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潜及其诗歌创作略论

苏捷

提要:北宋诗僧道潜,在当时负有盛名,诗歌创作颇丰,又兼乎文人诗与僧诗的特点。现就其生平、诗歌创作题材和创作的艺术、思想略作评论。

关键词:诗僧行止写景诗蔬笋气

引言:宋代,是继唐之後的又一禅宗兴盛的时代。由於社会的繁华表面舆积弱内在,造成了文人对禅的倾心,更促进了文人士大夫与僧人的交往。这种交往一方面使文人士大夫打破了儒学的禁锢,另一方面也使原来只伴孤灯木鱼的僧人有了一个发挥其文艺才能,扬名天下的机会。北宋诗僧道潜就是一个在当时负有盛名的诗僧。;他与当时文人士大夫唱酬甚多,宋代诸多诗话中多有论及其诗其事:後来却渐被淡忘。因其诗的产生舆创作的精神代表了一种文学潮流即儒禅交融的文学的产生与形成,今复掇议之。

一、生平

道潜(1043—11067)於潜(今浙江临安县潜阳镇)人,俗姓何,初名昙潜,苏轼在杭州时为之改名“道潜”,并为之建智果精舍。号参寥子。《佛光大辞典》按《释氏稽古略》卷四言其为云门宗僧,大觉怀琏(1009-1090)之法嗣。释明复编的《中国佛学人名辞典》称其“虔持净上”。宋以後禅宗僧人多兼修净土,禅净***也不足为奇,可惜无以确认。道潜曾由当时御史中丞吕公着奏请“妙总法师”号,与苏轼、秦观等当时义人士大夫交好,唱酬甚多。据宋·魏庆之《诗人玉屑》所载:道潜在从姑苏回西湖途中作诗《经临平作》,苏轼朴赴钱塘上任途中见了大为赞赏。於址剑西湖去寻访道潜,两人一见如故。後来,苏轼移守东徐,道潜也前往寻访,留住在逍遥堂。当时与苏轼交游的士大夫争着要认识道潜,苏轼就中途罢宴带他们去,其间还有一些歌伎。苏轼开玩笑地让一歌伎向道潜讨诗,道潜援笔立作:

“寄语东山窈窕娘,好将幽梦恼襄王。

禅心已作沾泥絮,不逐春风上下狂”。

(《口占绝句》)

一座大惊,自此名闻海内。宋·慧洪在《冷斋夜话》中记录了一则佚事:道潜作诗《东园》中有“隔林仿佛闻机杼,知有人家在水西。”传颂到京师,京师的士大夫写信询问苏轼,苏轼笑着对道潜说:“此吾师十四字师号耳”。从道潜的诗集《参寥子集》中可以看到与之酬答的文人士大夫、僧隐都很多。後来,苏轼因“乌台诗案”被捕,道潜与王巩、颜复、陈襄等二十九人因收有苏轼讥讽文字而不申缴入司,被调查审问。後被责令还俗,直到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由翰林学士曾肇辩其无罪,重新落发为僧。崇宁五年(1106年)归老江湖。对於道潜为人,苏轼与其子苏过皆有所论。苏过在《送参寥道人南归叙》中说:“(道潜)性刚捐不能容物,又善触忘讳取憎於世,然未尝以一毫自挫也……其徒语参寥子者必曰:是难与处;士大夫语参寥子者必曰:是难与游。然参寥子之名益高……”苏轼写有《参寥子真赞》一首曰:“维参寥子,身寒而道富;辩於文而讷於口;外尪柔而中健武;与人无竟而好刺讥朋友之过;枯形灰心而好为感时玩物不能忘情之语……”《冷斋夜话》亦言:“(道潜)性偏尚气,憎凡子如仇。”由此足可想见道潜为人。有关於道潜的逸事在《东坡志林》、《冷斋夜话》、《续骫骳说》中都可散见。

道潜的创作遗留至今的有《参寥子集》十二卷。有两种版本,一是广丐所订,海惠临;一是法颖所编。清·厉鹗《宋诗纪事》录其诗十首,与惠洪相同。明·释性通、正勉《古今禅藻集》收其诗一一八首,仅次於唐代皎然(收一二六首),可见其在历代诗僧中的地位。

