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证法师着

前言

在末学自己看来,画佛是永远没有成功之时的,只不过限于纸张和颜料的耐度,无法一直画下去,于是停笔了。久来一直不敢呈给许多殷殷关怀的师友,在屡屡垂问下才只好硬着头皮敬奉。惟愿见闻欢喜念佛,同登净域,从来未曾想到要叙述此中因缘,及过程种种。突然社长菩萨慈言问起,对着录音机含泪敬答,实在难以言述点点滴滴。因为合力的菩萨们不愿彰扬自己的辛劳,末学亦深恐因自己恶业罹病,使人退失念佛信愿,故在社长菩萨及一二旧识学长听后,就已收回了此录音带。不料时过一年,竟收到莲心菩萨由其自拷背中逐字誊出的稿,令末学惭愧不已。这一些琐碎的言语,实在汗颜于供养大众,故接其誊稿后实良久不敢交卷。经几度殷切致问,只得斗胆呈出,只想—在漫漫长夜里,各角落病榻上,也许会有些苦痛不眠的人,能和末学一样因信愿念佛而跨越忧恼,满心欢喜吧!

敬爱的学长们,阿弥陀佛。社长菩萨慈悲的问起末学画佛的因缘,希望末学把这因缘记下来。他这一问,末学突然哽咽,不知从何说起。

请原谅,以末学没有受过美术的训练,也没有修持的功夫,这样幼稚的笔,是没有资格画佛的,甚至连人像都还没有资格画。而所以敢斗胆的画‘阿弥陀佛’,是因为佛恩浩荡,佛慈无涯,佛心清净无比,即使是一个小孩子,诚恳供养手里玩耍的一把沙子;或是一个一贫如洗的老公公,撕下破敝的衣角,来供养佛,佛都会平等的接受它,微笑的接受它,一如王侯的七宝。也就因此,末学才斗胆的在画纸上,以‘不胜怀慕’的心情,画下了第一笔。不是我画佛,是佛的慈悲让我忍不住,不会画也画。

在大藏经里,有一部佛说造像量度经,记载着当释迦牟尼佛将升到忉利天为母说法时,舍利弗向佛敬礼,而作是言:‘世尊不住斯间,若有善人不胜怀慕,思睹世尊,愿造容像者,则其法如何为之’?自古至今,佛子们就是如此充满着「不胜怀慕’的心。

一幅‘外行’所绘的佛像,在专家大德看来,是没有意义的,这只能说是一个癌病病人突破身心疲苦的奋斗史;是许多慈悲的菩萨师友鼓励末学跨越生命辛酸考验的血泪历程;也是沈汩在五浊秽恶的心,回首望向净土的心路;是聆听弥陀召唤的甜蜜归途……

看得见的,是画纸表面的色彩;看不见的是背后许多慈悲菩萨的提携支持,挥汗流泪,念佛回向。背后不疲不厌的奉献者,是真正实践佛陀教义的画佛者,末学只是被慈悲的光明牵引着登上‘椅子叠凳子’的画台罢了,也只是做最表面的工作罢了,真正辛苦吃力的事,都是别人代劳的,我们共同的心愿是想将此献给生命道上一切痛苦的心灵,荆棘路上即使忍不住眼泪,也要望向清净光明的西方!此心,离开了阿弥陀佛,便是纷扰的妄想尘劳;离开了慈悲,将只有哭泣……。世上没有一个人能经常体健又如意,每一个人在生命里都会尝到衰疲不支的滋味,在体力不支时,就得不断鼓起愿力,阿弥陀佛的大愿,点燃我们心中的愿火,而末学—一个忍力没有成就的凡夫,即使每晨诵念着「纵使身止诸苦中,如是愿心永不退’,也会有忍不住眼泪的时刻;然而即使是忍不住眼泪,我心中仍要诵念:‘假使身止诸苦毒中,我行精进,忍终不悔’,敞开胸怀让阿弥陀佛的欢喜光,充满心中。想到无边无际同受苦楚的众生,诚愿大家都回首仰望弥陀慈眸,将痛苦转为一朵朵供养佛陀也普供众生的莲华,把忧恼变成馥郁适意的曼陀罗。体会佛的慈悲,实是一个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小的时候,第一次堂姊托堂兄从台大晨曦社请了第一幅西方三圣像给我,那时就常常独自站在像前合掌瞻仰。十多年前,第一次在堂姊的家里,看见忏公师父恭绘的西方三圣,当时还只是黑白的照片,但是那无限清净慈悲的佛眼,就深深的扣住了小小的心灵。偶然走在黑暗的路上,心里恐怖了,那一对佛眼,就浮现在心中,默默的念着阿弥陀佛,想着那慈祥的容貌,黑暗恐怖就消失了。以后参加斋戒学会和打佛七,有几次正好被安排在佛像前的位置,在礼佛中偶然仰头望见佛的慈眸,就仿佛听见那十劫不断的呼唤:‘归来吧!孩子,归来吧!孩子……’,一次又一次,忍不住落下娑婆游子的眼泪。应是佛慈重,使我悲不任……。

