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那山、那人、那狗

＊人文心∵中华情∵世界观∵科技脑∵＊∵∵∵∵第∵208∵期∵96∵年∵11月4日

∵∵∵∵那山、那人、那狗∵∵信豪

∵乍看到这片名，大部分的人可能会觉得不知所云，也不够惊世骇俗，根本不会有兴趣去看这种片子。的确，在美式好莱坞电影的强力播送下，我们胃口早就被养坏了，非什麽终极XX、魔鬼○○之流的商业片才能吸引我们。一开始刚看到片名的我，也实在提不起什麽劲去看这部片，只知道报章杂志的影评人都相当推荐这部大陆片，直到庄子课的陈鼓应老师再度提起此片，大力推荐之，说文学院的教授都很喜欢这部片，我才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去电影院欣赏看看。不过，世事难料，谁知道这麽一看，才发现，这，真的是一部好电影。

∵「那山、那人、那狗」这部电影呢，主要是描述一位即将退休的老邮差，在徒步送了一辈子的信後，将由他的儿子接下他的重担。面对儿子第一次的送信之旅，老邮差实在放心不下，因此带着长年陪他送信的忠狗陪儿子走最後一次邮路。在这一趟漫长的路程里，原本对父亲很惧怕、陌生的儿子，逐渐了解了父亲这一辈子所执着、坚持的邮差工作的意义，而从乡民对父亲的敬重，以及旅途中许多的交流及小故事，儿子更加认识了父亲的个性，而父亲也从儿子口中了解了20多年来妻子等待的无奈以及儿子的心路历程。在湖南省南部纯朴清幽的山林风景衬托下，配合感人的音乐，使电影的每一幕都饱含着人性的平实与感动。

∵平心而论，这是一部再平凡不过的电影，故事的主角不是英雄美女，而是纯朴乡间的一对父子。但片中探讨的主题，却是你我可能曾共享的生命经验。这也是此片令人感动的地方。∵没有太多洒狗血的桥段，只是简单地呈现父子两人心灵的交流。像电影中一开始儿子的独白便说：「我对我父亲的情感，往往陌生、恐惧大过熟悉，因为他长年在外，久久才回来一次，对我而言，有时他就像一个陌生人」。在中国传统的社会里，父亲通常是比较严肃保守，代表权威，我想许多的儿子尚未长成成人时，往往对父亲充满了畏惧跟敬畏，或许近代受到西方文化影响，父子关系与以前已有不同，但大体而言儿子们对父亲这个存在，仍是敬畏大於关爱多点。

导演藉由儿子的嘴，三两下点出中国文化里家庭父子亲情的亘古矛盾，加上父亲是位跑山区的邮差，一出门往往两三个月不见踪影，更加深父子间的疏离。自古以来父子间的疏离冲突既竞争又依恋的矛盾一直是西方文学家讨论的主题，导演以这个矛盾做为基石，才衍伸出後面的种种剧情。

电影里头有许多令我动容的镜头，像一位住在深山的婆婆，两眼已失明，她生活唯一的动力便是已离乡二十多年到城市发展的孙儿，她每天朝思暮想的便是孙子问候的信件，但孙子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二十多年来问安的信全是老邮差一人编造，生活费也都是老邮差的薪水出的。

∵另外像是他父亲对所到之处每一位乡民的关心，当父亲要离去时居民的不舍及依恋，或是为了准时送达信件而摔落山谷等种种事情，都让他的儿子了解到他的父亲其实是一位伟大的人物，默默付出，不求回报，也因此放开了胸怀重新认识接纳了父亲，不再怨恨父亲带给母亲二十多年的寂寞与等待，最後还选择承受了父亲背了一生的责任，继续辛劳地徒步走这畸岖的山中邮路。∵

片中当儿子主动背父亲渡过冰凉的河水时，在儿子背上的父亲忆起孩子儿时的种种，不禁流下了泪水，当然我也红了眼眶，事实上，现在我们往往只顾埋怨父母亲不了解我们的感受，却没有用心去体会我们的所作所为带给父母的感受，以及父母亲对我们真正的感觉，遑论去深入了解父母所认同的事物及价值观。事实上，我们童年及年少的生命是跟父母共度的，我们有许多我们所不知道或遗忘的生活片段存在於我们父母的脑海，失去了他们及他们对我们的回忆，我们的生命相对地不再完整，不是嘛？

