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乘菩萨行法的“五法”忏悔

刘亚明

一、忏悔与“五法”忏悔

佛教有八万四千法门一说,忏悔是其中之一。

忏悔是华梵合成词,“忏”即“忏摩”的略称,梵语ksama之音译,意思是请求被冒犯对方息瞋,容恕自己的过错,因为请恕必须用一定仪式表达,使对方能够感知并接受,所以“忏摩”具有仪式的特征;“悔”是中国固有之词,意思是追悔、悔过,即追悔过去之罪,强调对已做罪业的自责。“忏悔”实际上是将“忏摩”的仪式,如对首、对众(要有确定的对象)和自知其咎、自责其心相融通。忏悔的目的可以简单概括为:通过一定的仪式发露、说过,以拔除罪业,去除修道障碍。

忏悔作为修行法门被称为忏悔行法,在中国已有近二千年的历史,如今在佛教寺院共修道场中,忏悔几乎是每日的必修科目。许多寺院每年还会在一定时期或者因时所需举行专门忏悔法会,最常见的如《慈悲道场忏法》、《慈悲三昧水忏》、《法华三昧忏》、《八十八佛忏》、《净土忏》等。这些已中国化的忏悔法门有着完备的内容和固定的仪式,它与忏悔的原义虽然保持着一致,却也有了很大的不同:以忏悔为主题,以灭罪除障、求证实相为鹄的,其思想至极广博,义蕴极其深远,成为可以一门深入的修持方法。

综观目前所能见到的忏悔行仪,其核心内容为“五法”忏悔。“五法”即是忏悔、劝请、随喜、回向、发愿,这可以说是以忏悔为核心,将劝请等内容纳入仪式的一种行仪。有时“五法”忏悔又称“五悔”法、“五忏”法。

二、“五法”忏悔的源流

从现有史料看,“五法”具足的礼忏文是梁代的《菩萨五法忏悔文》。礼忏文只有简短的700余字,句式简练,全为五言偈颂∵[1]。据《高僧传》记载,道安(314-385)曾经制定“僧尼轨范”:“安既德为物宗,学兼三藏,所制僧尼轨范,佛法宪章,条为三例:一曰行香、定座上讲经上讲之法;二曰常日六时行道饮食唱时法;三曰布萨、差使、悔过等法。天下寺舍,遂则而从之。”[2]北宋·净源着《圆觉经道场略本修证仪》说:“东晋弥天大法师(道安)尝着《四时礼文》,观其严供‘五悔’之辞,尊经尚义,多摭其要,故天下学者悦而习之。”[3]

从以上二者记载可知,东晋时道安就已经制定“五法”悔过仪式,供僧人日常实践,并渐渐影响其他寺院也效仿实行。距道安100多年后的刘宋僧人昙宗“尝为孝武唱导,行菩萨五法礼”,昙宗“唱说之功,独步当世”∵[4],表明刘宋时期寺院的礼忏之风已相当盛行。昙宗“为孝武唱导”时,孝武帝却很不理解:“朕有何罪,而为忏悔?”也许昙宗的行为正是“五法”礼忏开始流入帝室及上层士大夫阶层之始。

现在我们能够看到的《慈悲道场忏法》,具足“五法”忏悔内容,但由于这个忏本经过历代增广而成,梁武帝时的原貌已不可考。到陈末隋初时,天台智顗(538-597)制作《法华三昧忏仪》,由十科仪式组成,其中第七科即是“五法”忏悔。智顗提倡“五法”忏悔明显是以忏悔为中心的,而劝请、随喜、回向、发愿是忏悔的有机组成部分,他制作的行法常常称为“忏悔行法”。可以说,忏悔被发展为忏悔行法,成为可以一门深入的法门是从智顗开始的。

