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问茶记

柏林问茶记∵[精华]∵∵

高处寒∵

不为参禅到柏林。∵

柏林禅寺的“国际禅茶文化交流大会”汇聚了天下禅茶领域的诸多精英，能够一睹他们的仙颜并亲耳聆听他们的发言，当是一种难得的际遇。∵

18日，与宋兄乘火车来到石家庄，在会务组报道，住下。当夜，与之深谈，后夜方睡。∵

19日一早，跟随大巴来到柏林禅寺。远远看到明海方丈与众僧仪仗队早在山门外相迎。我们在仪仗队的引领下缓步走向万佛楼。德高望重的净慧老和尚引领众人齐诵《心经》，之后，韩国法师们诵起了《大悲咒》。我立在那里，完全被这种大美的音乐感化了。得诗一首：∵

天下赵州∵

又至万佛楼，因缘岂堪夸；∵

浮生苦与乐，赵州一碗茶。∵

赵州禅师塔前的献茶仪式尤为让人心动。塔前人多，没有上去，便在不远处默默看着。突然间，古乐声起，细辨之，乃龚一先生之《云水吟》，我日日在汽车CD中播放的曲调。那朗骏之气冲破寰宇，在清净的所在显得越发幽远。∵

净慧老和尚赋颂一首：∵

赵州一碗茶，今古味无差；∵

根植菩提种，叶抽智慧芽。∵

瞿昙曾记莂，鸿渐复添蛇；∵

瓯注曹溪水，薪烧鹫岭桠。∵

虚空爲玉盏，云水是生涯；∵

着意尝来淡，随缘得处佳。∵

正清和雅气，喜舍慈悲花；∵

上供诸佛祖，平施百姓家。∵

人人亲受用，处处绝尘渣。∵

林下清和满，廛中敬寂夸。∵

千年逢盛会，四海颂蒹葭；∵

三字禅茶意，和风送迩遐。∵

净慧老和尚塔前棒喝，一句“吃茶去”让人把尘间的包袱重重地甩下。我得诗一首：∵

柏林茶∵

古寺禅乐起，真心得所觅；∵

吃茶不为茶，千古味同一。∵

人丛中，得遇故友陆尧先生。陆先生雅量高致，气宇不减当年。相见寒暄几句，便将所得二诗相赠，先生回短信说：“有长进！”∵

同时，将前首诗抄送友人汤小明，得回赠一首：∵

无题∵

赵州一碗茶，还映众生缘；∵

匆忙学无为，古秋参今岸。∵

收获最大的是研讨会。会上发言的除了几个韩国友人，以及一个黄眉商人之外，余者都能听懂。简单记述如下：∵

余悦（江西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先生谈的话题是“禅茶一味”的当代价值。从三个侧面论述之。其一是“禅茶一味”的当下性，历史文献中二十多处提到“吃茶去”，都是在当下性上做文章；其二，不论在家人还是出家人，都要保持健康的身体和健全的心灵，都要保持“禅茶一味”的情怀，这样，很多人生问题和社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其三，从学术方面看也有其当代意义。余先生最近写了一篇论文《如实道和中国茶道精神》，建议我们一读。∵

陈云君（天津书画艺术家，顺平兄说他是陈寅恪的侄子）先生的讲话慷慨激昂，标新立异。他首先表达了对上午茶道表演的不满，他觉得最重要的应该是下午的研讨会，而且要经常研讨（这人如此喜欢开会，堪称会虫）。他引用了王阳明先生“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的观点，表达了“禅茶一味”实质上是在破我们心中之贼，这种观点博得了在场一致的好评。“十年尘梦，一杯清茶”，这脱口而出的句子，也让我颇为佩服。∵

