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性的启蒙（上）

“心性的启蒙”，我想这一定和心的本性有关。“心的本性”以某种角度来说，是涵括了一切事物的，否则我们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因此，你们利用开车、步行等方式来到这间房子，心里期待将听到一些有关佛法的开示，所以，我们事实上已经将今天的主题以某种方式介绍给自己，这是很明显的，甚至是太明显了，但我们还是要来此学一些东西。我想自己绝不可能直接看到自己的脸，但我们可以看到脸的相片及呈现在镜中的的影像，虽然我们所看到的总是左右颠倒。

当我们谈论心性时，也会发生相同的情况。但倘若我们年年谈这个主题，就会对它愈来愈熟悉，在智力上了解它。这种智力上的了解当然有用，虽然也不可能是完全正确的；不过，若我们能谈谈它，也不算讲废话；能思量它，也不算浪费思绪；能对它采取行动，也不算做虚功。

藏文中有一段大手印祈愿文的偈子，如是说道：

却南汤切森吉南楚德，森尼森美森基啊渥东。雍新玛噶企扬囊哇德，雷帕达涅西擦却巴秀。

第一句意思是“一切事物都是心的展现”。所谓的“一切事物”，是指我们所看、听、触、嗅及感觉到的一切，以及听到、看到和思考这些的人。“一切事物”包括了整体的一切。

第二句说“这个心性超越所有实体之物”，的确如此。例如，我们要是站在街道中央，就会心神不宁，因为我们很可能被一辆大卡车，一辆三十轮的大车子给压扁，辗成一百公尺长的东西等等（众笑）。因为有这样的可能，所以我们当然会心神不宁。或者，我们只是坐在树下这样美妙宁静的地方，在闻名世界的屋士达这里；坐在这样的地方，心中就会生起宁静祥和的感觉，一种内在自由的感觉。你会感觉它真实存在；它不是游戏，是真实的。但在它的深处，你却无法捕捉、无法击入、无法刺穿、无法指向。这就是第二句的意思。

第三句，“此心性超越一切实体之物，但一切事物又不断由它展现出来”。这句是指它看似不存在，同时却又不是完全空无一物。心有两面，就像一切事物一样；它像一枚硬币，一面是无真存性——空性，而另外一面又不是完全空无，它的确是在那儿。它是国王、是大师、是一切事物显现的种因与泉源，这就是心的特性以及它的影像。

最后一句“愿我们透过禅观，都能具足信心了悟这种潜能”。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要过，有些人要经历许多困惑迷妄之境，遭遇人生旅途上所发生的种种艰苦、灾难，才能尽力求得生存。而另外有些人，所谓的幸运者，则具足福报与顺缘；对他们而言，一切事物都井然有序，似乎都进行得非常平坦顺畅。

但这一切不同的境界，以及生命旅程中种种不同的层面，都指向同一个目标──众生存在的目的就是要觉醒，那是最终的目标。在我们自己觉悟之前，我们必须要向前进，绝不能停止下来。即使我们想逃离这个星球，到另外的星球上，我们仍必须经历相同的老故事；可能比较好，可能比较坏，但还是同样一回事。

因此，我们最终就是要觉醒──觉醒这个本性，这个本具的潜能。打个比方，这个本性在我们里面闪耀，就像房子里的灯光一样。如果我们打开一扇窗，就有一点光射出屋子。如果我们将门打开，可能就有更多的灯光射出去。如果整间屋子都是用玻璃做的，那全部的灯光都能射出屋外；而如果光后面还有一面镜子，它就会延伸得更远了。

这就是大手印文中对心性的解释，它对我意义深长。这简短的四句话，粗略地描述了心的本质──纯净的、清晰的、超越了存在与不存在。

但在此时，我们直接要探讨的是心的相对显现、相对特质，也就是透过这种心的相对特质，我们来探讨自己内在的潜能。我曾听说，***卡塔***最喜欢的主题就是介绍“染污的自性即是智慧，轮回的自性即是涅盘”。很美，对不对？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染污如何存在？我们所用“染污”的字眼，或其它字眼，例如烦恼业障等，指的其实就是贪、瞋、嫉、慢等这些内在的情绪。之所以被称为染污，是因为它阻碍我们看清自己的究竟本性。

非常简单，由于我们和事物的因缘，使我们对它产生贪念、愤怒、嫉妒、骄傲、以及种种烦恼等，而这些都是彼此有关联的。

我想和你们分享一些东西。一九八四年，我到***去参访一些很高的山上地方，我必须从最近的机场开四天的吉普车去。你们能想象吗？四天的尘沙路程！我很感激自己有健康的身体，否则可能就得在那里待上个把月了，而且那里又没有医院。好了，那段车程之后，又花了两天多的时间骑马，在十二月！

在那里，我遇见了游牧民族，当然，他们有他们的染污，但和我们的染污相当不同。对他们而言，车子、时髦、信用卡、股票交易、华尔街日报……什么都没有，就是什么都没有，他们脑子里根本没有这一类的东西。由于我们居此环境，受其习惯，以及接触这些事物方式的影响，使得这一切变得非常重要。如果我们持有某公司的股票，而那股价下滑的时候，我们晚上就无法入睡。对我们而言，这是非当真实，非戏论的。但在***，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真理。