智顗将忏悔分为理忏和事忏。理忏就是无生忏。无生忏就是观罪无生,《观普贤菩萨行法经》说:“一切业障海,皆由妄想生;若欲忏悔者,端坐念实相。众罪如霜露,慧日能消除。”要行无生忏者,应当“观罪无生,破一切罪,以一切诸罪根本性空,常清净故。”[5]理忏被智顗看作是第一忏悔,因为能够深达罪源,从根源上拔除罪业,但是理忏必须有很深的禅功和锐利的“观慧”,而一般人慧门未开,理观难成,必须先进行事忏。事忏就是随事分别忏悔,在事相上以一定的仪式忏悔罪业,以身之礼拜瞻敬,口之称赞唱诵,意之观想圣容等三业殷勤悔过。智顗将“五悔”法视为事忏,主张在理忏前加行“五悔”法,这样可以“助发意业”,迅速与理(实相)相应,以达到从根本上拔除罪本的目的。

由于智顗在忏法理论和实践中的影响,“五悔”法经其阐发运用,并作为忏悔行法的重要科目固定下来,成为大乘菩萨忏悔行法的主题之一。

三、“五法”忏悔的成因

但是,为什么智顗及其前人将劝请、随喜、回向、发愿等也视为忏悔?这“四法”与忏悔之间有着怎样的逻辑关联?

主要有二方面原因。一是许多大乘佛经常常将五者联序。如后汉安世高译《舍利弗悔过经》中有“忏悔、劝请、随喜、回施”,北凉昙无谶译《大方等大集经》卷27有“忏悔、回向、劝请”,后秦鸠摩罗什所译《大智度论》有“忏悔、随喜、劝请”三法,东晋佛陀跋陀罗译《观佛三昧海经》有:“若实至心求大乘者,当行忏悔,行忏悔已次行请佛,行请佛已次行随喜,行随喜已次行回向,行回向已次行发愿,行发愿已正身端坐系念在前,观佛境界,令渐广大。”[6]经文很明显地将“五法”视为系念观佛的前方便。

二是“五法”与大乘菩萨道有直接关联,“五法”之间有着深层的意义联系。大乘与小乘是相对而言的。小乘即狭小车乘,比喻为运载追求自我解脱者的教法。小乘包括声闻和缘觉,小乘人走的是自我解脱之路,最高果位是阿罗汉和独觉佛。小乘解脱道的修道障碍为宿业障和烦恼障。忏悔的目的就是拔除宿世罪业,化解与众生之间业已存在的对立或酬尝宿业。小乘戒的主要精神是防非止恶,在戒相上倾向于遮止、不作为,以此阻断对五欲六尘的执着,并以精勤的修道断除我执,实证涅盘,常常独处一隅禅定度日,较少关爱众生,以避免在与众生交往中又造新的罪业。如,头陀行者都要求“三衣一钵,着弊衲衣,常行乞食,一日一食,住安隐处,常坐不卧”等。

大乘就是大的车乘,比喻为运载心量广大、愿与众生一道共同解脱的教法,菩萨即是大乘人。菩萨的终极理想是实证大般涅盘,成就无上正等正觉。与小乘追求自我解脱不同,菩萨从始至终都以“四弘誓愿”(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为践行目标,所以菩萨的自觉与解脱必须在大慈大悲化度众生中完成。

在大乘菩萨道戒定慧“三学”中,“戒”可以简单概括为“三聚净戒”,即摄律仪戒、摄善法戒、饶益有情戒。其中“摄律仪戒”与小乘相同,以防非止恶为目的,但这只是基础而已,菩萨戒的主要精神是积极摄取善法、积极利益众生,在戒相上要求积极作为。菩萨的忏悔不仅要遮止恶业,防止自身的堕落,更要为未能利益众生而忏悔。因此,从广义上讲,一切有违“四弘誓愿”的行为都是恶业,必须忏悔,一切障碍大乘解脱成佛的都须忏悔,而一切有利于消除障碍的都是忏悔。站在这样的角度,大乘八万四千法门无非忏悔,所以劝请、随喜、回向、发愿无非忏悔。总之,菩萨的忏悔不只是消极遮止,更是积极的作为。

菩萨的忏悔,是基于救度众生的需要,是慈悲心的一种表现。菩萨慈心无限,悲心无限,所以忏悔无限。“菩萨若见贪行众生,应作是念:彼为贪欲热恼所烧,是我过咎,见彼瞋恚及以愚痴热恼烧者,皆悉念言是我之罪。何以故?我见一切众生病苦,应为求药方便疗治,我先誓愿除众生病,而今舍置是我过咎。菩萨成就如是意乐,自省其过,于诸众生深起慈心。若遇杀害割截身分,于彼怨所生反报心,无有是处。”∵[7]

