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已经成为过去。在这个世纪中诞生了一些非常伟大的哲学家。如果我们列举一下这样的哲学家的名字,那么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无疑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位。有的人进而将他看作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位。还有人将其看成历史上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本文将对其生平和思想做一简单的介绍。

他的一生

维特根斯坦1889年4月26日生于维也纳。他是他父母八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和其他兄妹一样,他也是在家里接受小学教育的。1903年他被送到林茨(Lin∵z)的一所中学学习。1906年毕业。值得注意的是,1904-1905年希特勒也在这所学校上学。不过,没有确凿的证据显示维特根斯坦与希特勒有过任何深入的交往。和一些伟大人物一样,维特根斯坦在中学的成绩并不好,大都处于中下水平。

中学毕业后,维特根斯坦到柏林一所高等技术学校读书。1908年毕业。毕业后,他便转到曼彻斯特大学就读,专业是空气动力学。1911年暑假期间维特根斯坦到耶拿拜访弗雷格。后者建议他到剑桥跟罗素学习。于是,这年秋天他来到剑桥,很快便得到了罗素的高度赏识。1913年秋-1914年春他写出了一些重要哲学笔记。1914年8月维特根斯坦报名参军,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在战争期间他写了4-7本笔记。1918年夏,以上述笔记为基础,维特根斯坦完成了他前期的名作《逻辑哲学论》。

一战结束后,维特根斯坦在奥地利农村教了几年小学。1929年,他又回到剑桥,以《逻辑哲学论》作为博士论文,获得博士学位。自此以后,他写了若干本哲学笔记。1939年被接纳为剑桥大学哲学教授。1945年以20年代末以后所写的笔记或由此而整理出来的打字稿为基础,维特根斯坦完成了他的后期名作《哲学研究》。

1947年秋,维特根斯坦辞去教授一职,专心哲学写作。

1951年4月29日,维特根斯坦与世长辞。他的临终遗言是:“告诉他们我这一生过得很好!”。

“维特根斯坦I”和“维特根斯坦II”

完全准确地或正确地阐述维特根斯坦的思想系统,这决非易事。甚至可以说,这是不可能的。他曾经一再地报怨人们——包括他的恩师弗雷格和罗素——严重地误解了他的思想。按照一种理解,大致以20年代末30年代初为界,维特根斯坦向人们提供了两种完全不同风格的哲学。罗素就是这样看待维特根斯坦哲学的。由此便有了“维特根斯坦I”和“维特根斯坦II”的说法。这种观点总体说来是可以接受的,尽管一些解释者对此提出了这样或那样的异议。按照我的理解,维特根斯坦I的思想体系是这样的:哲学的真正任务是揭示(现实)世界的本质结构和解决人生诸问题。(现实)世界是事实的最大的类。本来可以共同实现但是事实上未共同实现的事态的最大的类构成可能世界。诸可能世界的总和构成逻辑空间。维特根斯坦所谓人生问题是指如下终极问题:绝对的价值——绝对的善和绝对的美——何在?如何获得绝对的自由?如何享有绝对的安全?如何获得绝对的幸福(至福)?如何生活于永恒之中?一言以蔽之,人生意义何在?生活于(现实)世界之中的任何正常的人都不可避免地为这些问题所困扰。但是,这些问题的答案不可能存在于(现实)世界之中,也不可能存在于任何可能世界之中,而只能存在于它们“之外”的某种超验的神秘领域之中。“进入”这种超验的神秘领域的途径只有一条,这就是:无条件地接受已经、正在和将要发生于你身上的一切事情,也即“安命”。在对世界的本质结构(或本质)问题和人生问题给出这样的回答之后,维特根斯坦接着断言:它们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似是而非的问题,因为它们的答案均不可言说。我们的语言或者说构成其的命题——最终说来基本命题——按照其本质只能言说偶然的东西,本来可以是其它样子的东西,或者说与其具有相同的结构的东西,即世界中的事实,而世界的本质结构是必然的,不可改变的,为人生问题提供答案的那种超验的神秘领域是没有任何结构的,不可分析的。既然真正的哲学问题只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似是而非的问题,那么作为一种由命题构成的理论学说的真正的哲学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在这种情况下,还想从事哲学研究的人可以做些什么事情呢?维特根斯坦的建议是这样的:分析其他哲学家就真正的哲学问题所说的话,指出它们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它们或者违犯了我们的语言的逻辑语法,或者包含有无所指的词项。

