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衣仁爱∵心心相连”赤峰捐衣行系列之(五)∵

∵这次的端午节,没有在家里跟着家人凑热闹,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和北京仁爱慈善基金会的近80位志愿者到内蒙古赤峰市喀拉沁旗王爷府镇为那里的一些家庭尚有困难的老乡捐赠衣物。这批大约有5万件来自全国各地的衣物被放到当地的团结地小学的校园里,举行完有内蒙各级领导和当地老乡参加的发放仪式后,大部分的衣物被各村派来的车拉回去了,只有一个村子因为距离发放仪式现场有些远,同时也考虑到很多来自城里的志愿者希望亲自看看那些接受衣物的老乡们,所以基金会的组织者安排了10个小组,30多位志愿者入村挨家挨户发放。我随着第九小组一行5人要去柳条沟。∵

柳条沟

∵因为要和另外一个组拼车拉发放的衣物,所以我们两个小组连同村里的司机一共10个人挤进了堆满衣物捐赠袋的面包车。虽然很挤,却没有不堪的感觉,一路欢声笑语,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

∵下得车来,我们见到了迎接我们的柳条沟村民组长老于,一番交接清点,老于开始为我们带路拜访那些此行很想见到的人们。老于是个50多岁的汉子,说话干脆,做事利落,脚步不停地领着我们在山村的一条条路上找接受衣物的人家的院落。每进一家,老于总是很自豪、很开心地指着我们介绍,“这些是从北京来的,专门把衣物给送到家里呐!”∵走访的十多户里,多半是孤寡或有病在身的老人,但无论怎样,他们大都很热情地迎接我们,很真诚地表示感谢,话语虽然不多,但笑意盈怀,眼光里充满亲切柔和慈祥。我们送衣上门恰值午饭时间,所以到了一些人家时,正赶上他们在做饭或吃饭,为了不过多地打扰正忙着的老乡,我们往往是打过招呼,简单聊上两句,再送上几句真诚的祝福就不得不离开了。每一次的离开,我心里都有些不舍,很想坐下来跟这些孤单又疾病缠身的老人们多说几句。

∵有一户,家里只看到一位60多岁的大妈,看样子身体不好,老于跟她介绍我们时,老人家没有一句话,只是用幽幽的目光看着我们,我走上前去跟老人家说话,说了几句,老人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那眼光更加的幽深,直直地看向我,彷佛是老母亲看到多年游子的哀怨,又彷佛是为往日的过错深深地自责。那种眼光撒在心里,让我觉得有些悲凉。没有时间读懂老人家的目光,老于告诉我们,她的家人下地干活还没有回来,她身体有病。转身时,我有些难过,又回头看了老人一眼,老人已经转身进屋了,但她的目光很深很深地扎在我的心里。

∵在第二户家里,是个60岁左右的老人,我们进去时他正在吃饭,看到我们来,连忙放下碗来招呼我们。握住他的手,很粗砺的感觉。手臂搂住他的肩膀,感觉他的身体很是单薄但还结实。老人的上唇留着一副斯大林式的胡须,全都花白了。老人的目光很是慈祥,看着让人感觉非常亲切。他一再向我们表示感谢,一再问我们吃饭没有,如何吃饭。我们跟他鞠躬告别,他也跟着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让我有些诚惶诚恐,快步从他的院子走出来,回头跟他挥手,他一边挥手,一边跟着送出来,脸上和眼里写满的是依依不舍。几分钟的相遇,为什么走时的感觉跟年轻时离家上学与父母告别一般,那种依依不舍也从自己的内心同样升起?

∵好几户人家的院子都是靠着山坡围起来的,从外边看,院子并不大,但进得院来,视野顿然开阔。院子里辟有小块小块的菜田或粮地,菜地里因为护水保墒的原因,辣椒、茄子或架子豆苗都从塑料薄膜里钻出来,还不是很粗壮,却青翠欲滴,在如洗的蓝天和如雪的朵朵白云的映衬下显得生机盎然。玉米苗和高粱苗多半种在院子里的高处,风吹来时,绿叶飞快地摇动,如同忘情的欢快舞蹈。不时有诱人的饭香从屋里飘出来,弥漫在院子里,钻入鼻孔时,瞬间让我的记忆回到几十年前的故乡,觉得此刻就站在自家的院子里。

∵最后的一户是老于自己。路上老于告诉我们,他已经做了近20多年的村民组长了,四个姑娘都在北京工作或生活,家里只有他和老伴两个人了。他也多次到过北京,去旅游或跟着孩子们生活做生意,却无法改变他对家乡的眷恋,喜欢留在老家,享受这里的青山和醉人的风。老于说这些话时,语气很自然,自然得如同吹在路边高大杨树上的风徐徐吹在我们的心里。我的目光也贪婪地四处观望,此处的一切,没有丝毫的精致,或者应该说很粗糙,一道道斜着延伸出去的山梁和突起的或尖或圆的山顶,稀疏的树,乱长的杂色花草,然而即便如此,看过去时,心里却是那样的舒服,仿佛早早就藏在自己的记忆深处,此刻如此真切地呈现在眼前,荡漾着一股浓浓的思乡情绪。思想穿梭在久远的记忆里,耳畔响起苏格兰诗人彭斯的美妙诗句:“我们曾每天去爬那高高的山岗,追寻美好的岁月……”