佛被称为“二足尊”,即福德与智慧具足尊贵者,世出世间无与伦比,所以菩萨欲成佛道,就要广集福德,庄严身像,开显智慧,彻悟宇宙人生真相。龙树在《十住毗婆沙论》中说:“若人欲得如是无量无边不可思议福德聚者,应行是忏悔、劝请、随喜、回向。不惜身命、利养、名闻,于昼夜中常应勤行……于诸福德中,忏悔福德最大,除业障罪故。得善行菩萨道,行劝请、随喜、回向,与空、无相、无愿和合无异。”[8]而且菩萨只要尚未成佛,度众事业没有穷尽,忏悔也就没有穷尽。智顗《金光明经文句》卷3云:“菩萨地未穷至极,如是等位皆须忏悔,灭除业障。……齐此已来,当知忏悔位长,其义极广,云何而言止齐凡夫?是故《五十校计经》云,齐至等觉皆令忏悔,即其义也。”[9]宋代永明延寿禅师也有相同的观点:“至十地中,尚有二愚。入等觉位,一分无明未尽,犹如微烟,尚须忏悔。”[10]

因此,就大乘成佛道的终极关怀来说,忏悔是菩萨道修习的先期准备,因为未行忏悔则业障不除、道心难发、智慧难开;忏悔也是菩萨从初发心修学大乘,经历三大阿僧只劫直至最终成佛前贯穿始终的修习内容。

四、“五悔”法及其相互关系

现在通行的忏本,如智顗所制的《法华三昧忏仪》、梁武帝所制的《慈悲道场忏法》等,“五悔”的秩序均为忏悔、劝请、随喜、回向、发愿。

1、忏悔

忏悔可用六根忏悔概括。众生身心由“五蕴”构成,“五蕴”由十八界构成,十八界即六根、六尘、六识。六根即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意根,六尘即色尘、声尘、香尘、味尘、触尘、法尘,六识即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六根之“根”是指根本、能生之义,因为六根缘六尘,根尘相触而生六识。六根被视为心之所依、众生之本。六根又被称为“六情根”,意思是它能产生烦恼情识。《慈悲道场忏法》云:“寻众恶所起,皆缘六根,是为六根众祸之本。”∵[11]由此来看,众生造业和六根有直接关系。所以忏悔必须从六根入手。《观普贤菩萨行法经》有“清净六根法”,意思是通过六根忏悔能得六根清净,“如是忏悔一日至七日,以诸佛现前三昧力故,普贤菩萨说法庄严故,耳渐渐闻障外声,眼渐渐见障外事,鼻渐渐闻障外香,广说如妙法华经。得是六根清净已,身心欢喜无诸恶相,心纯是法,与法相应。”[12]经中详细解说六根忏悔的具体内容,有很强的操作性。《法华三昧忏仪》在文字上稍作处理,内容全行录用。

隋代吉藏(549-623)认为,六根忏悔有事忏、理忏之别,事忏“对十方生身佛,就事中忏悔六根罪,故云从无始来六根所作三障,今悉忏悔。”理忏“对法身佛,依实相忏悔,观六根是因缘生,本来寂灭。”∵[13]从实相之理上观照,六根为因缘所生法,缘生则有,缘灭则无,依于实相本来空寂,所以六根所造之罪也是因缘所生法,本来寂灭,如此忏悔则六根清净。

2、劝请

劝请通常指劝请诸佛菩萨久住世间宣法度众。《慈悲道场忏法》卷3曰:“我今至诚劝请诸佛,亦复如是。愿诸众生同得解脱,相与至心等一痛切,五体投地,劝请十方尽虚空界一切诸佛,愿以慈悲力,救诸苦恼令得安乐。”∵[14]《法华三昧忏仪》云:“我比丘(某甲),至心劝请十方法界无量佛,唯愿久住转***,含灵抱识还本净,然后如来归常住。”∵[15]

