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23日∵∵

∵“东方有圣人焉,西方有圣人焉,此心同,此理同,盖不同即非圣人。”无论东西古今,人都存在着共同的永恒问题,即生命的存在与意义,亦即如何把握绝对的问题。本文把在现实与理想、内心与超越、个别与普遍、暂时与永恒之间的张力,归结为“事”、“理”与“心”三大范畴之间的相峙。如老子所说:“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东方禅学与包括基督教在内的西方思想的相遇对话,不仅仅是外在时空条件变化下的文化之“事”,更是日常生活之“心”,契会绝对之“理”的内在需求。本文透过对拙译三部比较禅学著作的解析,梳理三种禅学与西方思想对话之研究进路,试为当前蓬勃展开的佛耶对话作一解。

一、两圆相对。∵∵可以佛洛姆(Erich∵Fromm)、铃木大拙(D.∵T.∵Suzuki)与马蒂诺∵(Richard∵de∵Martino)合着、王雷泉与冯川合译的《禅宗与精神分析》(Zen∵Buddhism∵and∵Psychoanalysis,贵州人民出版社,1988.8;台北远流出版公司,1990.5)一书为代表。人们已经习惯于将东西方思想截然区分,视为两个彼此隔绝的独立文化圈的思维模式。典型如铃木大拙,他是二十世纪初向西方传播东方禅学的先驱者,认为西方的心灵是分析的、分辨的等等,而东方人的特点则为综合的、整体化的等等。表现在宗教上,“西方的宗教基督教所谈论的是逻各斯、道、肉身和道成肉身,以及风飘雨摇般的世事;东方的宗教则力求肉身成道、静默、一心不乱和永恒的安宁。”铃木大拙把东西方看作彼此隔绝的二大世界,因此他的使命就是在东西文化之间搭起一座沟通的桥梁。

二、两圆相交。∵∵可以阿部正雄(Masao∵Abe)着、王雷泉与张汝沦合译的《禅与西方思想》(Zen∵ahd∵Western∵Thought,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2;台北桂冠图书公司,1992.5)为代表。阿部正雄举亚里士多德的“存在”(Sein)、康德的“应当”(Sollen)和龙树(Ngarjuna)的“空”(śūnyatā),作为人类在思想和存在上为解决事与理、特殊与普遍的矛盾相峙的三个根本范畴。在此范畴框架下,作者考察了基督教历史上的柏拉图主义和亚里斯多德主义两大立场(在中世纪分别为奥古斯丁和阿奎那所代表,自近代起则分别为康德主义和黑格尔主义所代表)。由于不是把有就是把理作为它宗教思想的基础,十字架之事(事件)遂被遮蔽。起初是变得太思辨化(有),而后是变得太教法主义化。而佛教对空和无我的探索,摆脱了存在和非存在,消除了存在和非存在的实体化。这样做就意味着对实体性思维本身的否定。从康德以来,西方哲学经历了一条模索徘徊的道路。尼采与海德格尔对“非存在”与“无”的探讨,在“存在”与“应当”之外另辟蹊径,显然回应着东方禅佛教“无”的立场。但他们仍然摆脱不了西方形而上学的传统路径,仍无法摆脱西方的“存在”和“应当”这二个范畴所体现的实体性和主客二元性。作为铃木大拙的后学,在西方世界访学三十余年的阿部正雄,在哲学上深入剖析了东西方思想的结构性差异,同时也指出东西方思想的差异并不是截然划分的。在西方思想中,亦存在着与东方亲和的潜流,否则就不可能容受东方的禅思想。另一方面,要使东方禅宗思想为西方人接受,必须适应西方人重逻辑分析的特性。禅若想真正适合当今人类的需要,它也必须把西方的“存在”和“应在”的观点包容于内,充分认识到人类思想中的肯定性和创造性方面。阿部正雄不像铃木大拙那样,企图以禅包摄西方学术,但他仍认为西方的形而上学无法摆脱实体性和主客二元性的传统路径。这样,东西方文化的交汇,其实只是两圆相交的边缘部分。那就是说,东西方思想还是有很大一部分是无法沟通乃至统一的。既然“理”是绝对的,那它必然对所有人都是统一的。东西方思想是否有统一的基础?如果是,那它们现在的差异又是怎么造成的?

三、两圆相合。∵∵可以包卓立(William∵Bodri∵)着、王雷泉主译的《苏格拉底也是大禅师》(Socrates∵as∵Grant∵Zen∵master——Socrates∵and∵the∵Enlightenment∵Path,台北老古文化文化事业股份有限公司,1998.9)一书为代表。包卓立是本世纪下半叶,从西方到东方向南怀瑾先生习禅的美国人。与通常学究式的研究不同,他对禅是身体力行的修证,在生命的深层次中领悟到东西方文化的两大圆圈,本来就具有共同的基础!因此,在东方的修道之教已经叩开西方大门的今天,作为一个当代西方的禅者,作者认为并非仅仅是东方才以觉悟作为文化精神的核心,只是因为苏格拉底之后的西方哲学家对觉悟之教的无知,使后人忽视了它在西方文化传统中的存在。因此,他在这部惊世骇俗的书中,检讨何以在柏拉图之后,西方思想会偏离苏格拉底的觉悟之教。禅宗六祖慧能早就说过:“人虽有南北,佛性本无南北。”赵州禅师以“东门、西门、南门、北门”,表明习禅求道的大门,永远向着普天下人士敞开。人不拘南北,地无论东西,禅的精髓是自性作佛,无远弗届。既然中国岭南一字不识的“獦獠”可以成佛,地中海畔的古希腊大哲为什么就不能习禅?禅的精髓,即舍离一切固执的理智化的偏见,达到对终极存在的觉悟。现在,是使东西方在苏格拉底之后分道扬镳的外求与内证这两条道路,重新结合的时候了。

上述三部禅学比较著作,大体代表着百年来东西方宗教相遇对话的三种进路,或曰三个阶段。“两圆相对”的进路,厘清作为文化事件的东西方宗教在事相上的差异,对于认识各自宗教的特质和优缺点,是必要的阶段。在这基础上,“两圆相交”的进路,在东西方学术界共许的逻辑思辨角度,透过表层的文化事相,深入到东西方思想的“心”与“理”层次,各自原具有彼此汇通的潜流,遂使思想对话成为可能。“两圆相合”∵的进路,则站在宗教修行的立场,认为在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的觉悟境界上,东西方思想与宗教原本就具有共同的基础。这种进路,超越了目前东西方共许的学术规范,但亦有其意义。尤其是当前讨论宗教对话,多在具有浓厚的基督教语境的“冲突论”、“兼容论”、“多元论”等范式中展开。站在东方禅宗立场上的“两圆相合”∵进路,对于“心”与“理”的完全契合,提供了一种更为开阔的视野。

本文的结论是:当代宗教哲学多元化的现状,恰恰证明真理是绝对的、统一的,而因应于时空条件,人们对真理的进路和解释则是多元的。要把握绝对之理,必须使人心从外烁转向内求。(信息来源:中国佛教文化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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