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语引》、《云山梦语摘要》(上)

梦语引

予半生虚度,无论情封境闭,不得出头,日颠倒于梦中。即视圣太高,视作圣太难,亦迷惑于梦中。更苦懵懵懂懂,唤醒无人,尤沦没于梦中。幸而机缘未断,崇祯丙子,大士诞日,遇吾滇彻庸禅师于金陵之与善寺,谓予生死事大,须求菩提。归而胡猜乱度,展转弗宁,更憧扰于梦中。求师指示,但推椅顿足曰:“再商量”,益云雾于梦中,至无可奈何田地。彻公出所说《〈梦语〉》示予,紫阆陶公开之,亦出海门周先生《证学录》见赠。猛力愤发,细读沉思。越十日,昧爽在枕,豁然有悟。咦,原来今日即昨日,新人是故人。这推椅顿足的,彻老仅丝毫瞒不得,有甚么再去商量。且说师门良知,极见成的。不待致;极完全的,不必致,物自沾他不上。格无可格。不知阳明夫子,从何处下手来?顿觉通身灵活。本体工夫,一齐俱了。今而后,读无书书,应无事事。且可说无说法,如是饥食渴饮,昼起夜眠,何梦觉之关不了。何圣贤之道不成耶。于戏,予自梦自唤,微独彻公紫阆,不能唤予。即诸佛菩萨与周先生不能唤予。然非彻公紫阆把我筌蹄,何由得此鱼兔,恐***出世,周孔再生,所接引我者,亦不过是别无奥妙可传也。然后知彻公紫阆之善用棒喝,具大慈悲心。心有大功德力,起而顿首谢之。书梦语之首。

赐进士第光禄寺寺丞前南京吏科给事中古滇戈允礼履聊父识

云山梦语摘要(上)

明妙峰山梦庵释周理撰

武陵修龄杨鹤阅

元起章

自生民以来,有人必有事,有昼必有夜,有寤必有寐,有沉必有迷,如是乃至梦想颠倒,相待而起。

天地以昼为开,以夜为阖,昼为阳,夜为阴。阳是人之觉时,阴是人之睡时。睡而形合,觉而形开。大则天地,细则微尘,乃至虚空有定,不能超于气数之外。梦体无来处,无去处,不于心生,不于身生,不从想生,不从意识所生。非世间,非离世间。非欲界,非色界,非无色界。非染非净,非生非灭,而有示现。一切世间悉同如梦。如梦无变异故。如梦自性故,如梦执着故,如梦性离故,如梦所现故,如梦无差别故,如梦想分别故,如梦觉时故。一切是梦,梦无起处故。

至人无梦,非有无之无梦也,乃无无之无梦也。谓梦觉恒一,念想俱忘,犹如晴天无云,万象昭朗。物物头头,织毫不昧。鱼之游,鸟之语,皆是本色天然,圆明虚活。

梦有反梦正梦,顺梦逆梦,深梦浅梦,延梦促梦,借梦倚梦,傅神梦,托意梦,想梦,非想梦……是自心灵明之所作,非假神明主宰,非假人力安排。

梦非有非无,非亦有,非亦无。非生非灭,一切俱非。离于一切拘碍执着之心。脱尔无思,名曰真梦。

梦事有如波中月印,有如暗中树影,有如空中鸟迹,有如鹭鸶立雪,有如锦上添花,有如迅雷疾风,有如倒影转形,有如圆珠击彩,有如窗外月白。半明半暗之中,似有非有之地,恍焉惚焉,一点精神,出没万状。梦之一事,最微最妙。鲜有能彻其底蕴者。纵三教秘典,亦说不尽。饶他至神至圣,也只说得一边,不能全口道了。非不全口道了,只是无下口处。言思路绝,语默难容。

世人日间扰扰,夜梦沉沉,只随无明业识漂流,如人在梦,不知是梦。既不知是梦,安能明梦。既不明梦,安能悟梦。既不悟梦,安能了梦。所以从劫至劫,常在梦中。

我以念头起处是梦,亦是尘情边事,而实不能言梦之真。所以然者,前人说梦从想生者,从意识起者,从第八含藏识中流注者,从内根外尘偶合处而有者,从游魂引识神而有者,皆是不得已而钝龟打亘。心思动而六尘现,眉睫交而妄影生。生前尚不识身中之主,死后安能明梦里之人?