二、道潜诗歌创作的题材

1、酬答写人诗

《参寥子集》十二卷,共收录道潜诗四百九十六首,其中酬答诗一百六十九首,所占比例极大。一方面说明道潜与文人士大夫,僧隐交往之多,当然这也说明了宋以来,僧人与文人士大夫交游酬答、思想融合的文化现象。另一方面也说明了道潜主要的生活圈子。道潜有“偏憎凡子”之嫌,即“孤僻”而“清高遗世”。即使文人士大夫也称“难与之游”,凡夫俗于自然更难与相交往了。

道潜的酬答诗有几类,其十也有写景述怀的,但主要还是写人,并且写得比较传统,或者说比较文人化。共酬答诗大多是按一定模式来写,即言其家世渊源、才气形貌,再述其隐逸不羁之高风。而且大多足褒扬之辞,相念之语。如《赠陶道人》:

“渊明骨已朽,陈迹尚可求。

我复识其孙,长鬣青两眸。

相去仅千载,犹能继风流。

寄迹黄冠中,神姿邈清修。”

又如《寄王慎中教授》:

“高人屏迹匡庐山,不入州府今几年。

煮葵烹藿日一饭,目光炯炯明星憨。

行修道富种所怜,绛帐弟子如云烟。

偕松影月不到席,耿耿惟有青灯燃。”道潜这两首诗都明显地体现了其酬答写人诗的模式和特点。道潜的酬答诗中有一些是写绐後辈的,却又多是勉励勤学致仕之语。如《赠耿叔秘校二令侄》中有“富贵由勤苦,五车安可忘。”此类句子虽为勉励後代,但於僧人身份甚为不合。

古代义人为显文名,往往以酬答互知,说通俗一点,就是互相吹捧。读古文学作品总是可以看到许多令人神往而景仰的人物形象。其实即使有许多真正的不俗之士,终究还是少数。这也是限於占代文化交流的条件而产生的一种特定的方法。道潜酬答诗多,也反映了这一倾向,即追求诗名显赫。在《答柯山晓上人》中诗人坦然自表:

“风骚古人事,而我岂所长。

儿曹嗜章句,余习未易忘。

根源本无有,真若夏潦潢。

道人气拔俗,吾党称俊良。

十年依丛林,实以道自将。

禅余喜赋咏,妙语逾珪璋。

世眼独未识,深丛閟孤芳。

锋锥必颖脱,安肯久处囊。”

道潜既谦虚又对自己的创作怡然自得,对诗名不显又自信必有锋芒出囊之时。这明显地表现其有志於诗名,以此也可见其文人气之重。道潜有一首绝句:

“高岩有鸟不知名,款语春风入户庭。

百舌黄鹂方用事,汝音虽好复谁听。”此诗我看也有自喻之意。

当然道潜在与文人士大夫、僧隐的酬答中还是显露了自己的才华,得到了当时文坛的承认。《四库全书·提要》言:“此老(道潜)诗风流蕴藉,诸诗僧皆不及之。韩子苍云:若看参寥子诗,则惠洪不堪看也云云。盖当时极推重之。”从苏轼及其他文人上大夫的称赞和宋代诸多诗话的津津乐道,也足见其在当时文坛的一席之地。然而後世少有论及其诗,我看也是因其所得而失之。酬答之诗有类於应酬,虽有些许佳句,终不尽善。故而自古诗歌选集多不选酬答诗,而侗人总集则义占大部分。所以我们也不要以此去否认他,所谓“不能免俗耳!”道潜的诗歌就其行上写景诗、写画诗之类足可就一席之地。

2、行止写景诗

最能突山道潜诗歌特色和身份的就是其行止写景诗,僧人最令文人士大夫崇尚的就是其心境和生存方式。作为僧人,总是选择一些清幽之地卜室筑居,且又甚闲,不仅身闲而且心闲。如元代了庵清欲禅师诗中所言的“睡起有茶饥有饭,行看流水坐看云。”真是怡然自得,令人神往。僧人避俗而居,既远离尘嚣又接近自然。这使他们有了一个特殊的生活窄问,这个空间多的就是山水云月、花草树木。并且这些自然景观与僧人追求自然的心境有相通之处。故而写景即言心境,写心境的诗往往也就是最美的诗。

道潜的行止写景诗,包括记游诗、山居诗和题居室亭壁诗。这些诗或行或居,但都以写景为主,借写景来表现一种隐逸自在的心境。道潜的行止写景诗语言质朴无华,纯粹写景而不着心意於字里行间,而心意又易被读者感触。如其《终临平作》:

