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绝活从巅峰走入低谷∵花丝镶嵌里的冷暖人生

∵1956年，在明定陵发掘过程中，发掘人员清理明万历皇帝梓宫时，发现万历帝头侧的一个圆盒内存放着一个重826克、高24厘米、直径17.5厘米的金丝翼善冠。据考证，此冠属于皇帝常服冠戴，制作工艺技巧为花丝镶嵌，其技艺登峰造极，令人称奇。如今，这项被视为皇家工艺的花丝镶嵌技艺境遇如何呢？

∵花丝镶嵌：从巅峰到低谷

∵程淑美是目前北京为数不多、仍在从事花丝镶嵌制作的大师之一，也是首批北京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在北京安华西里老年活动中心的一处地下室里，记者找到了这位工艺美术大师。当时，她和老伴儿高振声正在张罗提货的事儿，不到15平方米的工作室显得非常拥挤。“这个工作室只能作业务接洽，有时可以做一些简单的石膏打坯，干活在这儿可伸不开腰。”今年67岁的程淑美边拿出小本仔细记着账目边对记者说，“现在北京做工艺美术的多租用地下室，自嘲是‘地下工作者’。”环视一周，记者看到工作室的角落堆着一些未完成的石膏坐像，在一面墙上的柜子里陈列着程淑美制作的精品。“做花丝镶嵌的老师傅都年事已高，不再从事这项技艺，我这岁数还能干得动的也不多了。再过十几年，如果没有人能完整传承，这门手艺就算走到头儿了。”在传统手工艺中摸爬滚打了40多年的程淑美心中充满了忧虑。2006年，她退休之后与老伴高振声组成了现在的“程式花丝”工作室，前两年情况很不好，入不敷出。两个人原先只做设计，现在还得联系销售，与外界打交道，“有点应付不过来，现在这些事情都由儿子来打理，这两年情况有所好转，年收入能保持在几万元左右。”

∵花丝镶嵌技艺属燕京八绝之一，据说春秋战国时期就有此技艺，而最早的历史记录出现在唐代，到明代技艺达到最高峰，明十三陵出土的万历皇冠就完全用金丝手工制作而成。清朝时成立了造办处，集中了全国最优秀的手工艺人，当时花丝匠人主要服务于宫廷，这门技艺也被视为皇家工艺。清亡后，这些艺人散落于北京前门、花市一带。1958年，北京市成立了工艺美术工厂，其中就有花丝制作组。随后，在通州孔庙遗址上成立了北京花丝镶嵌厂，成为当年北京花丝镶嵌工艺品的主要生产地。

∵1962年，程淑美考入北京工艺美术学校的同时，被安排进通州的花丝镶嵌厂，一边学习美术基础知识——色彩、国画、素描，一边跟着花丝镶嵌老艺人翟德寿学习。程淑美说，那是培养自己基本功最扎实的时期。据她回忆，上世纪70年代是北京传统工艺的巅峰时期，那时候北京花丝镶嵌厂有大批熟练技工和雄厚的科研开发力量，其工艺水平已经超越了清宫造办处。厂里有1000多名工人，做的别针、小摆件等都十分精致，出口的订单非常多，主要销往东欧。但从80年代末开始，出口订单数量锐减，厂里的经营状况就不如从前了，一直到2002年破产。破产后，所有的人都需要重新找出路，不少技工都改行蹬三轮、当环卫工人、开出租车，能够继续从事花丝镶嵌行业的仅50人左右。“厂子倒闭时，很多大师都没了着落，国家工美大师几万元就被买断了工龄。”谈起花丝镶嵌的落魄，程淑美一阵感叹。

∵传承“非遗”要整合各方力量

∵镶嵌行业有所谓“傍及万品，动植皆镶嵌”的说法，意即无论动植物，没有哪一样不能用镶嵌工艺表达。这并非夸大其辞，而是花丝镶嵌魅力的真实写照。其工艺十分复杂，大的就分掐、填、攒、焊、堆、垒、织、编八种。虽然不及玉雕、景泰蓝等工艺那样着名，但这项有着千年历史的皇家工艺，却在时空的更迭中呈现持久的魅力。

∵花丝镶嵌工艺制作难度大，人才培养周期长，难以形成规模化、系统化的培养模式。“花丝最麻烦的是设计，因为要让工人能看懂。比如我做观音像，上面每一个装饰、每一朵莲花，都要单出一张图，还要出石膏模型，可以说，每个新产品都是用石膏和图纸堆起来的。一个花丝摆件，设计要3个多月，制作还要1个多月。过去做佛像，开脸都是用金属，效果不好，制作麻烦，我改用象牙，非常受欢迎，现在一般用树脂，也很生动，这算是我的一个发明。”程淑美说。

∵季荣一今年57岁，原是北京花丝镶嵌厂的副厂长。工厂倒闭后，他和几位师傅一起开了一家花丝镶嵌公司，公司现有的十几位师傅中，最小的也已45岁。他说，开办这家公司是为了拯救这项濒危的工艺，了却这些老师傅们多年的心愿。

∵花丝镶嵌原材料多为纯金、纯银，价格昂贵，销售顾客群相对单一，又需要集体智慧和大量资金投入，像他们这样分散经营的花丝镶嵌企业虽然延续了花丝镶嵌的技艺，但要想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谋求振兴发展，仍然面临诸多困难。

∵对此，有关部门负责人认为，要改变现状，就急需整合分散各方的民间力量。首先要继承发扬传统工艺，在花色品种上有所创新；要不断面向市场需求，以销定产，开辟国内外市场。其次，要积极参与重大项目的制作，如通过承接故宫博物院等国家重点文物的复制工作，获得专家和社会的认可，形成影响力。另外，要成立专门的保护机构，采取切实措施，为花丝镶嵌工艺的恢复发展提供更有利的环境和条件。比如，可以设立几个花丝镶嵌工艺创作室，以工艺美术大师、老艺人为首，吸收年轻人，招徒授艺。同时制定课题，开发新的产品，开拓经营渠道，进行市场化运作，从而形成可持续发展的格局，使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得以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