老大爷

∵送完所有的衣物回到约定的会合处,却发现原来应该比我们早到的另外一个小组还没有出现,于是我和老于坐下来聊天。他们村子原来不在目前所属的王爷府镇,而是另外一个独立的乡,十年前合乡并镇时,他们这个乡一分为二,一半划到了喀喇沁旗***驻地所在的锦山镇,另外的一半,包括他们这个营子被合并到了王爷府。老于说,本来生活水平相近的人们,因为划转到两个条件差别很大的镇,彼此间的生活条件有了很大的差别,总体来说,锦山那边的人们普遍比王爷府的要富裕得多。王爷府的辉煌早就不在了,唯一状元及地的自豪也基本上荡然无存,这个镇因为缺少工业和商业,大部分的农民除了种地和种树外就是出外打工,但因为近年来的经济危机和萧条,很多人都觉得打工挣钱不容易或干脆回家了,前面讲到的那位留着斯大林式胡须的大爷就是其中的一位。

∵看来他是在吃过饭后特意出来看看我们走了没有的。见我们几个等在村口,就很开心地过来跟我们打招呼并坐下来一同唠嗑。大爷说,他这个人命运不好,一辈子单身,生活上一直没有很宽裕的时候,前几年在河北的某个厂子给人家看大门,现在又赶上经济危机,不得已回家了。他在说到我们送衣物给他这件事情时,有些难为情,但很快他就说道,“这都是国家好啊,你看,连你们都给我亲自送衣服来了。”

∵“这个国家的确很好,”他说,“你看,以前咱们家里看电视,弄个高高的电视天线,有时因为角度不对还收看不清楚,现在家家都有了闭路电视,不用天线就能看上几十个台呢;前些年又给村里通了来自山上的清泉水,自来水的管子就埋在我们说话的路边;除了不远处的柏油路外,通到村里的水泥路,也早就规划好,马上就开工了。所有这些,国家肯定花了不少钱。还有,退耕还林还草、种地的各种补贴,给住院费用报销60%以上的农村医疗保险,都让咱农民的心里很踏实。所以,我一想到这里就心里得劲,回到家后,看到人家不种的地,我就捡来种,我还跟地的主人说,等收割的时候要吃的多少都给;看到人家不要的荒坡,我就自己买树苗种树,也许我等不到卖树赚钱,我本来就不想为自己,我想为国家种树!”

∵村民组长老于还告诉我们,这个老人家以前曾先后义务抚养过两个被人丢弃的孩子,一个男人干这些事情,很不容易,那两个孩子长大后都出去找到自己的生身父母了。我们问老人家,这些孩子现在是否还回来看他,他很平静地说,“他们很少来。”接着又怕我们误解,很恳切地替他们辩解说,“他们都很忙,再说,我身体也还好,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等我不行啦,他们会想起我的。再说,我养他们,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老人说这句话时,为自己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开心地笑起来,我看到,老人笑得有些天真,很单纯。

∵记得在聊天时,老人曾两次跟我说过他一生命运坎坷,但都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反而更多地说起自己对国家和***的感激乃至对我们这次微不足道的送衣之行的感动。这些话从这个身体单薄的老人嘴里说出来,淳朴地象身边的红色泥土,听起来却让人忍不住感慨且回味再三。我们的生活历程和生活条件要比这位老人优越得多,正因为这种优越,也让我们在内心深处滋生了强大的优越感,我们总认为自己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有很好的职业,见多识广,我们经常会思索很多我们认为有深度和意义的问题,我们也非常乐意在我们遇到比我们条件差些的人们,比如这些生活在贫困地区的老乡时给他们解释脱贫致富和离苦得乐的道理。在多年的生活里,我们都听过很多很多。然而,此刻这个老人的话我们却很少能够听到。他没有讲什么道理,也许他也真地讲不出什么像样的道理,但他提到生命坎坷时的平静表情和在依旧清贫的生活中发自内心对国家的无限感恩和为国种树的实际行动,以及在觉得自己抚养了两个弃婴只是做了自己本份事的欣慰,乃至因为我们为他送来几件城里人不穿的旧衣物他却非常郑重其事地来为我们送行,所有的平淡和朴实背后,给我们展示的不正是最为真实的令人震撼的生命的庄严吗?那种拥抱生命的一切苦乐的情怀,那种知恩报恩的情操,让我觉得他可比古人咏叹的幽谷之兰,他这样的心才是宽厚如大地,广袤如虚空,堪忍一切。在这样的生命面前,我们所谓的光鲜和优越以及种种自以为是的知识和经验又算得了什么?