忏公师父常常教我们观想‘阿弥陀佛,八尺金身放金光’,末学总是笨笨的观不清楚,很想亲眼能够看见,很想供一幅八尺金身的佛像,能够瞻仰清清楚楚。当在行医的时候,血淋淋的一幕又一幕,病患们深夜里苦痛的哀号,凄厉的一声又一声,切割着我的心。常常不由自主的在病床边,合掌呼唤慈悲的阿弥陀佛,垂手抚摸这一切痛苦的伤痕,安慰一颗颗破碎的心。

由于医院里面,没有一个能够让病患能向佛倾诉忧怖的佛堂,让他们得以佛法安定身心,以念佛修心转化逆境;医院中也没有能让一个人安详结束今生的地方,***又有一种回家去断气的习俗,不记得有多少笼罩着悲愁的深夜,我推着送弥留患者的推车,不论他已昏迷了多久,仍在他耳边最后诵念着阿弥陀佛,叮咛他放下一切万缘,发愿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帮忙抬起病患担架,抬上送回家的救护车,每每再三拜托司机先生,在车上播放念佛的录音带,让临终的患者,聆听阿弥陀佛慈悲的呼唤,请司机先生慢慢的开车,不要震动着这太痛苦的身体,司机先生总是慈悲的答应了下来,到现在末学还是非常的感激。当车子开动后,末学独自呆呆的站在医院门口,合掌念佛,目送着救护车上一闪一闪的红灯,慢慢远去。每每流着眼泪向佛说:‘我所能做的只是如此,求佛慈悲摄受这一切轮回苦海中,痛苦无量的灵魂。’当末学值班,无法分身时,很感谢许多老师莲友慈悲发心,义务去为这些临终患者助念阿弥陀佛,作生死关最温暖提携。

历经太多次这样子的生离死别,每发现上当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妈妈,为她六十岁的儿子去世时,她趴在末学的怀中,哭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颤抖又冰冷。然而即使哭尽了四大海水,即也唤不回孩子再一次睁开眼睛,这种无奈的痛苦,只有阿弥陀佛最深深的了解,而发无尽大愿慈悲救度。

每当下班的时候,回到房子里,看见供奉着的佛像,常忍不住就跪在佛前,求佛加被病患,凝望着佛的慈眸念佛,觉悟者大雄大力大慈大悲无言的开导,就像甘露涤尽了辛酸,就这样‘不胜怀慕’的心,与日俱增。

当末学还是住院医师第一年的时候,有一天就异想天开的邀了家母去寻找一张八尺的大纸张,希望恭绘一尊大佛像,两人去寻找很久,没有找到适合的纸张,后来只好去买了一卷纸质比较好的壁纸,用壁纸背面的空白来画,才够长够大。说真的末学连画人像的基础都没有,绘画的训练可以说是幼稚园的小班,顶多只是观摩家父行医之余的绘画而已。

第一次斗胆的执笔,摹仿着忏公师父恭绘的佛像来画,只不过是一种‘童子供沙’的心情。末学总想贫穷的老婆婆割下头发,买来的一些灯油,佛都会欢喜的接受,大慈大悲的佛,会包容我的幼稚与笨拙。儿童笔下‘我的爸爸’,无论如何荒唐,慈祥的爸爸都会笑咪咪看的。

当时在家中,一张一尺多宽,只有二个手长的桌子上,恭绘了第一幅的佛像,因为是卷起来画的,每次只看到一点点大,没有办法知道全貌,等到供立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了许多问题。行医的时候很忙,只有几天假来画,也没有因缘再继续的完成它。

在肿瘤科的时候,照顾着病患,令末学在感受上,倍觉生命的苦楚。每一位行将辞别世间的患者,末学都希望能够依照佛法,让他们生命结束时,都能够美如秋夜的满月,安详的在阿弥陀佛与诸圣众的接引中,回到极乐世界清净庄严的故乡,然而却很少能够如愿以偿。最令末学痛苦的就是病患和家属已经能够接受净土法门,然而在医院中却很难实现温馨的临终关怀,安详为他念佛,病患总免不了痛苦的搬动,扰乱了念佛的正念。假如您曾细心体会重病衰疲疼痛的滋味,就知道临终搬动扰乱,是很难安忍的。现代的公寓家庭,更是无法令人寿终正寝,逼得只有往殡仪馆的冰库里送。末学常常到殡仪馆为已故的病患做最后的念佛相送,希望他们参加莲池海会。但是那冰库的凄冷,纸灰飞扬,朔风野大的祭坛,阴暗的停尸间,常使末学十分的辛酸。夜里独自去殡仪馆,探望已故的病患,即使是炎热的夏日,也笼罩着深沉的阴寒。假如人人能够易地设想,相信没有人希望在那种被丢弃的黑暗气氛中,结束生命。在停尸间念着阿弥陀佛,慢慢了解到阿弥陀佛为什么名为‘无量光明、无量寿命’,在这名号里含藏着多少慈悲的甘美,和体贴的智慧。

