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禅”千里

石头希迁禅师是唐代一位高僧,跟随他习禅的弟子遍及大江南北,禅风大振。

他早年赴广东曹溪参请六祖慧能大师,慧能曾为他剃度出家。

数年後,慧能圆寂了,希迁遂依止慧能的大弟子行思禅师,受益非浅。

当年,行思初见希迁时问他:“你从哪里来?”

希迁回答说:“从曹溪来。”

行思又问道:“你从曹溪带来了甚麽来?”

希迁回答说:“没去曹溪前,好像没缺甚麽!”

行思又问道:“既然如此,还到曹溪去干甚麽?”

希迁坦然说道:“不去曹溪,怎知不缺?”

历代的禅师认为:人人“自性”(佛性)本身具足,非为外得。即使是曹溪看为“禅门圣地”,又能给人甚麽呢?但心内之宝,外被尘识所障,不经明师点拨指示者,只能是握璧如石。所以希迁说:“不去曹溪,怎知不缺?”就是这个意思。

晋朝的傅大士曾说:“夜夜抱佛眠,朝朝还共起;欲识佛去处,只这语声是。”

这首禅偈内容,不也是点拨学人的“策语”吗?对习禅的学人来说,要将精神集中在内求,若着外相,离“禅”千里!

孤掌之声

凡是习禅而有较高境界的人,他们的思想、意识、行为等方面,跟一般人迥异,所谓想不到一块去,行也行不到一块去,各异其趣,各行其是,这是禅者的特色。

日本建人寺住持白隐禅师便是一例。他曾抚养了一个小孩名叫丰。当丰十二岁时,他要求跟白隐学禅。

白隐说:“当双掌互击时,你可以听见双掌发出的声音,现在你能给我表演孤掌之声吗?”

丰回到寮房苦思冥想,突然窗外传来艺妓的歌声,於是,丰说:“我知道了。”

翌日,丰来到白隐处,表演艺妓的歌声。

白隐说:“不对,那不是孤掌之声,你根本没有了解孤掌之声!”为了探索“孤掌之声”的究竟,丰离开寺院,搬入深山,以便於集中思念寻求。一日,他偶然听到水滴声,心想:“我终於明白了。”

白隐说:“这是水滴的声音,而不是孤掌的声音,你再去参究吧!”

他以後又模仿风声、蝉声、猫叫,这一切,都被白隐禅师一一否定了。

最後,丰进入真正冥想之境,超越一切声音,终於领悟了甚麽是“孤掌之声”。他说:“我无法再想到其他声音,所以,我达到了无声之声。”所谓“孤掌之声”,就是“无声”。

善恶不思

六祖慧能大师获得传法衣钵後,未能公开弘扬禅法,在江南隐居潜修了十五年之久。

约在公元六七六年,慧能感到时机成熟,便在广州法性寺弘法,不久,来到曹溪,在众多善信弟子支持下,兴建了宝林寺。

公元七○五年,武则天和中宗曾派内使薛简带着诏书请慧能到京城说法,但慧能以老病婉辞。

薛简是一位虔诚佛弟子,於是他请求慧能大师讲解“佛法心要”。

慧能开示说:“明与无明,凡夫见二,智者了达,其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实性。实性者,处凡愚而不灭,在贤圣而不增;住烦恼而不乱,居禅定而不寂;不断不常,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生不灭,性相如如,常住不迁,名之曰道。”接着,大师又开示说道:“你若想知心要,只须一切善恶不要思量,自然得入清净心体,湛然常寂,妙用恒沙。”

这位皇家内使薛简亲聆大师教诲,如醍醐灌顶,顿然省悟,顶礼膜拜。返京城,善言禀告皇上,一切如常。

大师说“断”、“常”、“来”、“去”是指时间而言;至於“内”、“外”、“生”、“灭”是指空间而言。时间与空间皆有对待,乃是无相。禅是绝对的,所以“常住不迁”。短短几句话,概尽一切。

滴水之微

四川天气酷热,居住在罗汉寺的仪山禅师经常泡在水桶里,感到周身凉爽。

有一日,他泡在水桶里洗澡,水少了,他叫小沙弥提桶来,小沙弥把水桶加满,见桶底还剩下一点水,就顺手泼在地上了。

泡在水桶里的仪山禅师看了这情形,教诲小沙弥说道:“你怎麽能如此浪费呢!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有其价值。就是一滴水也有它的价值,如果把一滴水浇到花上,不仅花受益,水本身也不失去它的价值,为甚麽要把它白白地浪费掉呢?”