劝请是大乘小乘共修之法,但是大乘佛经给予了特别的重视,被要求为菩萨的必修之法。《四十华严》“普贤菩萨十大行愿”中,有“六者请转***,七者请佛住世”即为劝请。在同经颂偈中又有:“最初成就菩提者,我今一切皆劝请,转于无上妙***,诸佛若欲示涅盘,我悉至诚而劝请,唯愿久住刹尘劫,利乐一切诸众生。”∵[16]大乘如此重视劝请,与菩萨发心广大有直接关系,菩萨发心与众生一道成就无上菩提,而不是仅为个人解脱,所以要劝请智慧圆满的佛陀为众生住世转***。

由于劝请是为了利益众生,动机清净纯粹,所以功德不可思议。《金光明经》对劝请功德有详细解说,认为“劝请功德即是法施”。菩萨“六度”中第一度是布施。布施分财施、法施和无畏施,法施就是用佛法真理开导众生,使众生走上觉悟解脱之路。在“三施”中法施功德最不可思议。“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七宝满恒河沙数世界,而用供养一切诸佛,若善男子善女人,劝请如来转大***,其福胜彼。何以故?其法施者有五种事,何者为五?一者法施彼我兼利,财施不尔;二者法施能令众生出于三界,财施不出欲界;三者法施利益法身,财施之者增长色身;四者法施增长无穷,财施必皆有竭;五者法施能断无明,财施止伏贪心。是故善男子,劝请功德无量无数难可譬喻。”[17]劝请虽然不是劝请者直接讲法度众,但由于劝请诸佛菩萨为众生宣法,使佛法绵延,众生受惠,与直接行法施的效果一样,所以也就是法施了。

不但如此,劝请还能对治相应的罪业和烦恼。华严三祖法藏(643-712)认为,“劝请能除谤法障,劝请能生胜慧,劝请能得正慧果。”[18]法藏的弟子澄观解释,“劝请乃名祈求,除谤法障,起慈善根”,认为“声闻自度,但忏己罪;菩萨愍众,故须劝请。但劝如来普雨法雨,则自必沾洽。”[19]明末智旭(1599-1655)又云:“劝请能灭魔障”[20]。魔者邪魔,由劝请诸佛菩萨转正***,所以能够灭除魔障。

由于劝请有上述不可思议功德,又能够灭罪除障,与大乘忏悔的精神本来相通,所以才会被视为忏悔的重要内容而纳入忏仪之中。

3、随喜

“随”为随顺、不违背,“喜”为欢喜、无瞋嫉。随喜即是见他人行善积德,身心顺从,心生欣悦,喜他、助他成就。

在《四十华严》中,随喜是普贤菩萨十大行愿之一,是菩萨的必修法门,并认为,随喜一法是未至成佛前都应该随时、随处修习的。不仅要随喜如来难行能行的因地善行,乃至成佛之一切果德亦深心赞叹;而且要随喜十方世界六道众生的一切善行,乃至小如毫发之善也要爱语赞叹,并以身效法。

佛经对随喜的功德赞叹有加。《金光明最胜王经》卷3曰:“云何能得随喜一切众生功德善根?佛言:善男子,若有众生虽于大乘未能修习,然于昼夜六时,偏袒右肩,右膝着地,合掌恭敬一心专念,作随喜时,得福无量。”《大品般若经·随喜品》云:“菩萨摩诃萨随喜福德,与一切众生共之,回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其福最上第一,最妙无上,无与等者。”[21]而《金光明最胜王经》卷3则将随喜与供养进行比较,认为“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尽其形寿,常以上妙衣服、饮食、卧具、医药而为供养,如是功德不及如前随喜功德千分之一。”[22]

龙树《大智度论》卷61则认为,随喜者的功德甚至胜于行善者本人。“诸菩萨以方便力,他勤劳作功德,能于中起随喜者,福德胜自作者。”[23]