∵看这部电影时我是有很多共鸣的，或许是因为我现在的角色跟身为男主角的儿子有颇多相似之处，一方面小时我也很惧怕我的父亲，因为他对我的要求甚高，也相当严格管教我，如今，我已年岁稍长，也比较懂事，正是要踏入社会之际，跟片中儿子的年纪也相差无几，如今用比较成熟的角度重新去了解自己的父亲，我也得到了许多新的感觉，也比较能了解父亲对我的用心及情感，欣赏这部影片让我对自己及亲情有了新一番体悟。∵

而片中旖旎的湖南山林农村，幽雅翠绿的景色，彷佛一幅幅动人的山水画，是近年难得一见的清新小品，值得大家细细品味。

∵那山、那人、那狗∵∵

今年春天走得特别匆忙，我还没有来得及发觉，她就已经逝去。

反倒是入了农历的五月，天空才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没日没夜的，那种“雨中草色绿堪染”的意境才迟来地显现。

记不清这是第几个下雨的夜晚了，我总爱在这样的夜里看影片。一些新影片似乎总让我迟疑，生怕时间就这麽浪费在一些不合时宜的电影上——看电影也要讲心情的是不？我的手在书橱间游走，最後还是落在了这张[那山那人那狗]。

1

山里人为什麽要住在山里？

因为他们是神仙的後代。

我多久没有回我的家乡了？上一次是在清明节罢，那似乎已经很遥远。家乡的那丛翠篁，那满地枯黄的松针，那新翻开的田地，在脑海里却还是那麽清晰。∵

城市的生活总让人惶恐，个中原因可以是繁芜的，也可以是莫名的。电影里说人的心其实比脚还累，这恐怕是对城里人莫大的讽刺。跟随着电影，我来到了湘西的那个偏远山区，让我那开始焦躁的心走进了一个得已安妥的角落。∵

这是一个美好的去处。∵

空气里总是有些潮湿的味道，夹杂着禾草的芬芳；那一片片夹道起伏的山峦，悬浮着淡淡的雾霭；唤醒这片村落的是那啾啾的鸟鸣，这里一啼，那边一阵。是谁家的炊烟升起了，嫋嫋如丝，那该是母亲在给将上路的亲人做早饭了吧？我看见那低矮的砖木屋里走出了人影儿，走过田埂，走过那条小桥，他们就是故事的主人公：做乡邮的父亲、儿子，还有跑在前边的那条老二。∵

有人说，这是一幅绝妙的民俗画卷，可是世上又有哪个画匠能将乡间的美景描摹如斯呢？∵

我愿化作乡下的行者，跟随他们的脚步，挽起裤腿，翻山过河。我大可不必顾及人来车往，且将所有的心思眷顾在路边那一棵棵不起眼的小草，且将所有的烦恼付诸山间的每一道溪流。走累了，就在路边歇个脚儿，乡间的好心人早就备好了***的粗茶供路人饮用，歇罢了，就高吭两段曲子撒开腿跑上一阵。瞧，前边又是一个村子，村口我还能遇见那个美丽的姑娘麽？∵

父亲对儿子说：我每次进村，只要看见她，我就想起了你；我在心里边说，不定哪天，我儿子看见了她呀，一定会迈不动步的。∵

是的，她就是山间那朵含羞绽放的野百合，在风中摇曳着，牵引着我的步伐。

进村了，在那排青石板路上间或闪现的，是梳着羊角辫儿的孩童天真的笑脸，还有在路边闲坐抽着烟斗的老爷爷，那些年久失修的大宅门在我身边“吱吱”做响，彷佛在低声诉说着岁月留下的陈年典故，亲爱的，原谅我喜极时的失态，亲爱的，你教我怎舍得离去？∵

没有城墙的城市还是一道围城，透过这部电影，我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2∵

电影热衷於书写传奇，也就离生活的本真越行越远。∵

太多的剧作家们绞尽脑汁地在编写曲折跌宕的故事，赋予故事的主角极端化的性格和情感，以至於电影呈张牙舞爪之势，在市场上搅起一阵波澜方为休止。看电影是为了什麽？一段时间的打发？一次感官的愉悦？或者是某种心理的宣泄和寄托？我想说的是，今天我所独爱的，是这部电影的从容与舒缓，还有那质朴的感情。

