但是,世界的五大宗教——佛教、印度教、基督教、回教、犹太教——最少都有千年以上的历史。回教是最年轻的一个,到现在已经千年以上;基督教将近两千年;佛教、印度教、和犹太教,已超过两千年。世界上以亿万计的个人死去了,万千的家族灭绝了,万千的国家、和民族衰亡了,独有宗教却能在各种激荡变乱中,长存不坠。这个铁的事实,说明宗教是全人类的一个永恒的需要,这个需要,是超国家、超民族、超时间、和超空间的。宗教不但不是迷信,而且是人类的第二生命。地球上有人类一天,就有宗教一天。过去有些人,以为食和色,是人类两个最根本的需要。其实这是不正确的。除了食和色,这两种基本的生物性的需求外,人类还有一个与其他动物不同的需要,那就是宗教性的需要。请注意:这里所说的‘宗教性的需要’,是广义的,不是狭义的。宗教性的需要,就是人类心灵对真理永恒、圆满、或至善、至美、至真之不停的追求。在这个片暂苦痛、和迷闷的人生中,人类的枯槁心灵,正需要凭借、依托和归宿。人生有许多非人力所能补救的缺陷和迷闷、悲哀和苦恼,这些一切,只有在宗教中,才能找到解释和安慰。因此,宗教的需求,是人类最根本的三大需要之一,有时他的力量,还会胜过其他两大需求。因为这个原故,宗教才能在世界上留存这么久!

以上系就需要的观点,来说明宗教的重要性,现在再就因果的道理,来检讨为什么宗教会在世界上留存这么久?

古代的野心家,大都说不上有什么政治理想,凭借权术与武力,得了天下以后,就坐享其成,还要把天下传给儿子。他们的目的或发心,多半是自私的,绝少有广大的理想和悲愿。根据佛法所谓‘如是因生如是果’的原理,以这种发心为因地,焉能开万世之太平呢?还有,任何政治朝代,都以自己的国家的利益为前提,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不惜牺牲正义,更不惜牺牲其他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与安乐。这个有限的心量,自私的企图,和不择手段的唯利主义,怎能为全世界人类所崇仰,而又能永恒的在全世界人心中长存呢?宗教之所以恒久留存,就因为他的教义多半是超国家、超种族、和超现世的。在教义上具有国家性、和种族性的宗教,例如日本的神道教,和犹太教等,虽然亦能因其具有宗教之超现世性,而能在其本国或本族长存不替,但终究不能超越国族的界限,而普及全球,成为一个世界性的宗教。这就是如是因生如是果的明证。世界上任何朝代、政党和主义,如果其‘发心’(出发点)是自私的、和偏狭的,决不能留存多久。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的日本和德国,其势锐不可当,大日本主义、和大德意志主义,亦曾风靡世界。但曾几何时,他们都像昙花一现的消失了;即使德日在军事上能够成功,也决不能维持长久的。进一步说:最好的主义,和最贤明的政治,恐也难在世间长存。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世界上的任何主义,大半只是要解决当前的问题,或人生某一部份的问题。其心量既有限,其意图多自私,所以其价值甚微,不够条件在人心中永恒存在。宗教就不同了,宗教的着眼点,不但要解决人类当前的问题,而且要解决人生永恒的问题;不但谈人生而且谈人死;其心量不但超越国家、种族、和阶级,而且超越现世。所以宗教能长远的为全人类所需要。因为现世的一切,纵然能够满足,亦不过是暂时的,人类决不能因现世之满足,而以为得到真正的满足。

以上说了对宗教的一般评价,现在再来谈宗教与今日世界的关系,尤其是佛法与今日世界之关系。

我们先来看看今天这个廿世纪的世界,有些什么特征!

我们现在这个时代,是工业文明,和科学文明的时代;是西洋文明支配(dominate)人类思想,和西方国家左右世界国家的时代。(这里所云西方,是广义的,美、苏都在内。)我们要想了解今日世界之特性,必须首先对工业文明、科学文明、和西洋文明,作一番检讨:

先检讨工业文明:——工业文明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它究竟带来了祸还是福?它对世人的贡献,是好的多、还是坏的多?