这个小沙弥听了师傅的教诲,立即省悟,遂把自己的法名改为“滴水”,这就是後来着名“滴水和尚”的来历。

滴水和尚自此云游名山大川,弘扬佛法,度化有情。他在潮州开元寺设坛讲经说法,听众甚多。

有一天滴水和尚讲经之际,有一信徒起立问道:“大师!世界上甚麽功德最大?”

大师回答说:“滴水!”

又问:“虚空包容万物,甚麽能包容虚空?”

大师依然回答说:“滴水!”

《维摩诘经》说:“以四大海水入一毛孔,断取三千大千世界。”可见佛经认为“大无大相”,“小无小相”。滴水和尚的思想完全超脱了空间的概念,禅境引人至“无大”“无小”之境。

花开莺啼

很多人习“禅”的目的,就是为了达到“悟境”。唯有“悟”才能洞察宇宙、人生真谛;没有“悟”境的人,看这花花世界,困惑不解,是一切烦恼的根源。

有一僧人在佛堂里诵《法华经》,当他读到“诸法本寂灭”时,疑情大起,日夜参究。

一日,他来到溪边担水,偶然听见黄莺在树上啼叫,豁然开朗,遂写下了一首偈子:

诸法从本来,皆自寂灭相。

春至百花开,黄花啼柳下。

这是说,大自然虽变幻莫测,但仍有一定的顺序,例如花开莺啼是春天的象徵,它的秩序是不变的,从这个角度说花开莺啼是静的;但花有开有落,黄莺有啼有止,从这个角度来看,它又是动的。动与静无法截然地分开。僧人从花开莺啼的“动”相“悟”到“寂灭相”。据说,张九成也为一个公案所困扰。他在夜晚来到溪边思索,突然溪中传来一声蛙叫,使他茅塞顿开,信笔写下了:

春天月夜一声蛙,撞破乾坤共一家。

张九成也是在“静”中闻声而“悟”。由此可知,闻声的人与鸣叫的青蛙在静静的月夜里,彼此混然一体,没有“物”、“我”之分,也没有“动”、“静”之分。这是达到高层次的“禅境”。

月亮圆缺

禅师经常表述的禅话,骤然听起来,似乎高深莫测,不懂得禅的人会感到对方是诡辩,不合逻辑,脱离常理;殊不知“禅话”内容引人至另一境界,非常人所能感知。

仰山慧寂是唐代高僧,沩仰宗的开创者之一,昔日谒沩山得启示,证悟大道:後在江西仰山大弘禅法,闻风前来僧、俗弟子近千人,盛冠一方。

一天晚上,仰山与弟子善道一起赏月。

仰山指月亮说:“善道,你说这月缺时圆相哪里去了?月圆时缺相哪里去了?”

善道信口答道:“缺时圆相隐,圆时缺相在!”

仰山听了这番话,则摇头不语。後来,云岩禅师说:“缺时圆相在,圆时缺相无!”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佛经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善道和云岩的答话都是就知见而言,像善道的意思是缺时只见缺相,圆时缺相仍在。云岩的意思是缺时虽不见圆相,而圆相不失,圆时缺相还没形成。二人解释不同,但都着相。

其实缺、圆之相,都是相对而言,如果心中没有圆相,怎知缺相;心中没有缺相,怎知有圆相,圆缺都不是“自性”,离开“形象”才是。

弹无弦琴

滚滚红尘里,人的变与不变有时并非自己能控制的事。然而无论怎麽变,你始终是你,这就是你的“本来面目”。

只可惜本来面目虽然人人有,但找到的人却如凤毛鳞角。

为甚麽呢?……

禅是一个无弦琴,在人的心中轻轻弹奏着。此曲只有自己才听得见,别人却无从领会……

有说禅者是寂寞的,但相比在现代都市中无数夜夜狂欢的孤独的灵魂,他们的生命却是如此丰盛的。

禅修其实很简单,不论是参公案、参话头,又或是坐禅,都是清清爽爽、轻轻松松的事。只要你愿意,几乎随时都可以进行。

禅修也可以很难,因为任何的修行都必须修行者先放下——无论他执着的是个人的得失又或是天下的兴亡……

山就是山水就是水——禅者与世人看的世界并没有不同。改变的是一种心情,昇华的是另一种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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