维特根斯坦II的思想体系可以简单地归结为如下几点内容:其一,不存在所谓世界的本质结构或世界的本质(特别是不存在维特根斯坦I所理解的那种对象),也不存在所谓语言的本质结构或语言的本质;世界是由各种各样的生活形式组成的异质类聚物,语言是由各种各样的语言游戏组成的异质类聚物。如果说存在着世界的本质或本质结构的话,那么这样的本质或本质结构并不是经由逻辑分析分析出来的,更不可能是经由科学探险发现的,而是经由相关的语法规则给出的,因而它们是发明的结果。其二,语言中的命题之所以具有它们所具有的各种各样的功用(描述功能只是这样的诸多功能中的一种,而决非其全部),并非是因为它们与人们借助于它们所做的事情具有相同的结构的缘故,而是因为我们在它们所处的语言游戏中对它们做了这样或那样的合乎规则的使用。其三,由于通常我们用来谈论世界本质或本质结构和所谓超验的神秘领域中的诸事项的那些语言表达方式或其使用是合乎语言规则的,因而它们是有意义的。这也就是说,如果存在着世界的本质或本质结构,存在着所谓超验的神秘领域或处于其内的那些神秘事项,那么它们应当是可以言说的。但是,事实上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事项。其四,不存在人生问题的惟一的答案。在不同的生活形式中,或者说对于不同的人而言(甚至对于同一个人的不同的人生阶段而言),人生问题必然具有不同的答案。不过,在任何生活形式中,人生问题的答案都不可能存在于所谓超验的神秘领域之中,而只能存在于这个特定的生活形式之中。其五,因而哲学的正当任务不应当是寻找所谓的世界的本质或本质结构,也不应当是为人生问题寻找抽象的答案,而应当是分析传统哲学家们所作出的哲学断言,指出它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是语法误解的结果。实际上,哲学研究就是语法研究或概念研究。

“哲学家中的哲学家”

我们看到,维特根斯坦I为人们提供了一个十分精致的形而上学体系。其中最为独特的地方在于:以前的哲学家们都将世界看作是由各种各样具有时间或空间关联的个体或实体构成的最大的类聚物,而维特根斯坦I则将其看作是实现了的事态的最大的类聚物——所有事实的总和。在他看来,作为世界的最终实体的对象不能独立存在,它们只能存在于与某些其它对象的特定的结合或配置之中,即只能存在于基本事态或事态的关联之中。与维特根斯坦的这种观点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按照莱布尼茨的理解,世界是由无穷无尽的单子组成的,单子之间彼此独立,互相之间没有任何内在的关联。如果说莱布尼茨主要因其单子论的形而上学而能够名垂青史,那么维特根斯坦也必然能够仅仅因其独特的世界结构学说而彪炳于史册。

维特根斯坦I认为人生问题的答案只能存在于世界“之外”的某种超验的神秘领域之中,一个人只有经由安命的方式才能够进入这种领域之中。他的这种观点本身并不新颖。庄子哲学便是这种观点的一种更为极端的表达。不过,维特根斯坦的某些表述有助于我们更透彻地理解庄子的思想。

那么,维特根斯坦II的思想体系中的哪些部分具有永恒的价值呢?通常形而上学家们都认为他们的断言是有关实在的一般本质的。维特根斯坦I也是这样看待他关于世界的结构的分析的。维特根斯坦II则认为,形而上学家们误解了自己的断言的真正性质。在他看来,他们所断言或所维护的并非是实在的本性,而是某种特定的说话方式,某种特定的语法规则或用法规则。进一步说来,实在本身既不是个体的总和,也不是事实的总和;既不是由共相和个体组成的,也不是由纯粹的个体组成的;它既不是物理的,也不是心理的,也不是由所谓中立的元素构成的,……。所有这些范畴区分都与实在本身无关,都是人造的。如果说诸如实在论、唯名论、唯物论、唯心论等等传统的形而上学理论都具有永恒的价值,那么维特根斯坦II关于这些理论的批判性反思当然也具有永恒的价值。

维特根斯坦认为,当一个主体通过任何符号形式对他所拥有的这种意义上的私人对象进行任何形式的描述时,其他人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在此也是指逻辑的不可能性)知道他的描述的意义的。这也就是说,只有他自已才能理解他的描述。这样,描述私人对象的任何符号形式也是绝对地私人性的。它们一起构成了所谓私人语言。(因此,维特根斯坦所谓的私人语言并非指某种怪异的语言,某种偏僻的语言,而是指哲学家们对于我们的日常语言的某种错误的理解。)维特根斯坦II对这样的语言观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指出它是语法误解的结果。许多传统哲学家(比如笛卡尔和洛克)的确都或明或暗地坚持着维特根斯坦所批评的这种观点。正如许多解释者指出的那样,维特根斯坦对于私人语言观的批评应当是具有永恒的价值的。因为它让人们认清了哲学家们所持有的一系列根深蒂固的偏见。

我们看到,维特根斯坦I和维特根斯坦II都对哲学本身进行了深入的反思。历史上,许多大哲学家在建立自己的体系之前都会或多或少地会对哲学的本质做一番省察。但是,他们的反思与维特根斯坦的反思比较起来都显得过于零星而单薄。维特根斯坦可以说是“哲学家的哲学家”。我们当然可以不同意他的具体的反思结果,特别是他关于哲学的正面的规定(哲学就是语言的批判,哲学就是语法研究等等),但是无论如何他的反思本身应当是具有永恒的价值的。任何哲学家在提出和回答哲学问题时都应当注意不要将自己的观点建立在维特根斯坦所指出的那些语法误解的基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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