我们先看看工业文明,给世界带来了什么?最显着的答案是:工业文明,给人类不断的带来了新的欲望,和新的需求,同时不断的提高了社会的复杂性,和关联性。百年前没有汽车飞机,人们骑马乘船,也不嫌其慢,当时的社会和生活,也没有高速度的需要;现在旅行,乘轮船当然是慢得不耐烦,连普通飞机,也嫌它不够快,要喷射飞机!以后喷射飞机,还是会嫌慢的。总之,现代人在衣、食、住、行各方面,越来越讲究。欲望一天天的提高,需求也因此一天天的加多。增进人类生活的舒适,本来不是一件太坏的事情,但是为求舒适便利,而提高欲望,和增强需求,弄得欲罢不能,人变成机器的奴隶,却断断不是件好事!欲望是永远不会满足的,相反地,某一欲望之得到满足,便引导另一新欲望的产生。现在人类的欲望,较以前普遍提高,现在人的痛苦,也较以前普遍的增加了。人类最初发明工业,本来是为了增进自身福利,而利用机器来作人类的奴隶的,可是结果,却使人类变成了机器的奴隶,现代人已经不能够脱离机器而生活了。还有,现代人是比从前人,更快乐呢,还是更痛苦呢?我个人以为:从前人的物质享受,虽不及现代人,却比现代人更为快乐。生活享受最好的美国人,也无时不回味向往那过去的好日子(The

good∵old

days)!最卖座的电影片,还是古装片,和西方武侠片。我个人在原始游牧时代的***,住过多年,同时也在近代文明,发展到极端的美国,住过多年,我认为紧张忙迫的美国式生活,远不及简单恬适的***式生活,来得快乐自在。一般说来,快乐原是欲望之满足。可是天下快乐的人,往往却是欲望少的人。这也许是人生不可克服的矛盾与悲哀。总之,无论怎样,事实是现代人较古代人,远为痛苦,原因是欲望越高越大,痛苦就跟着越大越多;工业文明,提高了人类的欲望,当然也就增加了人类的痛苦。同时,工业文明,提高人类欲望的速度,也远较它能满足这些新欲望的速度大;工业文明,总是跟着自造的新难题的屁股后面跑,总是永远赶不上它。因此,为这个恶性循环所推动的现代人,就不得不惨受其报了。

工业文明,给人类带来的第二个礼物,是人类越来越不自由。从前在农业社会里的人们,远较今日为自由。农业社会时代的法律与限制,比起今天来,真是九牛一毛。人是群居的动物,当然不能脱离社会,但最理想的社会,应该是顾到大多数人的福利,同时也能保障、发展、和尊重个人自由的。在廿世纪的时代里,即使最民主、最尊重个人自由的政体,也不能不因工业文明所带来的‘高度约束性’,而牺牲了一部份个人自由。近代国家,无论如何民主自由,其法律和限制,亦远较古代之所谓专制政体,繁琐严格,独裁国家,当然更不必论了。试举一个事实来讲:古代旅行,根本不要什么护照和签证之类,现在不但国与国的交通,需要护照,某些地方,连在自己国土内旅行,也要批准才行。这就是现代人,比从前不自由的一个例证。这种不自由,是一个必然的趋势:因为工业化的结果,使社会越来越复杂,使人与人的关系,人与社会和国家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限制当然也因此越来越多,人就当然越来越不自由了。不但人如此,国家亦如此。现在国家,脱离不了国际,很少国家,能够自主地操纵其本身的命运。在人类政治史上,过去的国家虽不能绝对的超然独存,但国与国间的关系,究竟没有现代这样密切,彼此的影响。也无如今日之有切肤之病,和唇齿相依的情形,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的灾害,都会影响到整个世界;独善其身、独善其国的时代,已经过去。结果是别人做了错事,却害了自己受苦;别的国家的错误行动,反而会决定自己国家的悲惨命运。这不但从现世伦理的眼光,来看工业文明所造成的趋势,是一个不应该不合理的,从永恒宗教的眼光来批评,工业文明除了增加欲望,增加痛苦,和换取一些不究竟的暂时的安乐外,对人生的究竟义,是毫无补助的。无论从现世生命的幸福,和未来生命的幸福来看,工业文明,总是坏处多于好处。

但是,工业文明,是一个不可抵抗的业力大流,吾人生长在这个时代中,是无法否定这一趋势的。圣雄甘地的纺织机,和他的反工业化运动,只是一幕可歌可泣的悲剧而已。在这个不幸的烦恼时代中,我们佛教徒不必与这个不可遏止的潮流,作无谓的斗争,我们应该认清现代文明的弊端,消极的要做到不随波逐流,来助长其势;积极的要尽一切可能,来补救它的不足,和挽救它所引致之灾害。这才是我们佛教徒,对现代文明所应取的态度和看法。

