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禅宗的“教外别传”

关于禅宗的“教外别传”

作者：石明

我在1988年本刊第12期上发表的《不识本心学法无益》一文中，对慧能“顿悟本心”的思想已经作了一些介绍。这里就禅宗“教外别传”的问题谈一点看法。

对于禅宗的“教外别传”，后世（尤其是明清时期）许多道教徒加以附会，往往认为五祖弘忍之所以要慧能“三鼓入室”，并“以袈裟遮围，不令人见”，是给慧能秘传了某种“命功”，并以此来宣扬道教修行“性须自悟，命待师传”的观点。长期以来，这种观点不但流行于社会，而且也影响到了佛教界内部。

其实，慧能“三鼓入室”听弘忍讲述《金刚经》顿悟时所讲的体会已经清楚地说明了这个问题。他一连用了几个“何期”来感叹“自性”的“本自清净”、“本自具足”，说明了所谓“传法”只不过是使人“识自本心”而已，此外更无其它秘法可传。又如五祖弘忍所言：“昔达摩大师，初来此土，人未之信，故传此衣，以为信体，代代相承。法则以心传心，皆令自悟自解。自古佛佛惟传本体，师师密付本心。”这里也明确指出了达摩以来禅宗的“以心传心”是“皆令自悟自解”，是“密付本心”。如果说禅宗有所谓秘传的话，那也仅仅是对于尚未顿悟自性的人而言；至于已经觉悟者来说，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正如慧能引导惠明言下顿悟本心后，在回答惠明“上来密语密意外，还更有密意否”的发问时所说：“与汝说者，即非秘密。汝若返照，密在汝边。”慧能在广州法性寺首次出示衣钵，印宗法师问道：“黄梅付嘱，如何指授？”慧能答：“指授即无，惟论见性。”当即否定了在黄梅有什么秘密的“指授”，告人“惟论见性”而已。

关于这个问题，《坛经》中有多处论及，不妨再略举几段语录：

三世诸佛、十二部经，在人性中本自具有，不能自悟，须求善知识指示方见。若自悟者，不假外求。若一向执谓须他善知识望得解脱者，无有是处。何以故？自心内有知识自悟。若起邪迷，妄念颠倒，外善知识虽有教授，救不可得。若起正真般若观照，一刹那间，妄念俱灭；若识自性，一悟即至佛地。

汝今当信佛知见者，只汝自心，更无别佛。盖为一切众生，自蔽光明，贪爱尘境，外缘内扰，甘受驱驰，便劳他世尊从三昧起，种种苦口劝令寝息，莫向外求，与佛无二，故云开佛知见。

若大乘人，若最上乘人，闻说《金刚经》，心开悟解，故知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自用智慧常观照故，不假文字。

一切般若智，皆从自性而生，不从外入，莫错用意。

吾若言有法与人，即为诳汝。但且随方解缚，假名三昧。

我心自有佛，自佛是真佛。自若无佛心，何处求真佛？汝等自心是佛，更莫狐疑！

我今说法，犹如时雨，普润大地。汝等佛性，譬诸种子，遇兹沾洽，悉皆发生。

闻了各自除疑，如先代圣人无别。

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

学道常于自性观，即与诸佛同一类。

但识自本心，见自本性。

又问曰：“正法眼藏，传付何人？”师曰：“有道者得，无心者通。”

……

慧能已经苦口婆心讲述得这样通俗透彻，迷者于此当可醒悟矣。

有人紧紧抓住“三鼓入室”，并“以袈裟遮围，不令人见”作为论据，来强调一定是秘传了某种“命功”。其实，其原因是很清楚的，正如弘忍用鞋子擦去慧能的得法偈时所说明的，主要是“恐人损害”。有人还以禅宗的“秘传”同所谓“双身法”相附会，并且从禅宗典籍中找出一些涉及男女之事的公案做为根据，这更是错误的。

如果一定要从道教的“性”“命”角度来研究“教外别传”的禅，也只能说禅是兼该性命、性命合一的实践法门。如果从佛教定慧角度来研究，慧能也早已明示：“我此法门，以定慧为本。大众勿迷，言定慧别。定慧一体，不是二。定是慧体，慧是定用。即慧之时定在慧，即定之时慧在定。若识此义，即是定慧等学。诸学道人，莫言先定发慧，先慧发定。……定慧犹如何等？犹如灯光，有灯即光，无灯即暗。灯是光之体，光是灯之用。名虽不同，体本同一，此定慧法，亦复如是。”最后又总结道：“一念悟时，定慧全体。”至于如何顿悟自性，上文已经详细剖析，以后还要再进一步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