三界外者,身若琉璃,心似虚空。在劫火而不焚,居阿鼻而无苦,动彻光明,举措自在。心头受尽,眼底情空。达法性以无为,悟涅盘而常乐。思欲不生于三界,依正高超于四生,无名而人,其为圣乎?

昼必作,夜必寐。作要心宁,寐要神守。作而心不宁,如有气之死人。寐而神不守,如不附尸之游魂。

当梦者不知其梦,譬如悟人不见空,鱼不见水,牛不见雨,人不见风。

其性情治者,其梦寐不乱。其心识融者,其习气不流娑婆世界。土石诸山,积恶充满。人身单小,受用粗涩。情沉贪欲,积血气以成身心。心没爱河,报分段而为质。山泽障故,目不能远视。虚空渺故,耳不闻天声。寿命无过百年,如识不逾隔日。如一器中,伫百蚊呐,啾啾乱鸣,鼓发狂闹,不出方寸。

世界中间,天地日月,山河国土,春夏秋冬,此为最大者。曰:亦有穷乎?曰:有。日月能照本须弥,而不能照外世界。山河国土,能充此四海而不能遍外乾坤。春夏秋冬,能消长此方万物而不能致极乐世界。有盈虚,故亦有穷也。

世以砒霜、鸩粪、草乌为毒,苟误投之即杀人无疑,然善医之者,以之而瘥人疾,此何也?盖得其用之法而已矣。善知识用六情冶众生病,亦复如是。大智慧海中,不可舍却此物而不用。故善于医者,能用毒为药,善于智者能转识为性。

通乎昼夜之道,质诸鬼神而无疑,在意识清明耳。意识清明,自然前尘不能惑。前尘不能惑,一切时不昧。此神明活计,非大圆镜智宗旨。耳有所听,心有所念。有念有心,皆名外物,与已不相似,不能合体。纵得合体,不能忘机,皆名障碍。

心与境相粗立时,正如两军相特,此处大不容易放过。背境谈心谁人不快?学者工夫,须从者里查考。万境不来,念时心似明了,此非道也。虚明妄想之根不。睡着不作梦时。心上无一物。此非道也。幽隐妄想之根本。梦觉清宁。六尘不扰时。此非道也。坚固妄想之根本。

梦中昏沉,扰惑不能由人,千牵万引,纷飞莫绪,而省时似觉了无根,终睡依然百出。纵端座以待之不来,然终不能顿净。经云:诸修行人,如澄浊水,澄之虽清,未去浊脚,搅之复浊。须知此外有上头关,梦觉不能入,万境不能惑者。

人心必私,神心必正,天心必公。以去其所私,存其所正,故廓然太公。

人心见有可欲,多被境转。神心直其所屈,正如执物。圣心空其所有,无私无欲,应化无物。

心如明镜,心如大海,心如虚空,心即天地。在天地先,天地从出。皆名言也。又曰无心,无心则庶几矣。而果无心者,即谤也。虽然即心即佛,最切近矣,奈何眼中着屑者,难免形影之疑。吾意凡落音声相貌者,皆无心也。噫,安得其无心之人,与之言心乎哉?今人以情性为心者,以六尘缘影为心者,以昭昭灵灵、应用不缺为心者,以肉团为心者,又以心配离配火者,又以心喻猿喻蛇者,如盲扪象,各说一端。

平时工夫十分,于生死际只得一二。平时之心持,到睡中又移换了。平时做梦甚是明白,到病中又改变了。病中四大改常,妖邪百出。非见思惑,尘沙惑,无明惑尽净者,不能于忙中长往。

