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古本佛经保护记

图为收藏家在少林寺修复古本佛经

嵩山少林寺是禅宗祖庭和少林功夫发祥地，建寺距今已1500多年。古老的少林寺不仅保留了大量的建筑、碑刻，还如同其他一些同样古老的寺院一样，保留下来一批古老的佛经，而这对僧制、禅堂规约、以武术为代表的修习方法等文化形态上的东西的保留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也使得少林寺堪称中国传统文化的活化石。笔者有幸亲历了少林寺保护古本佛经的故事——

发现：岁月凋蚀的法宝

前年春天，我们来到河南少林寺参观考察那里的古籍。见到永信方丈，他兴致很高，简单交流之后，就亲自领我们来到少林禁地——藏经阁。

经柜打开，足有两三千册古本佛经。永信方丈面对这些法宝，边揩去上面的积尘边说：“少林寺全部的古本佛经都在这里。千百年来，许多建筑倒下了，许多坚硬冰冷的兵器锈蚀了，而薄薄的纸制品能够保留到今天，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但是，由于太多原因，我们没能好好保护它们。这次请你们来就是希望各位帮忙为它们着录，然后进行进一步的保护……”

在负责看管藏经阁的几位法师的帮助下，我们在藏经阁大卧佛前支起长长的桌子，找来一大块红色幔帐铺在桌子上，然后把经柜中的佛经一本本轻轻地取出来。我们采取了流水作业的方法，在法师们的配合下，一本本经书被拿上桌子、着录、记录、重新归类……少林寺古本佛经的整理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少林寺所藏古本佛经中，一多半是明《永乐南藏》刷印本，还有一些清朝刷印本和民国时期的印本。再就是一些散印的经典，比较有代表性的是明朝万历年间刷印的《紫柏老人集》和明嘉靖年间刷印的《佛说佛名经》，后者拥有众多版画，雕工精美，印制优良，世所罕见。整体来看，少林寺古本佛经数量不少，种类却不是很多，因此，整理工作进展得很顺利。

当看到一些佛经或脱页或被虫蛀、零乱地散放成一堆时，永信方丈心疼地拿起来几张散页，眼中满是惋惜的神情，连连自责：“老祖宗留下来的法宝，毁在我们手里了……”见大和尚神情黯然，与我们同行的着名收藏家韦力先生劝慰他说：“我们在其他一些地方看到的古籍，有的被破坏的程度比这还要严重得多，主要是因为大家对这些文物没有足够重视。今天看到，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破损成这样的还可以修复吗？”永信方丈问我们。

“可以。以前《赵城金藏》历经战乱运到北京图书馆的时候，都成了死疙瘩，最终还是被一点点揭开、裱好了。”闻此，永信方丈的眉头稍有舒展。他告诉我们不远的将来要建立少林博物馆，这些法宝都要搬新家。然后还会请购或畅捐一些更有代表性的古代佛经，让游人观赏法宝的同时生起对中华文明的热爱。

临别，大和尚委托我们在北京寻找有手艺的修书师傅，对这次发现的有损毁的佛经进行修复。我们当即答应下来。

修复：缝补文明的伤痕

找修书师傅，看似平常，却着实不是一件好办的事情。因为国内精通古籍修复的技师不过百余人，且大多年过半百，手中多是压了很多需要修复的古籍。谁是去少林的最合适人选呢？

经过慎重考虑，我们决意去找原中国书店肄雅堂高级技师董书承先生。我们找到董先生的时候，他正在给几个年轻人搞技术培训。我们表明来意，董先生说，只要是古籍修复的事情，我没有理由推辞，更何况是为佛门做事，更责无旁贷。董先生答应忙完手中的急活就去少林寺，我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刚刚过了国庆节，董先生就准备了足够的古纸、浆糊等专业工具，带了两个弟子，自行开车前往少林寺。

永信方丈专门把少林图书馆隔壁的一大间房子给董先生一行3人用于修书。3人稍事休息，便投入到工作中。

他们最早着手修复的是《紫柏老人集》。该书是方册装，故采用传统金镶玉的方法。金镶玉，俗称“穿袍套”或“惜古衬”，是一种比较特殊的修复方法，主要针对珍本古籍或书品天头地脚受损严重的古籍。具体方法是通过在书页里面衬上白纸，使天头、地脚及书脊3边都镶衬出白色的衬纸，再用纸捻将衬纸与书页重新装订。由于原书页往往因陈旧而呈黄色，衬上洁白的新纸，重为装订后，有如金镶玉，故名。经过镶裱衬纸的古籍保持了原始的装帧形式，天头、地脚和书脑3面得以加宽，使得原书页不易再受损，从而起到了保护古籍、延长其寿命的作用。而后来修复的《佛说佛名经》则是经折装，只能采取局部修补的方法，用的是与该经书同时代的棉纸。此纸薄如蝉翼，数张纸摞在一起，也就相当于现在的一张70克的胶版纸。因此，尽管一个经折往往经过多次局部修补，但依然平整。

传薪：接续先贤的智慧

今年春节前，我们再赴少林。

永信方丈把委托我们带去的两册宋版《资福藏》和两册元版《普宁藏》很恭敬地打开，连连赞叹。他轻轻抚摸着其中一册《资福藏》说：“距今有1000年了！保存得如此完好，真是不可思议的因缘。”

是啊，千年古刹得千年法宝，真是殊胜无比！

大和尚领我们去看修复过的经书，我们发现，全部的古本经书都从藏经阁转移到了图书馆，木质的经柜变成了铁皮柜，打开之后，经书整齐地码放在里面，并有浓浓的樟香飘出来。

“我们会定期放置樟脑丸，这样老鼠就不会咬经书了。”方丈的侍者说。

我们看到，修复的经书焕然一新。捧在手里，如同捧起千百年来古圣先贤的智慧。想到这无上的智慧还将一代代传下去，影响更多的后来者，我们都无比欣慰。

少林寺主动开展佛经修复工作、建立佛经特藏书库，使这些承载着中华千年文明的古籍得以世代相传绵延不绝，实在是有远见的。“修复功德藏，接续人天师”，古本佛经的修复是少林文化中兴的一个重要方面。

“我计划在这些经书修复完毕之后，有选择地原样影印一部分，化一成百，让更多的人能够看到。”永信大和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