这样一想，我们就明白了。当我小时候，有时观看电视上的节目，认为这些摇滚歌星很伟大。但当我从***回来，到了美国之后，我打开音乐电视台，简直不能相信我过去的想法。我心里想：“我怎么会认为这样很伟大？”∵那简直就像一场戏，想要演出地狱的一场戏。人们做鬼脸、尖叫、跳跃，就像疯子一样。我并非说这样不好，我在***待了四个月，深受影响。在一九八四年以前我就清楚知道这些了，但这次的旅程使我的体验变得更加清晰。我想，是更进步了吧！

***对“美”的看法以及表达方式，和我们大相径庭。他们和事物之间的关系，令他们激动、震撼的事物，也和我们非常不同。这是很微妙的，对我是一种启示。它显示出，在任何文化与环境里，我们的染污也与其相互影响。喔，当然我们可以拥有染污，我的意思是，它并不可怕。有染污没有关系，但我们要能适当地处理它。因此，这并非说我们不许有染污，也不是说染污非常不好。

那么，“染污的自性即是智慧”是什么意思呢？这是个很重要的揭示，它是一项告示。这些染污的究竟本性就是智慧，它必须如此，否则它会是什么呢？由于染污存在，所以也必然有相对的另一面，那一面就是智慧。但是，我们如果认为只要坐下来，让事情顺其自然发展就可以的话，那就全错了，我们就是这样做的。结果呢？

所以，我们必须要学会适当的去处理自己的染污，而那就是佛法所教导的一切。佛法在处理染污方面是以发心为基本，而以正念、觉性为辅。在发心的伞面下，对日常生活的一切都具有正念与觉醒，恒常关照。这不是说我们不许休息，我们是可以休息，要在觉照下休息，这样，我们会有快乐的休息，我们不能在高速公路中央休息，那样就不够留意了，可能会被压扁！所以要带觉观地休息。如果我们能留意关照，就能正确地处理烦恼业障。那么不论我们什么染污，也都能将其转为究竟本性，也就是智慧。

以生气为例，努力工作的人很容易生气，因为在努力工作后，你就想休息了，但工作仍在压迫着你。你很累，而事情的发生往往是不照次序的，例如它应早一点，或是晚一点来等等，因此，你受到了打扰，然后就绷紧神经，那就是愤怒，从那儿生起了愤怒。

接着，我们要说，愤怒完全与慈悲相违背，对不对？大部分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但让我们试着去更深入体会观察，它其实是像有两面的铜板一样，一面是慈悲，另一面是愤怒。慈悲、愤怒。如果你直入深究愤怒，那么它必然会引导你进入慈悲。但在你这样做之前，愤怒是不会停止，而这意思就是：愤怒的究竟本质即慈悲。

那么，我们就有几百种方法来处理愤怒了，这些都是因人而异，但举例来说，如果你生了很大的气，基本上只有两种选择，除非你很特别，否则你要不就陷入愤怒之中，而且砸东西，杯啊、盘啊，任何东西；要不就这么说：“好吧，就面对它，让它去吧！”

什么是让它去的最好方法呢？当然要依你当时情况，以及你生气的原因来决定。但大部分的情况是别人使你生气，别人刺激到你，你就生气了。这时候，你所要做的事就是问自己：“这个人真的是发自内心要让我生气的吗？”∵不太可能，其实在一百个令你生气的人当中，也许只有一个人是真正想这样做的，但即使真的是这样，也许当时也有他自己的情形和原因。所以你替那个人想想他的理由、他的情况。他不是只在做一些动作而已，他是有理由的。他碰到许多事情，而那些事情加在一起，使他对你变得不友善。实在是有很多理由隐藏在事情后面的，如果你这样想，就会说：“可怜的人儿。”∵由于那个人有这些种种情况要挨过，你便会了解，他并非故意惹你生气，因此，你内心就会生起一些悲心，而使你说出这样的话：“就让他成为赢家，算了吧！”∵那么明天你会发现厨房里的东西都安然无恙，没有东西破掉，没有破杯子、破盘子。这就是处理愤怒的实际方法。

身为佛教徒，处理烦恼业障的另一个方法就是修禅定。每次禅定，我会发慈心、悲心及平等舍心。我们透过念诵、祈祷及禅思，发起这些心，那也是直接处理自己，和自己沟通的方法。谁在念诵？是我们自己。我们祈祷时，想着自己所说的话，而心态也和所说的话一致。

这些就是能令我们将负面染污转化成其正面、究竟本质的方法。这些只不过是些简单的概念，让我们可以立刻解决自己所遭遇的某些特别的烦恼业障问题，因此我在此也就不提太多了。

总括而言：心性就是本质，是我们每个人以及一切事物的究竟本质。不幸的是，染污或烦恼业障是它的相对显现；幸运的是，那些染污的本质也刚好是智慧。所有佛法修行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个究竟本性觉醒，将那些染污转成智慧，达到一切众生的最终目的。这是要藉由基本的发心，以持守正念觉照为方法来修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