“个中一灵物,万古无增减。只因迷于事,所以有推迁。”道人工夫成片,世间心断。十二时中,无一法可当情□是虚闲寂静。“山河梦里觉,世界影中圆”而已矣。元神无扰,众念俱定。当境无法者,心之虚也。心虚故前尘无碍,所以见地非地,见水非水。夫梦觉齐观,身界混入者,圣人也。圣人之心空,故梦亦空。

世上有最好的事,都被忙者错过了也。圣贤有极妙之理,都被愚者暗昧了也。故绝天下之学,无过一愚。昧世间之通,无过忙乱。

孔子曰:“发愤忘食。”予谓急于道者,如饥人得食而不着味。夫人有饥而食者,有不饥而食者。不饥而食者,志在味也。饥而食者,意在饱也。在饥则一饱有余,在味则千方不足。

又曰:“乐以忘忧。”此乐非遂耳目口鼻之欲为然也。夫忧从爱生,爱自欲来。佛言“受尽则苦尽”,故知生死贪爱为本,世人之乐乐于情,孔子之乐乐于心。乐心者常,乐情者亡。

道家以情为性,授受之际,只要七情不动。观张道陵传赵升,云房授吕严皆可见矣。盖老氏之道法自然,而七情属意根,意根不起,无议无知便是沦虚,乃第六识主持,未到第八阿赖耶识。何况大圆镜智。

儒者转文约礼,便近佛之义性,为佛在了世,儒专治世。而昧者,目寂灭为断灭,错认了也。佛所说寂灭如谓万物本闲,而人自闹是也。佛又说治世语言,资生业等,皆是佛法。如此观之,自是治世者不了。而出世间法,统摄尽故。

常能安分守已,自然诸恶不生。常能虚闲寂静,自然洞达古今。“观三界如传舍,了万物如沤生,明生死如寤寐,齐身世如光影。”

惟识章

神识无依,遇物便寄,如种子落地。随处生芽。三界四生,修罗外道,皆所流处。其生之时也,若火燃泉达,不可止遏。随所生处,习业随有,诸天正乐。修罗战争,三途苦楚。人道无明,因集而生,因散而灭。是故我说,诸法惟心,诸法惟识。

凡物遇火则焚,遇水则溺,遇土则埋,遇金则断。云何心识,入火不焚,入水不溺,入土不埋,入金不断。所以此物,最坚最硬,世无过者。

贤者之梦,为智作。愚者之梦,乃识作。故智作之梦,虽梦犹觉也。识作之梦,虽觉亦梦也。智梦如杲日,识梦若萤光,夫相去远矣。

智人之梦如澄水,虽流而未尝浊,盖本清也。愚人之梦如浑潭,虽停而未尝净,盖本垢也。

片分垢分净,畏生畏死者,皆识也。夫造善业者皆识,而受苦报者亦识。其有践蛇虺而不加恐,饮鸩毒而不生畏者,盖由识未发也。识发由心生,心生故有生死,生死者乃识受,非性。

无造作,无损益,无垢净,无增灭,无恐惧,无欣厌,随缘饮啄,一味平常。斯性摄也,非识达此者,似人而天,不见共渊。

若能转物,即同如来。夫物其孰能转乎哉?皆物转者也。是故转物则昌,物转则亡。非聪明睿智其孰能当。今称释迦,谁不欲为之?今称尧舜,谁不欲齐之?然虽欲为而不能齐者,盖由无明也。无明即识,识即欲,欲即凡情,凡情非天理,非天理故不齐。