随着淡淡的音乐声的流淌，他们的故事开始了。∵

路上第一次歇脚，父子俩相对无语时的尴尬让我看到了他们的隔阂已经很深，正因为这种隔阂，为故事的进一步发展留下了必要性。∵

父子俩有着守旧与革新两种观念的争执，有着老成与年少不经事的鲜明对照。他们行一段路，聊一段天，过一个村，遇见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际遇，一点一滴，一言一辞，总是让他俩明白了些什麽，相互理解了些什麽，这种理解不单是乡邮业务上的，更多的是父子之间的属於心灵的东西，电影的高明之处就在於把这段看似平淡的乡邮路，变成了一次感人肺腑的心灵旅程。

儿子从父亲身上看到了一个普通乡邮员应有的伟大之处，他开始明白了父亲这麽多年为什麽很少回家了，他原以为父亲对母亲的爱、对自己的爱只是淡薄无几，现在他才明其实父爱如山，父亲与母亲那二十余年来的爱情竟一直都是那样无声息地伟大着！∵

乡里人说，儿子要能背得动父亲，说明儿子已经长大了。父亲多年来一直无暇顾及的儿子，忽然走得离他这麽近了，近得可以背他过河，可以一同抽烟斗了，“老二，你听见麽，他叫我爸了”，沉睡了二十余载的父子情在这并不漫长的乡邮路上醒来，如此突然，以至於父亲那喜悦的眼泪流得措手不及。在他即将割舍这份他所热爱的乡邮职业的时候，还有什麽能比收获亲情更大的欣慰呢？∵

感情的交融渗透，就像是清晨的那颗露珠，她的形成是天然的凝结，她从叶尖滑落到我的心扉，其间看不出一丝的刻意，不着痕迹。我是那麽真切地看到了一段不需要海誓山盟却感人至深的爱情，还有一段一脉相连血浓於水的亲情，纵使不相往来也天经地义地存在着。∵

感谢这部电影，她让我的心灵完成了一次美好的检阅和洗礼。∵

3∵

前几年也有一部很东方很矜持的电影，描摹的也是一段真挚的感情，那就是更熟为人知的[我的父亲和母亲]。在那部影片里，张艺谋是以一种激昂的姿态对纯真爱情讴歌，从音乐、画面到人物的表演都释放着导演的主观情绪，影片在极尽渲染之能事，但故事终究只停留在一段单纯的爱情上。∵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那山那人那狗]。霍建起是气定神闲地站在故事的外边，对人物的命运不动声色的观望，尽管没有浓郁的抒情氛围和感情冲突，故事中的父子情、爱情、乡情乃至对山里人对山的依恋之情都刻画得栩栩如生，一路静静地走来，从容舒缓，纯朴自然。我也更喜欢这部影片中的风景，[我的父亲母亲]中北方的山地虽然有着苍茫气象，但少了南方山地的潮湿和含蓄，也就少了几分诗的意境。∵

如果说把两部影片比喻成散文的话，那麽前者属於短小华美的一种，後者不但在谴词造句方面丝毫不输给前者，在立意的深远、内涵的丰富性方面，则更胜一筹。∵

4∵

小时候，妈老给我讲山里的故事，我就问她，山里人为什麽要住在山里？∵

妈说，山里人住在山里，就像脚穿在鞋里，舒服。∵

这是我第三次看这部片了吧。我记得上一次是跟我的母亲一起看的。看到儿子背父亲、父亲的眼睛湿了的那个桥段，我的母亲也跟着流下了泪来，母亲说，好久没有看到这麽好看的片子了，可是在以年轻情侣为目标观众的今天，又有几部电影是拍给那些更需要精神愉悦和慰籍的中老年观众看的呢？∵

此刻忽然思念起我远在桂林的母亲。妈，你还好麽？下雨天您的风湿又犯了吧，我上回给您买的膏药还管用不？您在家一定很孤单吧，儿子不孝，不能守在膝前服伺，苦了您了。您的心里一定还牵挂着家乡的那片林子吧？有空我回来陪你再去走走好吗？∵

夜深了，窗外的雨还没有停，您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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