“风蒲猎猎弄轻柔,欲立蜻蜓不自由。

五月临平山下路,藕花无数满汀洲。”完全是个无我之境,而淡然白适的心境又明晰清楚。可以说合乎“互诗无诗”之道,淡得看不到诗了。《续骫骳说》载苏轼为此诗勒石,曹夫人为之作藕花图,争为其传写。我看这也反映了这首诗富有画意。仿如以字句作彩墨,诗中虽有“藕花无数满汀洲”较为开阔的景象,但想起来仍是彩墨花虫小卷。而在《秋江》中:

“赤叶枫林落酒旗,白沙洲渚夕阳微。

数声柔橹苍茫外,何处江村人夜归。”却又写出了一幅空旷淡远的水墨山水图。而後两句,可谓写景意境之至,有王维“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由此及彼之妙。上面两首诗可以作为道潜写景记游诗的代表作来看。至於山居诗,道潜也写出了其特色。如《夏日山居之二》:

“苦笋争抽豸角,批杷竟吐骊珠。

午饭松间睡足,茶瓯满泛云腴。”其山居的悠然自在,恬淡畅快之意跃然纸上,读下令人神往其境,尤其“茶瓯满泛云腴”句着神仙之境於一茶瓯之中,实神笔也。

据《东坡志林》所载,道潜不善书画。人称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道潜则可谓以诗画画也。《参寥子集》中也收有许多题画诗、写画诗。都大有见诗如见画之妙。如《过彭城观陈师道知绿所藏东坡公之画》:

“枯枝瘦石两相望,南北悠悠径路长。

卷尽平冈三百里,风枝雨叶更飘扬。”景有浓淡远近,萧瑟而幽淡,明显是唐宋水墨画所尚。苏轼没有画作遗世,借此诗来看,非东坡善画即道潜善写画。

3、禅诗

作为诗僧,道潜的诗作具有浓厚的文人诗特点,但说到底,本行还是“僧”。虽然道潜的诗歌少有直接言禅的,大多是散见於字里行间,但也有较纯粹、较完整的言禅诗。如《无为堂》:

“无为岂不动,无念非刳心。

至人均道妙,与物相浮沉。

青铜一寸明,万象了自分。

何须苦机械,扰扰乱冲襟。

睛窗袅馥篆,衣祴蒙余薰。

超然旷士怀,所得逾古今。”这首诗充分体现禅宗思想发展到当时“适意自然,不着议论”的精神。诗中意思也清澈明白,不可执着“无为、无念”字面意义。真正的无为、无念乃是一种超然的情怀,如果苦苦自加约束,反而自乱分寸,强求得道,反而背道而驰。在另一首诗《夏夜偶兴》中:

“空生大觉中,一沤示浮沉。

此身滔中客,寅观无古今。

昔我婴世故,纷纷那重陈。

且求华胥梦,蝴蝶相追寻。”“庄周梦蝶”的典故,向来是玄理至辩。诗中所言,明显地寄寓了道潜的理解。其意旨归纳起来却也是禅宗思想。“空生大觉中”是“宇”之空,“寅观无古今”是“宙”之空。而“昔我婴世故,纷纷那重陈”即“始”之空,“且求华胥梦,蝴蝶相追寻”,即是空亦复空,不执於空而适意寄身於空。其它的言禅诗句都比较零散,如《山中书事》有:

“身世从来薄所营,晚归邱壑更忘情。

随眠烦恼何曾有,无树菩提本不生”。表现了一种“安睡饱食是行藏”的生存方式。又如《次韵孔天端秀才见寄》中有“眼中旧事烟云散,箧里新诗早晚成”。也是一种不凝滞於事物,随缘随喜的精神。

禅诗一般有言禅与禅意两类。道潜诗中直接言禅的较少,而更多的是寄禅意於禅境,亦即渗透在写景述怀的诗句中。

4、其它题材

道潜作为一个僧人,且与其交往的多是谈玄论逸的文人士大夫、僧隐。故而其诗也同其他诗僧一样,不能反映到什么社会境况,也不能体会到什么民生国计。但道潜仍然稍稍涉及了些,显得难能可贵。如其《归宗道中》:

