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千树下的深处,我循树根,吸树汁甘露,年复一年,我的梦想,总有一天遨游天空,唱出满天的黄昏,还有夏日最后的祝福。

度过缠绵的岁月,朋友啊,在一个大风的深夜,天空仍如一片浑沌的挣扎,震动而无法安眠的漆黑,经过几层的土壤,我开了门扉,终于来到外面的世界。

春天的帷幕,刚刚拉下,夏日仍未掀启,我的朋友,途遇大雨积水或鸟兽,或脱不了壳,尚未鸣叫就夭折。拂拭不了的蝉尸,我以哀怨的歌声,作最后告别。

这个世界,已是钢筋丛林,高楼莽荒,找不到树叶,有时吊在水泥柱,或趴在壁角,拚命地叫喊,六脚慢慢移走,抖动身躯,尤其腹部两个鼓镜,为已变的世界叹息。

知了是我的黄昏族,你听过田青间传来的悲怆吗?他从似小提琴音箱的腹部,只在太阳下山时刻,感叹生命苦短。荒凉啊,荒凉,蝙蝠装聋作哑,为什么“苦苦”相逼呢?

我是越热越唱越起劲的傻瓜,不管晨曦、正午或日落的盛夏,是我最快乐的时间。只要你喜欢,可以伫立树荫处,听千古绝唱,也可以踏着树叶,沉醉于音乐旋律中。

我也非常珍惜体态美,在西北雨中,双眼与蝉翼的潮湿,增加我的妩媚,沐浴在昏黄里。雨与露是我唯一的粮食,嘶喊的动力,请怜惜正在修练的我,蝉者禅也。

羽化前,在树根底部,等了七年,因结缘才能来到世间,望着蝉洞,我的前世,这一次也只能住几天,随着秋凉,蝉鸣的稀疏,就是要告别的时刻。

我对人类有一点怨恨,禅行多日,仍未能释怀,那绿地的开发,树林的砍伐,尤其日式房屋茂盛的树荫,是我的最爱,众蝉栖息之所,现多已拆除,在城市越来越难生活下去,乡村也相同,我默默流泪。

朋友啊!我的路在那里,前面是沉默与孤独,我若有惊惶地颤抖,声音随着日落消失,艳光日照如此短促,露雾不过是一时云雨,身影也将逝去。

我发现一棵苦楝树,把我的身体与树皮粘住,青苔随着脚只脱落,灵魂沾湿进了泥土,让我留下对此生的回忆,虽是短短数日,仍是我永恒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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