行医时,便希望医院中能设一间念佛堂,供养一尊大大的阿弥陀佛,缭绕着飘渺的栴檀香,花常鲜,佛灯常明,佛声悠扬,在那里;可以让病患沐浴在慈光中,解脱忧布;让佛声与说法音,唤醒自心的觉悟,而不迷失在多变的境界中,让礼佛的律动,调和身心,促进自然疗能;离院后也能当忆佛慈,念佛带给世间甘泉。也愿医院加护病房中,能增设一‘慈佑加护病房’,在医疗设施中付与佛堂光明、温暖、和雅的气氛,和医护人员,发心适时的佛法宣流,增强信心和愿力,帮助危急的病人度过生命的难关,解除患者在生死交关中的孤独怖畏,加速病愈,并且在痊愈后能有新的觉悟生命,(因病有许多是烦恼死、吓死、气死的)对于医疗已到极限,而肉身—这暂住的屋子,已无能修复的病患们,也但愿能有机动性‘助念室’以便让因缘已经成熟的人,欢喜的结束五浊恶性的长劫轮回,在庄严、温馨的助念声中到极乐世界的国土去留学深造,乘愿再来,广度众生。《“注:”慈佑加护病房,原有二意,一则医疗加护之外,加祈佛力慈佑,佛法疗心,令病早愈。二则,若处于医疗极限,则‘愿圣众现前慈悲加佑,令心不乱’(取意自玄奘大师译的阿弥陀经)令病人念佛安然蒙佛接引,得生极乐净国》。但,画未完成,心愿也还没有眉目,自己就已经患癌病,变成了一个迫切需要‘助念室’的人。人生无常,谁会先进去‘助念室’,实在真难预料。

脚肿已穿不下鞋,才不便再看诊。病下来,真像拉着一部破车,很吃力地在活动,请原谅像末学这样故障的机器,已经很难再像以前一样,一床一床的去安慰病患。然而却曾经在深夜里,听到遥远传来熟悉的救护车的声音,虽然是在睡眠中,却还是会如往昔习惯,反射似地大声的呼唤阿弥陀佛,奋力的起身,跌跌撞撞的开始跑,口里不断的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当要打开房门出去的时候,才问自己说:‘到底要去那里?到底要救谁?’

在此,真想奉劝每一位学医的学长们,以及担任医护工作的菩萨,珍惜您有力气能够为病患奉献的时光,有一天当我们也走到和他们一样,疲惫又痛苦的时候,那时定会忏悔自己所没有做好的一切。在‘生、老、病、死’面前,人人平等。就和昔日深夜里去查房所见—眼睛瞪着天花板,苦痛呻吟的病患一样,末学在深夜里也会被故障的躯壳唤醒,然而所幸末学不必呻吟,不必哀叫,只静静的望着弥陀的慈容,聆听弥陀的声音,感觉痛苦的时候,就大声的念佛,慢慢的才体会到佛的大慈大悲,已经把解脱痛苦的奥秘,融摄在他的名号音声中,只要凝神谛听,摄耳谛听,字字分明,循着这一条口念、耳听、心忆着阿弥陀佛的道路,真的能驱散痛感,通到觉悟的无忧国土。

今天末学侥幸能够在病中,体会着弥陀果汁约甘美,这一切一切都是大家慈悲的赐予。这一幅呈现在您眼前的佛像,表面上的颜色,虽然是末学画上去的,但是它的背后,却是许多念佛人的辛劳和血泪,末学所拿的只是最轻最小的一支笔,其他沉重辛苦的工作,都是师父、大众师和莲友们替末学做的。末学的生命本来早该结束,但是大家都不断的在这‘生命之灯’中,倾注灯油。末学仅剩的灯油,除了注入阿弥陀佛无尽的慈灯,让更多人也一样能够感受弥陀宝贵的大慈大悲之外,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用途。末学只有将内心无限的感谢,化为一声声的阿弥陀佛,一笔一句阿弥陀佛,尽心尽力的试着画在画纸上。

打从画第一笔开始,就没有期待它的完成,因为这幻躯生命随时都会结束,很可能会在画纸上,留下一片的空白,会留下些乱七八糟的笔触,但这也没有什么妨碍,画纸、颜料本都幻化,正如普贤的大愿是永无穷尽的,画佛也是没有完成的时候,我只要支持到最后一口气依然歌咏弥陀;只要凝聚最后一滴彩入弥陀慈眸,永远关注一切苦难;只要奋最后一卡力画接引金手,愿苦难众生握之,同跃莲邦,无量寿经上不是开示我们:‘觉了一切法,犹如梦、幻、响,满足诸妙愿,必成如是刹’吗?能画到何时并不重要,能否完整呈现也不重要,只要在过程中每一笔都尽心尽力,注入‘让自己觉醒’的佛号,但愿‘一笔一画,咸作净土资粮,一见一闻,同登莲池海会,信者疑者皆植道种,或赞或谤等归解脱。’

柔软宝地慈恤我∵∵严净光丽为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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