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本思想是孟子思想的精华。孟子的民本思想,体现在他对君权的产生及维护的认识上,体现在他对君民关系的认识上,体现在他对战争应否发动及战争胜负的决定因素的认识上。可以说,孟子的言论无处不体现着对百姓的关注,时刻不想着民意的不可忽视。孟子的民本思想在古今思想史上是一个里程碑。

生在战国中期的孟子,面对武力争霸的君候与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面对百家争鸣、处士横议的社会,以其为民请命的情怀、睿智精深的哲思和伟岸不屈的大丈夫气概,提出了自己的一系列思想学说和施政主张,鲜明地体现了民本思想特色。其民本思想,从以下几方面得以体现。

一、对君权的产生及维护的认识上

正因为孟子头脑中有着极强烈的民本思想,因而他对君权产生的原因及其存在的意义有自己独特的认识。首先,他引《书》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曰其助上帝宠之四方。有罪无罪,惟我在,天下曷敢越厥志?”(《孟子·梁惠王下》)孟子引《书》上的这段话,意在说明君主是上天造降的一个工具,是用来帮助上天治理百姓、教化人民的;在天面前,包括君主在内人人平等,谁也不能恣意妄为。

在说明君权天授的同时,孟子更强调“民归”,他引《书》中:“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来告诫统治者:“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孟子·离娄上》)。君主要使民众拥护支持自己,就必须注重得民心,他以尧舜的故事为例说明这一点。“舜相尧二十有八载,非人者所能为也,天也。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天下诸候朝观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讼狱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讴歌者,不讴歌尧之子而讴歌舜,故曰:天也。夫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而居尧之宫,逼尧之子,是篡也,非天与也。太誓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此之谓也。”“民归”决定“天与”,表面上是“天与”,实际上是“民归”,是人民的意愿,决定着谁当天子。“天与”似乎是个幌子,“民归”才是合法性的标准。有时候孟子连“天”的幌子都不打,直截了当地主张天子和国君的权力是臣民们给予的:“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易位”(《孟子·万章下》)。这是说,君王的地位和权力不是绝对的,如果他有大的过错而又屡谏不听,臣民则可以撤换他,而另立新君,为己做事。

二、对君民关系的认识上

(一)社会分工

孟子在与农家许行的辩论中,反对君民共耕的贤君观,而肯定社会分工的意义。他说:“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为备,如必自为而后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天下之通义也。”(《孟子·滕文公上》你被称为“君”,他被称为“民”,统治者统治天下,劳动人民从事生产,这只不过是社会分工不同,工作方式不同,其实二者本来就是平等的。

(二)相互尊重

正是因为君臣民只是社会分工不同的平等观念,所以他主张君臣民要互相尊重。他对齐宣王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孟子·离娄下》)臣子对于国君不是一味的“忠”,而是随国君对待臣子的态度而变化的:国君尊重臣子,视之为亲信知己,则臣子也会对君上尽心尽力;国君把臣子看得如同草芥,那么臣子就会把国君看得跟寇仇一般。简言之,国君尊重臣子,臣子才会尊重国君。他引成覵对齐景公说的话:“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孟子·滕文公上》)君王是大丈夫,我也是大丈夫,我们人格上是平等的,我为什么怕他呢?你我人格平等,理应相互尊重。

(三)各尽其责

孟子强调统治者必须尽应尽的义务,他说:“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孟子·离娄上》)分配给你的职务是做君主,那么你就要做好君主职内的事情,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否则,便“已之”“弃之”。“孟子谓齐宣王曰:‘王之臣,有托其妻子于其友,而之楚游者,比其反也,则冻馁其妻子,则如之何?’王曰:‘弃之。’曰:‘士师不能治士,则如之何?’王曰:‘已之。’曰:‘四境之内不治,则如之何?’王顾左右而言他。(《孟子·梁惠王下》)显然,孟子用类比的方式,意在引导齐宣王自己说出“把国家治理好是君王应尽的职责”的话,否则百姓就要“已之”“弃之”。