万象平平,太虚寥寂。不了惟心,强自啾唧。凡物起者,我招也。我惑者,物役也。物无自物,我物之也。我无自我,物我之也。是故智者役物,而愚者物役。

禽中之大者,惟鲲惟鹏。兽中之大者,惟鱼惟龙。人中之大者,惟王惟臣。世间之大者,惟山惟海。夫此皆未足为大也矣,其最莫大者,无过道人。故达则大,不达则小。

世之明者,灯与烛也。次更明者,火与炬也。其大明者,日与月也。故萤火之光,不及灯烛之光。灯烛之光,不及日月之光。日月之光,千万亿倍不及佛光。佛放光时,无边世界诸日月光明,皆如聚墨世界,中间幽暗之处。日月光明所不能照,而皆大明。

世之善能者,皆能于物也,未能于心。夫能于心,则无不能矣。能于物则非能也。尝闻由基纪昌之射,百步贯虱而不移,盖技也。心犹未喻。伊尹吕望之师,千载遗风而不坠,盖道也。德无不侔。故心能即道,技能即物,能于道者通,能于物者塞。噫,物于心也甚矣夫!

身荣而心未荣,未足为荣。心荣而身未荣,斯荣也。世以及耳目,悦口体为荣,夫斯情也,乃业,大害莫若是。守清贫,甘淡泊,苦心节志为荣,夫此道也,乃智,大贵莫若是。是故荣于心者寿,荣于情者夭。荣于业者穷,荣于道者通。

勿谓得,于我何所益。勿谓失,于我何所损。但增其欣厌之情耳。是以至人,不望德恒。守贫抱其虚,见得如失,终日惟损,损其所损,复归无极。

处世如驾虚舟,过而不留,到而不住,此至人之境也。至人之心与天地合,故天如万物,如我心,如一切如梦焉。夫梦无心欺处,大不得意之境,其心晏如。居甚荣遇之地,其心淡如。非平素操守到家,物不能迁者,不与也。

凡事觉于未然者寡,悔于已然者众。昔季文子贵三思。孔子云再斯。愚云,更加思。上智者,一思有重。在季文则以三思。予则十思犹不足。

自古英雄得志,皆从困厄中来。自古圣贤得道,皆从怕苦中来。是故困不极,志不发。苦不极,道不成。不愤不起,不悱不发。其为如予何。无心者道之本也,有念者识之根也。识能生欲,欲能亡我。我既亡矣,安能入道。故善造道者,在得无心。无心则百非不生,万机齐备。爱欲生于心,如醍醐灌裹着鸩毒。嗔怒发于念,如清冷云中霹坜火。痴想萌于怀,如太虚空中起黑云。宇宙中,有最大利,虽日亲之,而不能见者,心也。有最大害,虽日避之,而不能远者,欲也。心本于象帝已前,欲根于形色之初。故,象起于心,身生于欲。其源远流长,非聪明睿智不能当,非英雄豪杰不能断。噫,甚矣夫,虽猛虎热铁,交横于前后,甘心投焉。故曰无敌。心体原虚,丧于实。识性原有,丧于无。譬之火性从上,水性自下,识性丧而心珠圆,心体实而识神胜。是以圣人,虚处令实,实处还虚。颠倒目前,怡神旷劫。有我受故,憎爱从之而生,毁誉自此而发,做了个常戚戚之人。无我所故,生死无繇而作,是非无地而兴,才是坦荡荡之士。噫,我之难忘者久矣,非神悟于机先者,不能当境无事。

意生章

若要知死从何处去,先须知生向何处来。知梦觉底源,便知生死去处。知生死去处,便永脱生死。

人只知闭眼梦,而不知开眼亦梦。只知形亡而死,而不知身存亦死。盖生死是念也,非关其形。有形亡而神不亡者,有神亡而形不亡者,有神形都亡者,有神形都不亡者。是则形依神而有,神假真心而有。圆明真心中,无梦无觉,无生无殛,无生无不生。虽终日生死,而不见有生死之相,是为神明,是为遍知,是为大觉。觉破世间大梦故。

予每寝时,尝查考这梦从何处起,正思虑间,忽然睡着,即不由我。梦中昏昏惚惚,似明白,似不明白,但一味只随妄境牵引,去者多矣。若梦魂引不去,白昼惑不得,此人于道,有少分相应。