刘真然

∵刘真然,此次同行中年龄最小的志愿者,她今年12岁,是知名的自由创作者老蛋的女儿,一个人见人爱的鬼马小精灵。在启程前往赤峰的路上,轮到她自我介绍时,落落大方的她说起话来那叫一个爽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我本来不想去,但是爸爸希望我去,妈妈也刀架在我脖子上,说要是不去就砍,你说我能不来吗?”直惹得一车人轰然大笑。

∵虽然嘴里说是被逼无奈才来,但我看到,在整整两天的活动里,这个小姑娘一直很开心、如鱼得水地做着她的引礼乃至入村发放工作。只是闲暇,听她耍贫嘴时才记起,这时的真然才是那个只有12岁的小姑娘。老蛋是她的最爱,虽然嘴里总是拿老蛋开涮,然而从她的话语里总能真切地感受到那个聪明异常、特立独行、不走寻常路的爸爸在这个颖慧天真、快乐自如的女儿心中的分量。我常想,一个如此的老爸与一个如此的女儿用自己的生活实践做冲破社会习俗桎楛、寻找人生幸福的生命试验,这种行者的非凡勇气和智慧实在是难能可贵,令人自叹弗如。

∵在回京的路上,根据活动安排应该做简单的活动总结,因为时间的缘故,不能轮到每个参加者都去说上几句。真然所在的那个组把这个宝贵的发言机会让给了这个口齿伶俐的小姑娘。本来的猜想中,她会说些逗乐的话,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一张嘴还是把大家给吓了回去:“你们要我做总结吗?我才不会做总结呢!∵我只会扯淡!如果你们喜欢我扯淡,我能从这里一直给扯到天津去,哈哈!”天津是她的老家,也许她说的扯淡是个双关语,又让人想到了那个经常剃着光头的老蛋,也许她又是在插科打诨装傻糊弄大家。主持人和组长只好换人去做那种大人习惯了的总结。

∵在写这篇文字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刘真然的话虽然有些调侃,但也许是对的。她也许就是那个说皇帝什么也没有穿的小孩。在她看来,也许我们冠冕堂皇、言之凿凿、感动得自己唏嘘,别人热烈鼓掌的长篇大论其实大都是在扯淡!我们为什么总是在还没有想清楚的时候就急切地表达呢?我们总是本能地认为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安立一个意义所在,然后在做时或做后多番推证这意义的真实与究竟。我们需要有人告诉我们做这件事情有什么好处,有多少好处,然后再去说服自己,否则我们就很难找到内心的快乐。快乐本自天然,为什么现在的我们却要以这样的方式才能让自己找到快乐呢?这就是我们做为成人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也许一些人并不承认,但如果你有机会在一个晴朗的日子来到城市郊外的山上,坐在高高的山巅,眺望城市的方向,你会清晰地看到城市上空浮着厚厚的褐色烟尘,如同一口铁锅严严实实地罩住那个我们一直认为美丽洁净的家园。我们就生活在这个被滚滚红尘深度污浊的空间里,我们的内心世界则处在一个道德滑坡、人人自危的环境下,置身其中,人们或主动或被动地受到或深或浅的染污,令我们梦里梦外无不困惑苦恼。更为难堪的是,我们多半的人安忍其中,不觉不知,不以为非,不以为苦,自觉把身心交给这个世界里惯性行驶的规则,任由寒来暑往,酸甜苦辣,轮番浸润身心,甘之如饴曰,此之谓人生!

∵思想,是人类的天性,本来脑袋抗在肩上就是用来把问题想清楚的。我们也在努力思索——罗丹雕刻刀下的思想者痛苦地思考了无数年依然痛苦:人类以追求真理和发展科学的名义折腾了几千年,结果却是让美丽的地球千疮百孔,本来清静的心灵花园杂草丛生日益荒芜!所以,尼采说,人类一思索,上帝就发笑。所以真然不免说,扯淡。所以我们也会想起古希腊的第欧根尼跟征服世界的亚历山大说,躲开,别挡住我的阳光!因为他们知道,绝大多数的人已经背离了真理的大道,逆行太远了。

∵我想,我们不得要领的思考便是心的籓篱,每形成一个自己乐意执持的见解便为这道阻隔我们获得快乐的篱笆加上一根竹篾。当我们可以暂停自以为是的思考,不去扯淡,撤去这道思虑的屏障,只是用这颗真诚的心直接去拥抱、体会和感受所面对的一切时,快乐便如同潮水一般涌入!我想,赤峰的那位大爷如此,真然如此,老蛋如此,你我也如此。

北京市仁爱慈善基金会∵http://www.chrenai.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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