随喜作为心所法之一,是对他人所做功德的一种欢喜心态,也包括发自内心的称扬赞叹,但非本人亲力亲为,为何功德会胜过“自作者”呢?因为“上妙衣服、饮食、卧具”等物质供养有数量、时间和空间上的局限性;而深心随喜犹如太虚,超越时空,无所不缘,可以包容含摄一切,能摄三世一切功德,所以没有局限性,并且“睹人施道,助之欢喜……犹若炬火,数千百人,各以炬来,取其火去,熟食除冥。彼火如故,福亦如之。”[24]见人行善修道,发随喜心赞叹传播,使更多听闻者也能发善心、行善道,信乐佛道,犹如一灯传千灯,灯灯相传,永不断绝,所以随喜的功德也就当然永无穷尽了。

随喜被纳入“五悔”法中,还由于它与悭贪、嫉恨心态正好相反。如果人们能够随喜诸佛菩萨及一切众生的善举与成功,悭贪、嫉恨之心自然化解,贪嫉不行,则无诽谤,诽谤不行则不造恶,所以法藏认为,随喜可以“治嫉妒障,得大眷属并大福及大财”等果报。这样看来,随喜就是一种积极忏悔,因为随喜可以广大心量,包容众生,化小我为大我,进而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成就无上正等正觉。

4、回向

“回”为“回转”,“向”为“趣向”之义。回向就是以自己所修善根功德,回转给众生,并使自己趋向菩提涅盘。回向也是大乘菩萨的必修法门,是菩萨三贤位(十住、十行、十回向)之一。菩萨修习十向圆满后才能进入初地,是由贤入圣的关键。

隋代净影慧远(523-592)在《大乘义章》卷9中,将回向分为三类:一是菩提回向:将自己所修的一切善法,回转以趣求菩提解脱;二是众生回向:将自己所修的一切善根给予众生,与众生一起同证菩提;三是实际回向:将自己所修的有为善根,回向趣求无为之实际。

《金光明最胜王经》卷3详细列出了菩萨回向的具体方法,要求行菩萨道者必须恳切发愿,将无始以来一切善根,以及忏悔、劝请、随喜等功德,以清净心毫无吝啬的惠施于一切众生,“共诸众生同证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得一切智。”[25]

回向其实是一种目标指向。忏悔、劝进、随喜等是分,回向是总。回向就是摄取忏悔、劝请、随喜等功德,回施一切众生,与众生一道共成无上正觉。

在忏仪中,站在忏悔法门含摄一切的立场,回向又有另一层具体的意义。《慈悲道场忏法》卷十提出了“菩萨回向法”,主张行忏悔者应该“起如是念:我所修习善根,悉以饶益一切众生,令诸众生究竟清净。”“令一切众生皆悉灭除地狱、饿鬼、畜生、阎罗王等无量苦恼。”[26]回向就是将自己的善根功德,用以利益众生,令罪苦众生灭却恶报之苦,早生善道,与我一道同证菩提。

作为“五悔”法之一的回向,兼具多方面的忏悔功能。菩提回向,因为趣求无生菩提的缘故,可以对治执着三界有漏福报、不求解脱的我执无明;众生回向,因为以清净心平等施与一切众生的缘故,可以对治我慢、瞋恚与悭吝等恶质心态;实际回向,因为回有为之事趣向实际理地,理事不二,有为与无为圆融,从而获般若智慧,可以对治愚痴无智。

5、发愿

发愿,即发起誓愿。又作发心,即发起追求无上菩提之心。愿有总愿和别愿。总愿就是终极愿望——菩提之愿,如“四弘誓愿”;别愿可以因人而异。如释迦牟尼佛的秽土成佛愿,地藏菩萨救度幽冥愿等。

发愿的功德力量不可思议。《华严经·初发心功德品》云:“以发心故,常为三世一切诸佛之所忆念,当得三世一切诸佛无上菩提,即为三世一切诸佛与其妙法,即与三世一切诸佛体性平等……悉得法界一切诸佛说法智慧。何以故?以是发心当得佛故。”[27]而从忏悔灭罪角度言,发菩提心的受用也是广大无边。《大宝积经》卷91言:“善男子,善说如是觉悟之法,善发如是广大誓愿,能以如是决定之心,安住其中,一切业障皆悉消灭,无量善根亦当增长。”[28]