学者工夫,得力不得力,须从梦中查考。我初时作梦,如以黑屋入黑屋。后来作梦,如走月下灯影中。而今做梦,如太虚空,飞片浮云。

工夫到一分,梦境清一分,世情重一分,心境浊一分。欲得梦觉无惑,须大放下世情,做到语不干之工夫。欲得梦觉无惑,须得一水清珠,能清浊水。然此珠非历尽辛勤,则大不容易。

予尝以睡觉后,或清晨时,或至晚临睡时,却自打点此一夜所做的好梦歹梦,此一日所为之恶事善事,有功无功。及一日、两日,一月、两月,所做之梦,所为之事,成甚边事,从幼至壮,这半生前,及无数生前所作所为,成甚边事。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古今成败盛衰,欣悲苦乐,成甚边事。后来无数劫,无数生事,又成甚边事。

每到睡时,将身心世界,亲非杂扰,一切放下。外境不侵,内心自净,如水溶月,如山住云。无一毫思议于其间,则知天地如寄,物我如化。自家一个身心,亦如梦中人也。

人之欲睡,而竟睡不着者,都是尘打搅。睡着而梦境昏惚者,亦是尘打搅。人有生必有死,生如寄客,死如转车。父母妻儿,如逆旅中人。舍此就彼,就彼舍此,凡千百年中,不知几多舍,而几多取。而不觉之昼必作,夜必寐,寐而复作。自古及今,而不觉之。春之生物也,必夏长,夏长后秋收,秋收又冬藏,又复春生,自古及今,而不觉之。世界之初成也,而后住,住而后坏,坏而后空,空又复成,自古及今,而不觉之。

人说至人无梦,予谓:不谓无梦,谓“至人知梦”。知梦,则无梦也。不知,则梦也。昔者空生夜梦,说六波罗密。信相梦金鼓,尧梦攀天而上,汤梦及天而饴,黄帝梦游乘胥,孔子梦奠于两楹……皆无梦也。

法身无梦,漏身有梦。意生身无梦,分假身有梦。圆觉无梦,缘觉有梦。佛无梦,菩萨有梦。

有囿梦者,有知梦者,有无梦者,有了梦者。囿梦者,迷于梦也。知梦者,梦皆觉也。无梦者,觉亦梦也。了梦者,无觉觉梦,无梦梦觉也。

古人言:学道须识梦中人。予谓曾得一梦字,学道之能事毕矣。

善人行善,所梦皆善。不善人行不善,所梦亦不善。生者梦生,而死者梦死,皆念头起也。

梦本无体,随心转变。有两人同一梦,而各事不同。有人人与梦,而其事一体。有梦中虽吉,而返兆于凶。有最险之象,而多应乎吉。有一梦而十人所成,各得一节。有一人梦十事,而全体备焉。复有为此梦,而转及于彼。或籍言指象,而乘影露形。或托物比与,而隔越迁亲。大股“窗外月明窗内白,池边花发水中红”是也。心无三世,梦有古今。有梦十年者,百年者,有即梦即者。所谓尽无边劫,总在一梦。

吉人做凶梦,凶梦皆吉。凶人做吉梦,吉梦成凶。故郑解梦头生角为状元,魏延梦头生角为刀下用。甘罗占凶梦为吉,周宣以妄梦符真伯懿妄以凶原吉,而终成凶。郑人解龙着衣为人袭国,林环梦文渊送犬肉,石头梦与大鉴乘龟身,提多伽***母梦日而生祖章,懿皇后梦日而生帝,刘幽求梦妻于寺,两日梦符同。宋理宗梦胡僧取殿,二十年卒验。梁武帝梦弥猴升御榻,果符其人。六一居士梦石马一耳,张无垢侍郎梦咸阳景象,婆罗门一睡梦经十生,善慧五缘,果证多劫事。乃渭应梦以顿成,一心之念变幻多方,一夕之梦应于累劫。