(四)与民同乐

“人不得,则非其上矣。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为民上而不与民同乐者,亦非也。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孟子·梁惠王下》)作为老百姓的君长,理应与百姓同乐,否则便是错误的。如果君长以老百姓的欢乐为欢乐,那么老百姓也以他的欢乐为欢乐;君长以老百姓的忧愁为忧愁,老百姓也以他的忧愁为忧愁。简言之,君长要与百姓同忧乐。

(五)民贵君轻

重视人民的地位和作用,应该说自古有之。如《尚书·五子之歌》中说:“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战国时期的荀子说:“君者,舟也;庶人,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东汉时期的王符说:“国以民为基。”但这些说法,是从封建政权的维护与巩固的角度来看待人民的地位和作用的,君为主体,民为次。而孟子则旗帜鲜明地提出“民贵君轻”的思想,他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一思想的提出,是开天辟地的思想创新,它把当时人所共识的“君贵民轻”思想一下子翻了一个个,还事理于事实,从而让人们重新反思:天下到底谁最重?“民贵君轻”说是孟子王道的核心,君臣关系的基石,是孟子民本主义最为集中的体现。

三、对战争应否发动及战争胜负的决定因素的认识上

如果战争对人民有利,可以救民于水火之中,便可以“诛其君而吊其民”(《孟子·梁惠王下》)。他认为武王伐纣不过是“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孟子·梁惠王下》)正是这句话,让明太祖朱元璋大为恼火,“这老儿要是活到今天,朕非杀了他不可”,还撤去了孟子在孔庙配享的资格,将之赶出孔庙,并下诏谁敢谏说以大不敬论。让君王恼怒,说明这种说法对君王统治不利,而这样则正好反映了人民的呼声,代表了人民的利益:如果君王在位,不行仁政,不为百姓谋利益,而只是一味残暴,视民为尘芥粪土,那么人民发起战争推翻这残暴的君王,只不过是诛杀了一个“独夫”而已,因此时他已不配称为“君”了。

孟子还说:“《书》曰:‘汤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夷怨;曰:‘奚为后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归市者不止,耕者不变。诛其君而吊其民,若时雨降,民大悦。《书》曰:‘傒我后,后来其苏。’‘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为将拯己于水火之中也,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孟子·梁惠王下》)这是说,如果一个君王发动的战争对人民有利,是替百姓诛杀其残暴的君王,拯民于水火之中,那么百姓就会像在大旱之年盼望下雨一样地盼望这个君王带领的军队早日打过来,并且挑着热腾腾的米饭、带着保温的水壶来迎接他的军队的到来;如果这个君王先去打其他地方,则这里的百姓就会埋怨:为什么不先打到我们这儿来?

由以上论述可以看出:孟子并不一味地反对战争,如果这场战争是诛杀残暴的君王,是为民除害、拯民于水火之中,那他是肯定这样的战争的。但是,他反对为了诸侯争霸而实行的富国强兵,认为那是助纣为虐:“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为之强战,是辅桀也。”(《孟子·告子下》)如果你的君王已经不走正路,不追求仁爱,而你却仍要替他打硬仗,帮他开疆拓土、残害百姓,这与辅助桀那样的暴君又有什么区别?孟子还愤怒地指斥战争给百姓带来的灾难,“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他认为发动这样战争的人是吃人的野兽,罪不容诛:“此所为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孟子·离娄上》)

不仅如此,孟子同时还看到人民在战争中的作用,认为战争胜负取决于人心向背,人民是战争胜负的关键。他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孟子·公孙丑下》)

总之,民本思想是孟子思想的精华。孟子的民本思想,体现在他对君权的产生及维护的认识上,体现在他对君民关系的认识上,体现在他对战争应否发动及战争胜负的决定因素的认识上。可以说,孟子的言论无处不体现着对百姓的关注,时刻想着民意的不可忽视。重视人民的地位和作用,百姓比国君更为高贵,一切由人民说了算,是孟子民本思想的最为集中的体现,是辟地开天的思想创新。所以说,孟子的民本思想在古今思想史上是一个里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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