“农夫争道来,聒聒笑更喧。

数辰竞一墟,邸店如云屯。

或携布与楮,或驱鹊与(钅+屯)。

纵横箕帚材,琐细难具论。”写得热闹非凡,写出了市集的繁荣。同诗中又有“少壮供所役,耆老卧高轩”两句,明显的是道潜的总结评论。少有所为,老有所养,自然是社会安定的一种重要表现。道潜也在诗中稍及一下政事,且略有讽意。《次韵少游寄李齐州》中有:“藩国年来屡梦刀。北客近传新政美,未尝因物强吹毛”。苏轼当时反对新政,亦主张警惕外藩。王安石变法之後,北宋更是内为积弱,外为扰攘。以此也可见苏轼影响可能及乎道潜。另外一首特别的诗《吴门狱中怀北山旧隐》,是道潜因牵涉苏轼的案件落狱写的,写得特别,也写得有趣,足可以看出道潜的犟脾气和放旷自信。在狱中他不写牢狱之苦,却尽管忆想他北山旧隐之乐。当然以旧隐比牢狱,一是自由自在,一是方寸之间,明显地也有寄托、遣怀的用意。其中第二首写到“回车复路可有时?”可见其亦有踌躇之意,这也是人之常情。从第三首“未应霜雪能摧抑,不用行人叹可怜。”中又可看到道潜不挠不惧和自信。第四首中“殷勤寄语兰兼蕙,他日春风我亦来。”句表现了他安逸处之,甚至有些调皮气味,以此观之倒不失僧人气度。

总的来说,道潜的诗歌创作题材还是比较狭隘的。这与其身份、生活空间以及他的性格有着密切的联系。上面所举的数种题材虽少,但从中也可以看到道潜创作的基本特点,亦即兼具有文人诗和僧诗的特点。

三、创作特色与思想

道潜的诗歌总的特色就是介乎文人诗与僧诗之间,兼有两者。宋·宋弁《风月堂诗活》称:“参寥在诗僧中独无蔬笋气”。“蔬笋气”即清寒之意。《西清诗话》略有述及,“东坡言僧诗要无蔬笋气。因诗人龟铿今时,误解使作世纲,殊不知本分家风。水边林下气盖不可无,若尽洗去清拔之韵便与俗同科,又何足尚。”其语意也清楚,无“蔬笋气”,如儒生之无寒酸气,并非完全忘乎本色,而是不过分臈性化,有所兼容。道潜诗妩“蔬笋气”究其根底也是禅宗思想与儒家思想交流融合,僧人与文人士大夫交游的结果。道潜与苏轼、秦观交往甚深,自然相互影响。《高斋诗话》中载:“东坡云:村南村北响缫车。参寥诗云:隔林仿佛闻机杆,知有人家在翠微。秦少游云:菰莆深处疑无地,忽有人家笑语声。三诗大同小异,皆奇句也!”不仅内容相近且意境亦相近,以此略可作互相影响之证。无“蔬笋气”的具体要求,其实也就是不会如枯木热情、索然冷清。苏轼在《参寥子真赞》中说:“(道潜)枯木灰心,而喜为感时玩物不能忘情之语。”《世说新语》中多标榜放旷不羁的逸人风范,但对“情”却作肯定。“文学篇”中王苟子与僧意的讨论,究竟还是承认“圣人有情”。而“企羡篇”中,王戌更直言“情之所锺,正在我辈。”所以不能忘情之语,不能简单地理解为道潜尘情太浓。纯粹些的禅诗,如宋代无门慧开禅师的《无题》:“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表现了一种自得安适的感情,但四时皆美,四时皆喜却又显得单调了。道潜诗与之相比倒另见可贵。道潜诗中感时玩物,不能忘情之语可谓多矣!如《次韵伯言明发登西楼望桃花》:“只恐东风能作恶,乱红如雨堕窗纱。”与孟浩然的“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可以说同样对“花”的关注一往情深。又如《春晚之三》中有“引雏燕子朝天去,回首多情语更频。”写燕子母子之情写得格外清新动人。道潜还在他的诗中显示出许多天真童趣来。《春晚之一》中“儿童赌罢榆钱去,狼藉东风漫不收。”《春日集兴之四》中又有“粉腰蜂子尤无赖,挠遍花须未肯休。”既如此天真童趣又怎会枯木朽心。以此亦可见当时惮宗思想活泼泼的一面,不再是孤灯木鱼、清规凛然而是行云流水,道法自然。

文人诗向来最多悲秋惜春,感怀伤遇之作。道潜出於僧人身份,这些感情都不会太浓,但仍是有的。这也可见其无“蔬笋气”的特点。道潜自称“情锺我辈漫伤神。”(《俞公达时待制挽辞之二》)在《次韵何子温龙图见赠》中也有“我非照镜迷头客,一接清欢亦似狂。”此类有伤、有狂可作无“蔬笋气”的注脚。