宣方（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教授）先生一看就是个治学严谨的人。他的发言稿是《茶禅一味——古意与今诠》。主要观点如下：茶禅一味表达了自心与佛性的平等不二；茶禅一味在不同的修行空间有不同的体现：平常心是道，本地风光等等均可作为旁证。宣先生对明海大和尚“茶之六度”给与了很高的评价。（按：明海大和尚“茶之六度”是这样解释的：遇水舍己，而成茶饮，是为布施；叶蕴茶香，犹如戒香，是为持戒；忍蒸炒酵，受挤压揉，是为忍辱；除懒去惰，醒神益思，是为精进；和敬清寂，茶味一如，是为禅定；行方便法，济人无数，是为智慧。）宣先生对现在的茶道表演提出了批评，认为少了“礼”的成分和“敬”的精神。∵

寇丹（茶文化学者、艺术家）先生的外貌一看就是修出来的。让人生出许多亲近感来。他的讲话内容摘编如下：“禅茶不二”，“万法归一”。∵1200∵多年前就在我们站立的这块土地上，赵州古佛“吃茶去”三字禅之所以至今还为津津乐道，并作出多种诠释。我认为三个字中的“茶”字，不一定是文字上的一个“茶”字，也不一定是物质上的一片茶叶。想当年，赵州和尚所在的观音院是一座“荒村破院”，他本人是一位家徒四壁的“村僧”。就这样，还有人不断来“噇茶”、“借茶”。吃不够借不到的人还口出怨言。这一方面说明不产茶的北方，日常吃茶已很普遍。赵州禅师的“吃茶去”是要言不美，要言不繁。现在许多人对其中的“吃”和“茶”都写了大量不同见解的文字，但还有个“去”字是来去的方向词，还是他说了如“洗钵去”等不少三字禅中类似“噇”这赵州当地或他故乡山东曹州的土话乡音呢？因为韩国有人改为“吃茶来”，这个字也不是闲词虚语，我这么提出来是否我太执着了呢？“空持百千偈，不如吃茶去”，如果我们撇开这样的参话头方式，今天这样的聚会，就是人人都在一个茶碗之中非来非去，沐浴着感知的禅意。

对此我也试作一偈：∵

吃茶去来千年谜，∵

柏树着花塔生鱼。∵

四海宾朋蒲团坐，∵

打破砂锅问自己。∵

在中国大陆，经受了外侵内乱将近100∵年之后，茶给予的宁静、平和又代表了亿万百姓的心声，茶的文化活动和研究，在短期内达到史无前例的高峰绝非偶然。现在全世界只要有东方人在的地方就有东方的茶。无论这些人是否意识到茶禅一体的联系，他们必然会从品茶中体会到那种悠然恬淡的情趣，心如止水的思维，只可意会不可言喻的判断。如果一旦得到点拨启示，他们也就会开启另一片心灵的视野，去迎接清新的心境，接纳一种愉悦的禅喜。当我们说这些话的此时此刻，我们可以想到千年以前生活清苦，衣衫不全的从谂禅师的那种大智慧、大慈爱的精神影响，作为见证者，唯有柏林寺的“庭前柏树子”依然苍翠挺拔，一代代禅人传灯传法。∵

范增平（***茶文化学者）先生的气度极为不凡。讲话却并不拘谨，相反，倒是多了几分洒脱与幽默。他说，茶是生活的禅，简单的禅。我们要注重在日常生活品位茶禅的味道，而不要执着于文字本身，否则会沦为“口头禅”。∵

楼宇烈（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先生讲得很简单，最后归结为四句：∵吃茶参禅，清神洗志；∵离除二障，无量禅悦。∵

还是有相当见地的。∵

明海大和尚讲得非常传神。他说，他的师父净慧老和尚曾经在江西弄回了很多茶苗，发心在太行山种植出茶树来。结果，后来茶苗陆续死去。他为此很伤感。明海大和尚通过机缘认识了中国农业科学院的张占义先生，在张先生的努力下，“赵州茶”终于在2001年，在灵寿茶园试载成功了。明海大和尚去茶园亲自采摘茶叶、炒茶叶。有所悟：茶叶从新生到炒熟实质上经历了一个“死过去”的过程，而后来，我们沏茶喝，茶叶便又活过来。修行也一样要经历死去活来……他的发言我由衷钦佩。∵

净慧老和尚总结发言的时候没有多讲，讲了两首诗，没有记下来。∵

此次大会收获很多。恕不一一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