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校毕业的那天,他们几个好朋友相约到一家小饭馆。点酒水时,女同学说女的喝饮料吧。他说不行,怎么能喝饮料呢?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了,三杯过后你们再喝饮料。倒酒时,他察觉到她的目光在轻轻地瞄着他,于是,他把目光从酒杯上移过来,大胆地望着她,她的脸一红,头一低,同学们便起哄,说她酒没喝,就已醉三分了。

算起来,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但对于他来说,仿佛是昨日。他和她虽然没分在同一个城市,但也说不上远,三四百公里的路程,大巴车一上午差不多就到了,只是忙,说不上是忙什么,每天睁开眼睛就像打仗一样,所以难得见面。当然他和她也打电话,由于她打给他多一些,所以往往是放下电话他就后悔,明明是自己想她想得不得了,怎么就连给她打电话的工夫都没有呢?可他嘴上不这么说,他说:你够休闲的,分到局机关是不是挺无聊的?那边听到后,笑声从话筒里传过来,显然有些凄凉的味道。

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他就在这根针上,分到基层派出所他是打算好好地磨练一番的。所长对他说:你年轻,多向老同志学习,有工作多承担。他就点头,兴奋得有些结巴,说:没问题,一定好好干。她住在所里的单身宿舍,同屋还有两个民警,比他大几岁,只是都没结婚。

住在所里方便,但也有不便,时间一长他就感觉出来了——只要有事情,他就要出来救急。同屋的两位有时懒得出去,就让他。说,你去吧,你去吧,你年轻哩。

他就去了。他想自己真是年轻哩,有一次两天两夜没合眼,他躺了两个小时,精神又上来了。

有一次,她又来电话了,聊了一会,所有的教导员表情就有些烦燥的模样,他也不好意思了,就对她说:先说到这儿吧,所里就这么一部电话,还是报警电话,不敢说长了,以后我给你写信吧,那样多好。

其实他是想说,那样可以回味。

果然,一个星期后,他就接到她的信,四五张纸。他躺在床上抽出信纸时,就笑起来,自言自语道:她还真有闲哩。

他是趴在床上给她写回信,字有些歪歪扭扭的,但意思就明白了,那就是:想他。

顺便到邮局寄信时,他把刚买到的三盘CD给她寄去了。她喜欢听音乐,喜欢小资情调,喜欢尖尖的绿茶在玻璃杯中浮动,想到此,他便有种心疼的感觉了。

在信中,她往往把自己工作中遇到的事情讲给他听,有时还让他拿主意。他也喜欢给她拿主意,这让他觉得她离不开他。

好长时间没接到她的来信了,一个月?两个月?当他察觉到时,心里才一惊,正在这时,邮递员送来报纸,还有她写来的一卦信哩,信里讲到前不久她那里发生了一起爆炸案,案子挺大,死了四五个人。她在信里说:真是让她怕极了。

他回信嘲笑她,说你还是一个警察哩,有啥可怕的?他还问,寄去的CD好听吗?

她回信说:好听,每天都在听。

从那以后,她的信骤然少了下来,一个月一卦的样子。新年一过。全省统一行动搞“严打”,这天晚上,他琢磨着她可能会在局里值班,很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就摸起电话来。电话那端响了很长时间,就在他想放下时,话筒传来“喂”的一声,是个男的。

他问她在吗?对沉默了半响,好像在问有叫这个名字的吗?接着又是在“喂”的一声,又换了个女的,问他是哪里的?他说他是他的同学。

对方说她已经调走了,不在公安局工作了。

他的脑袋轰轰作响,问为什么?

对方说,去年她参加一起爆炸案的侦破工作,为救一个孩子,出了点事,耳膜被震碎了,因为听不到声音,不再适合公安工作,所以就调走了。

他的心被扯成一团乱麻。急忙问,她被调到哪里?如何跟他联系?对方说,不知道,没留下电话。

他放下话筒,眼泪就“哗”地流下来,他想起了去年她给他写的那封信,在信里她说她怕极了,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出事的。

他在报纸上登了“寻人启事”找她,并附言:为什么不给我写信?我爱你!

不久,他收到了一封信,笔迹是她的,没有地址,没有电话,只有四个字:因为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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