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每到春节临近,我们总是能够看到一种似乎是非常矛盾的场景:一方面,是无数人乘坐火车、汽车、飞机等交通工具,进行地球表面最大规模的人口流动,其目的不外乎是“回家过年”;另一方面,大家又总是在感叹:“年味”越来越淡了,过年“没意思”。

∵“没意思”,换句话来说就是“意义的丧失”。在传统年代里,春节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对我们这个深受儒家文化浸染的农耕民族来说,春节不仅是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标志,也是重新确定伦理等级关系的一个重要契机。春节中的许多仪式,如祭神祭祖,是为了重新确证人神关系,以求获得神灵的庇佑;晚辈给长辈拜年,是重新确证长辈的权威,长辈给晚辈发压岁钱,是为了奖励晚辈的孝顺,等等。而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里,春节丰盛的年夜饭、孩子的新衣等,则是对平日艰苦生活的一种补偿,所有这一切,都让人们对春节充满了憧憬和期待。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市场经济大潮的涌起,整个社会逐步世俗化、功利化、理性化了,春节也渐渐被“脱魅”,神灵早已不复具有原来的地位,长辈也不再具有原来的权威,过年演变成了吃吃喝喝、打打麻将以及在电视荧屏前打瞌睡等。在这样的情况下,春节“没意思”是必然的,甚至逐渐消失也不是不可能的,一个失去意义的节日是没有存在价值的。

∵但事物发展总是否极泰来,当春节的意义被降低到极致的时候,其新的意义也开始出现了:因为现代商业社会在赋予个人极大自由的同时,也让个人陷入了一种空前的孤独当中,而人在本质上却是一种社会动物、伦理动物而不是没有社会认同需要的“无毛两足动物”。任何人都必须回答“我是谁”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又只能在这个人和他所属的社会、家庭的关系中才能找到,而春节恰好为我们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

∵现在可以回答我们为什么要回家过年了:就是因为我们必须借此机会来重新确证自己作为儿子、女儿、丈夫、妻子等的伦理关系(当然,这种关系的主要内容是爱和亲情,而不再具有传统意义上的等级含义)。而我们作为官员、军人、职员、学生、打工者等的身份,则在平时就已经被反复确证过了。一个人只有通过了这样的确证,才能是完整的,才能从一个自然人上升为一个具有文化意义的人。

∵在当今这样一个全球化的时代,作为中华民族一分子的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通过一种仪式来确认自己的主体性。正如追求自由与权利是人的本性一样,追求认同和归属感也是人的本性。如果我们不能确证自己的归属和主体性,那么我们就会像德国作家沙米索的小说《出卖影子的人》中的主人公那样,变成一个“没有影子的人”,被所有的人所害怕,自己也害怕所有的人,就只能做地球村中的二等公民。而要确认我们是文化意义上的“中国人”,春节的仪式性作用,是任何其他节日都无法替代的——春节之于中国人,恰如圣诞节之于基督教文化背景下的欧美人。

∵从这个意义上说,尊重、珍爱、守护春节,就是尊重、珍爱、守护我们自己!因此,让我们开开心心,认认真真地过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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