梦从想生,境由心异。念有诚妄,梦有真假。念如阳焰,梦如空花。念如飘风,梦如舞叶。念如晴空,梦如湛水。思出于位,神现于境。心不住内,魂从外流。忽幻忽真,乍有乍无,倏哀倏乐,忽悲忽喜。神无有方,梦无有体。心本无住,境不定所。有以外神,交集内心,而预祸福者。有内心昭明,如水映物,镜为形者。有游魂外奔,而先兆后应者。有阴阳不和,而妄与妄见者。有逃影避形,而愈逐愈狂者。有疑杌为鬼,认绳作蛇者。有妖假怪异,游先阴传者。有虚幻无记,昏昏不实者。有纯真圣境,授神授道者。然则梦原不一,变有多方。念若不生,梦本无寄。原梦之心,会梦之神,知梦之人,入梦之化。

梦体不流,梦用迁变。随其变处,皆真而不化。譬如太极生两仪,而四象八卦。无中发有,转生转变。愈出愈多。宫宫混入,爻爻交参,一卦之中,浑圆大极,一爻之内,通摄诸卦。

梦有圆得者,圆不得者。世有云:“有头无尾,有尾无头,有中间无前后者,皆不可圆。”予谓,更有从天中来生人者,及八部三途中违相出没者,所梦生前,所梦生后,皆不可解。古以得恶梦即向东咒曰“恶梦桃李,好梦珠玉。”又以逐日地支所属符祺之,其惟周公解者,太得其详耳。孙真人曰:“欲无恶梦,莫食本命所属肉,莫起恶念,莫啖五辛。睡常以首触东,莫面壁。”予谓善恶皆从心生,知心则无恶梦。欲无恶梦,睡时大歇身心。莫思前,莫索后。安心于无事,游神于无有。当内外安隐,侧身吉祥。而寝首不住东向西向,意莫东想西想,制心一处,诸梦自然不生。梦是念起,不关形骸。当祺于心,莫住于境。心就是梦,心就是符。知心则知梦觉,知梦觉则知祸福,知生死,知世间,知出世间,则知三界,皆大梦也矣。

东莱以形接为事,神游为梦。浮虚则梦阳,沉实则梦溺。寝籍则梦蛇,寝衣则梦马,衔发则梦马,将阴则梦水,将晴则梦火,将病则梦食,将忧则梦舞……古论亦如是说。皆以阴阳五行,定梦之吉凶,都不理会。心识变幻,游魂使然者,盖五行乃心识所附之尘,心识是主五行之神。心肝脾肺肾者,阴阳造化所成之形也。见闻觉和知者,本来所具之神也。神能用于形,形不能用神。譬如机关木人,有牵抽即动,否则不能一切作用。梦觉生死,皆心识迁变而形色随之,论者须以心识形色圆和而说即当,不然,无因也,邪因也。

陈希夷言:“先睡心,后睡眼。”梦庵曰:六根以心为主。先放心睡,则目自宁。此意虽是,但根本不宁者,说个先睡心,益见纷扰。

卫玠形神不接梦,问乐令,令答是想阳明。睡着不做梦时,云血气障蔽。梦庵曰。形神不接梦,非想也。睡着不做梦,非血气障蔽也。李卓说:“一切皆是梦。”邓豁渠说:“梦是游魂把识神到处引将去了。”此二人,一得体,一得用。

梦有异者,谓或凶转吉,或吉成凶。男梦作女,女梦为男。沙门梦加冠,士夫梦鹤。帝王梦着公卿衣,公聊梦为帝王服,乃至玉瓶耳碎,木杖击天。又有梦入天宫,龙宫,鬼神宫,地狱饿鬼之处,祸福受授,境变神迁,织毫不失。

注:彻庸周理禅师是云南大姚妙峰山开山祖师、被奉为云南禅宗第五代泰斗。

此文载自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妙峰山志》,主编:印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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