现在再来检讨一下科学文明:——科学文明,出自西方文明。为什么科学不产生于东方国家,而产生西方国家呢?这一问题,历史学家,有许多不同的看法。其中有一个看法是:科学之在西方产生,是受了基督教专制文明的影响。西洋文明,几乎可以说是基督教文明,基督教一直支配着西方世界。在科学革命、和产业革命发生以前,整个西洋社会,都是在基督教控制之下的,基督教教会,不但支配政治和社会,其教义且影响和控制了所有人民的思想和行动。由于基督教教义,有先天的排外性和专横性,所以它演变到后来,也就越来越专制蛮横,越变越不容忍。除了宗教战争外,还有最残忍的‘异端裁判’(inquistion)凡是有违反基督教教义的言论、和思想,都要受到迫害,由于基督教专制得太利害,缚束人心太过,因此激起了一个澈头澈尾的大***,勇敢的思想家、文学家、艺术家们,一致对基督教,提出了反抗和挑战。十七世纪以来的反宗教缚束者,是不相信任何传统的教条,和抱着永无休止的怀疑态度,与追求精神的。这些态度和精神,就是产生后来的科学之母,科学精神也由此而生。因此我们可以说:怀疑、追求、和不轻信,是科学的一贯传统基本精神。这种精神,的确粉碎了许多人类的偏见和迷信,开显了人类的灿烂智慧华果;但同时也给人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思想彷徨、苦闷、与迷惘。科学越进展,越显示出智识领域之无限,广大、和不可思议;科学越进步,越使人迷离恍惚,莫知所从。简单说一句话:科学除清楚地显示所知法之无限,与能知心之有限外,并没有对人生之许多根本问题,有任何重大的供献。相反的,科学却给人类带来了无限迷惘、彷徨、与烦恼。

科学的怀疑态度,和不信任任何教条的精神,在西洋社会里,虽也曾对人心带来了若干的悲哀和痛苦,但究竟不如其对中国人心所带来的灾害大。科学原无所谓唯物唯心,但科学萌芽期内,唯物哲学,和极端怀疑态度,(与反传统精神)却影响中国人心,至深且钜。在西洋科学与宗教,经过历次冲突后,彼此的长处和短处,都渐渐暴露:到现在西洋的宗教和科学,不但很少正面冲突,反而互相携手研究,彼此都采取对方之所长,来补自己之所短,成了一个相成而不相消的趋势。许多大科学家、和大思想家,都是笃信宗教的。可是,在中国就不然了,中国一般普通人,因为受了那些浅薄的‘西洋通’们的邪说影响,一说到宗教,就想到迷信;尤其最倒霉的是佛教,它有着无比的哲理、和科学的根据,但也普遍的被人认作迷信。其实科学根本就是迷信,科学的基础,也完全是建筑在迷信之上。试问:如果科学家,采取一个‘绝对怀疑’或‘绝对澈底’的态度,则化学家就不应该对物理学家、天文学家、生物学家、解剖学家、细菌学家......的研究成果,予以接受。因为他不知道其他科学家所提出的假设、和所做的实验,到底靠得住靠不住?因为除了信仰之外,他并无任何理由,能接受其他科学家的结论,因此他应该从头研究物理学、天文学、生物学、解剖学、细菌学......等无穷的学问。试问这种澈底的精神,和样样要证明的要求,是否行得通呢?再者,科学的基础,原本建筑在‘假设’之上。科学如无某一学理之普遍适应性之假设,和权且接受经验之可靠性,就根本无法起始其工作。‘假设’根本就是信仰的代名词,‘假设’其实根本就可以做‘假信’。进一步说,无论任何信仰,都是一种迷信,惟其有迷,乃有信之产生。‘信’与‘证’不同,‘证’是一种现量的得到,而‘信’是一种武断的‘设施’。因此一说到‘信仰’,就必定有‘迷’的成份,和武断的成份。宗教(religion)非迷信(superstition),在西洋已经是一种普遍为大众所接受的常识,在中国却有许许多多的人,仍把宗教与迷信,混为一谈。

现在我们再来谈一谈科学的有限性。科学是一个分门别类的学问,每一个专门科学,都只是研究某一类特殊的问题,例如物理学、生物学、天文学等等,都有其一定之研究范围与专题。所以,科学只研究万法因缘的别相,而不研究其总相。西洋名哲学家席勒,有一个很幽默很生动的譬喻:他说科学好像是一个儿童玩的拼图板,某一部门的科学家,抓住某一小块图板,拼命向牛角里钻,他们根本不想及全体,因为那不是他们的事情......。科学又好像是一个摔得粉碎的大头人(西洋童话里的

Humpty-Dumpty),无论怎样拼,也拼不成原来的样子了......。总之,科学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学问,将科学的成果,归摄贯通,而得万法的总相,尚有待哲学的努力。但不幸的,是哲学因众生心识先天之矛盾性,和有限性,哲学家们,似乎总在‘老困扰’里面打圈子,弄来弄去,总弄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一点各位可以参看‘佛法与禅定’中,所述之‘六大众生心识病态’,就可以明白了。

上面已经将今日世界和科学的一般特性,略予评述,现在再来检讨一下,现代人对人生,所持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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