道潜诗歌创作明显地受到陶渊明的影响。《冷斋夜话》称:“道潜作诗追法渊明,其语逼真处,‘数声柔橹苍茫外,何处江村入夜归。’”宋·胡仔《渔隐丛话》却对此持否定态度。认为“细细味之句格固佳,但不类渊明语,岂得谓之逼真处。”胡仔的议论,针对的是道潜语非逼真。其实就象临摹学画一样,仿其形式外在如笔法色彩容易,但仿其意韵、心境则难。而真正的大师临摹前人作品,形虽不大似,却别有一番意味。如果评论诗歌的似与不似单就字面意义推敲,自然落得轻浮,何况字面意义相同又何足奇。其实道潜许多诗显露出来的都是陶渊明的心境。如《东园》中“隔林仿佛闻机杼,知有人家在翠微。”我认为其意与陶渊明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相同甚至超过。“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不外乎“心远地自偏”的缘故。而“隔林仿佛闻机杼”却是不经意中仿佛听到机杼声,完全“忘机”,是更加纯净的心境。又如《田居四时之一》“原湿春风暖,池塘雁北翔。晓耕云坞润,午饭野芹香。”与陶渊明的《归园田居》所表现的田居心境甚为相近。道潜在诗中也明显地表明了自己对陶渊明写作的偏爱。“文章妙处均制馔,不放盐酸伤至味。少陵彭泽造其真,运斤成风有余地。”(《赠权上人兼其兄高致虚秀才》)可见其对陶渊明质朴天然特色的意同向往。道潜在诗中也多次提列陶渊明,把他当作一个具有特别意义的意象来写。如《次韵少游和子理桃花》:“要看陶令插花归,醉卧清风轶轩吴。”此外《刘福老长官佚志堂》中“渊明未桂冠,志已蹈方外,何时辞五斗,散发从傲睨。”《次韵黄仲闵主簿见访游宝云诸寺》小“平生土木躯,羞为折腰具。”都可以看出道潜对陶渊明的景仰。可知道潜在意不在意地受到陶渊明的影响,不仅是在诗歌创作方面,也在思想方面。

从道潜的诗歌创作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其思想的特点。在《赠权上人》中,有“儒释殊科道无异”句。虽是写权上人人兄弟俩儒释殊科,但实际上也反映了道潜的见解“道无异”。此处道潜没有提及“道家”,但从道潜诗中所用典故多出自《世说新语》和一些诗中散句来看,道潜对道家还是接受的。如《次韵李端叔题孔方平出斋壁》中有“仲尼道流高千古,老子微言冠百家。”可见其对孔子、老子的盛赞。道潜在《秋日西园之四》中有一段对自己求学过程的叙述。可以考其思想根源。

“忆昔少壮时,意气摩云霓。

游心黄卷间,岂顾白日西。

由来昧根本,旦旦从所迷。

迩独悟无为,文字如委泥。

物生岂高下,至道良自奇。”说明他少壮胸怀大志,勤学儒经,後来又参悟“无为”,最後又明白了“至道良自齐”之理。道潜的师叔辈契嵩(1007—1072)就明确地提出“儒、道、释”三教合一的理论,可能也有所影响。

总之,道潜的诗无蔬笋气,介乎文人诗与僧诗之间,其思想立足於佛教惮宗又兼容儒道。

四、道潜诗创作的研究意义

自唐宋以来,随着佛教的发展,佛教思想尤其是其中的惮宗思想与中国传统儒、道思想达到更深层次的融合。这种思想融合,建构起新的文人思想,也形成了中国传统文化中三教思想融合的特点。另一方面,文人士大夫与惮僧的交往,使得文学创作的内容、题材甚至於表现出来的思想感情都有了新的发展和创新。

作为诗僧,道潜的诗歌创作表现了许多文人诗的特点,但仍保留了许多僧人的特质。纯粹的文人诗与僧诗之间有一道桥梁,那就是文人惮诗和文人化僧诗。这条侨梁显而易见就有特定的研究价值。道潜与苏轼交好。苏轼是文人惮诗创作中一个重要的诗人,而道潜的诗歌又有文人化的特点。可见,在这道桥梁上道潜与苏轼一样都充当着重要的角色,自然研究道潜诗创作也就有其特殊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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