在忏仪中,将“发愿”视为“五悔”法之一,除了发愿可以令“一切业障皆悉消灭,无量善根亦当增长”原因外,还因为在忏仪结束时,需要发一些更为具体的誓愿,将悔过、劝请和随喜等功德作一具体的目标指向。所以,在“五悔”法中,发愿通常置于最后,在“四悔”中不单独列出,而是作为回向的一个部分。

《法华三昧忏仪》的发愿指向是“愿命终时神不乱,正念直往生安养,面奉弥陀值众圣,修行十地胜常乐。”[29]将忏悔、劝请乃至一切善德在回向后,再发具体之愿——往生极乐世界,同时又可以发多个愿望:“于此身行道无障,四魔不起,得深三昧,入诸法门,弘通正法,度脱众生,舍命之时正念成就,乃至未来世中,常值三宝,正信家生,出家修道,供养三宝,受持大乘,诸波罗蜜悉皆见前,与一切众生成等正觉。”[30]

忏悔、劝请、随喜、回向和发愿“五法”,是以忏悔为核心的修忏体系,五法之间关系极为密切,环环相扣、相互含摄,其中的任何一法都兼具其余四法的内容和功效。

(作者为贵州财经学院文化传播学院副教授)

【注释】

[1]∵在《开元释教录》和《大唐内典录》中都有收录,但皆曰“不详译者,附梁录”。从遣词用语判断,此文出现的年代应该较早,从语调上判断,是一篇道场礼忏仪文。此文在每一项后都有作礼的仪式。如“忏悔竟,五体作礼”、“请佛已竟,头面作礼”、“随喜已竟,五体作礼”、“回向已竟,头面作礼”、“发愿已竟,洗心作礼”。

[2]∵释慧皎《高僧传》,《大正藏》第50册,第353页。

[3]∵净源《圆觉经道场略本修证仪》,《新卍续藏经》第74册,第512页。

[4]∵释慧皎《高僧传》卷13,《大正藏》第50册,第416页。

[5]∵释智顗《释禅波罗蜜次第法门》卷2,《大正藏》12册,第485-486页。

[6]∵《观佛三昧海经》卷9,《大正藏》第15册,第687页。

[7]《宝积经》卷84,《大正藏》第11册,第485页。

[8]∵龙树《十住毗婆沙论》,《大正藏》第26册,第48页。

[9]∵释智顗《金光明经文句》卷3,《大正藏》第39册,第60页。

[10]∵释延寿《宗镜录》卷23,《大正藏》第48册,第544页。

[11]《慈悲道场忏法》卷10,《大正藏》第45册,第963页。

[12]∵《观普贤菩萨行法经》,《大正藏》第9册,第390页-391页。

[13]∵吉藏《法华义疏》卷11,《大正藏》第34册,第614页。

[14]《慈悲道场忏法》卷3,《大正藏》第45册,第933页-934页。

[15]∵释智顗《法华三昧忏仪》,《大正藏》第46册,第953页。

[16]∵《大方广佛华严经》卷40,《大正藏》第10册,第844页。

[17]《合部金光明经》卷2,《大正藏》第16册,第369页-370页。

[18]∵法藏《华严经探玄记》卷7,《大正藏》第35册,第254页。

[19]∵澄观《大方广佛华严经疏》卷27,《大正藏》第35册,第706页。

[20]∵智旭《大乘起信论裂网疏》卷6,《大正藏》第44册,第458页。

[21]《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11,《大正藏》第8册,第297页。

[22]《金光明最胜王经》卷3,《大正藏》第16册,第152页。

[23]∵龙树《大智度论·释随喜回向品》卷39,《大正藏》第25册,第488页。

[24]《四十二章经》,《大正藏》第17册,第722页。

[25]《金光明最胜王经》,《大正藏》第16册,第416页。

[26]《慈悲道场忏法》,《大正藏》第45册,第963页。

[27]《华严经》,《大正藏》第10册,第291页。

[28]《大宝积经》,《大正藏》第11册,第520页。

[29]∵释智顗《法华三昧忏仪》,∵《大正藏》第46册,第953页。

[30]∵释智顗《法华三昧忏仪》,∵《大正藏》第46册,第953页。

《法∵音》∵∵2011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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