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初传时期的山林化及其对域内地理的探索

尚永琪

(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吉林∵长春∵130033)

佛教初传中国,走的是上层路线,并且一直也没有放弃对政治阶层的依赖。所以,早期佛教的传播势力主要集中在姑臧、长安、洛阳等比较繁华的城市及政治文化中心,但是随着佛教势力的进一步发展和统治阶层对于佛教的打击,促进了佛教的山林化趋势。佛教僧人开始寻求在一些名山大川甚至人迹罕至的地方应建寺庙,开拓自己的传教中心。

在此背景下,一些之前没有进入人们视野的山水之地,随着佛教僧人的进入,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开发和认识。对于佛教僧人对于山水之地的开拓问题,郦道元在考察水道山形作《水经注》的时候,应该有很深刻的认识。在各地无处不在的山林寺院,是郦道元讲述水道山势的最好坐标,如他讲到东郡白马县的地理方位时就是以神马寺作为一个坐标点来记述的:“东郡白马县之神马亭,实中层峙,南北二百步,东西五十许步,状丘斩城也。自外耕耘垦斫,削落平尽,正南有躔陛陟上,方轨是由,西南侧城有神马寺,树木修整,西去白马津可二十许里,东南距白马县故城可五十里,疑即《开山图》之所谓白马山也。”[1]类似这样的例子很多,这说明在很多山水之地,佛教寺院已经成了标志性建筑,已经具有了地理学坐标的价值。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佛教僧人的深入山林,拓展了新的生存环境,开阔了地理视野。

从郦道元所作的记载来看,佛教寺院的进入山林,至少在以下几方面具有开拓性的意义。

一、由于僧人的好奇心或别的原因,一些奇妙的地理现象被发现

故燕地,秦始皇二十三年置上谷郡。王隐《晋书·地道志》曰:郡在谷之头,故因以上谷名焉。王莽更名朔调也。水出郡之西南圣水谷,东南流迳大防岭之东首。山下,有石穴,东北洞开,高广四五丈,入穴转更崇深,穴中有水。《耆旧传》言:昔有沙门释惠弥者,好精物隐,尝篝火寻之,傍水入穴三里,有余穴分为二:一穴殊小,西北出,不知趣诣;一穴西南出,入穴经五六日方还,又不测穷深。其水夏冷冬温,春秋有白鱼出穴,数日而返,人有采捕食者,美珍常味,盖亦丙穴嘉鱼之类也。是水东北流入圣水。圣水又东迳玉石山,谓之玉石口,山多珉玉、燕石,故以玉石名之。其水伏流里余,潜源东出,又东,颓波泻涧,一丈有余,屈而南流也。[2]

像僧人惠弥这样的来到荒山建寺的僧人,因为其好奇等原因,而对所在的山谷洞穴、河流及鱼类的情况作出了尝试性的探索。这样的探索,显然会丰富时人对大自然的认识。

二、僧人的进入荒山,开拓了新的适宜于人类生存的新环境

在人口有限、开拓能力相对较弱的条件下,对一些荒山野岭的开发利用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而佛教僧人在其宗教精神的鼓励下,往往会率先到一些荒僻之地,成为这些地域的最早开拓者,逐渐适应荒山野岭的艰苦环境,为普通民众的生存和交往开拓了新的地域。

泷水又南历灵鹫山,山,本名虎郡山,亦曰虎市山,以虎多暴故也。晋义熙中,沙门释僧律,葺宇岩阿,猛虎远迹,盖律仁感所致,因改曰灵鹫山。[3]

沙门释僧律对虎郡山的改造可能就是一个相当典型的事例,他在虎郡山的居住修道,逐渐改善了该地老虎多暴的境况,自然对本地百姓是有好处的。事实上,一旦僧人在这些地方建立了僧舍,往往就会有许多僧人前来,如:

水之西岸有盘石,谓之石头,津步之处也。西行二十里曰散原山[一四],叠嶂四周,杳邃有趣。晋隆安末,沙门竺昙显建精舍于山南,僧徒自远而至者相继焉。[4]

随着僧人数量的增加,僧人们自然就要就地生产,并广泛联系四周的居民,传播佛教,这样,随着僧人及其周边居民活动的频繁,荒山野岭往往就会慢慢变成为适宜于人类居住的地方。

当然,僧人们往往会选择自然条件相对较好的山林作为自己的修道的地方,但是也有部分寺庙修建在自然条件相对恶劣的地方,如:

《魏土地记》曰:蓟城东北三百里有右北平城。鲍丘水又东,巨梁水注之,水出土垠县北陈宫山,西南流迳观鸡山,谓之观鸡水。水东有观鸡寺,寺内起大堂,甚高广,可容千僧,下悉结石为之,上加涂塈,基内疎通,枝经脉散,基侧室外,四出爨火。炎势内流,一堂尽温。盖以此土寒严,霜气肃猛,出家沙门,率皆贫薄,施主卢阙道业,故崇斯构,是以志道者多栖托焉。[5]

像这样的处在严寒之地的僧人寺庙,往往就会因地制宜,尽力适应这样的环境,这对这些地区的开发还是有一定积极意义的。可以说,佛寺的深入山林,在很广泛的范围内确实将一些荒僻之地逐步改造成了适宜人类活动的场所,如:

天门山石自空,状若门焉,广三丈,高两匹,深丈余,更无所出,世谓之天门也。东五百余步,中有石穴西向,裁得容人,东南入,径至天井,直上三匹有余,扳蹑而升,至上平,东西二百步,南北七百步,四面险绝,无由升陟矣。上有比丘释僧训精舍,寺有十余僧,给养难周,多出下平,有志者居之。寺左右杂树疎颁。有一石泉,方丈余,清水湛然,常无增减,山居者资以给饮。[6]

事实上,像天门山天井这样的地方,如果不是佛教僧人的进入,是非常不适宜于人类居住的地方,佛教僧人将人类活动的足迹延伸到了这些地方。

三、高僧在山水形胜之地的开拓,使得荒僻之地变成了文化名胜

济水又东北,右会玉水,水导源太山朗公谷,旧名琨瑞溪,有沙门竺僧朗,少事佛图澄,硕学渊通,尤明气纬,隐于此谷,因谓之朗公谷。故车频《秦书》云:苻坚时,沙门竺僧朗尝从隐士张巨和游,巨和常穴居,而朗居琨瑞山,大起殿舍,连楼累阁,虽素饰不同,并以静外致称,即此谷也,水亦谓之琨瑞水也。[7]

像竺僧朗这样的高僧,由于他们风景优美的山谷中修建寺庙、宣扬佛教,从而使得这些山林之地成为了着名的人文胜地。

如果说佛寺的深入山林拓展了人们对于自然的认识的话,僧人的流动则在很大程度上不但拓展了人们对于不同地域的地理状况的认识,也增加了人们对于不同地域的社会人文等知识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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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水经注》卷5《河水》。

[2]∵《水经注》卷12《圣水》。

[3]∵《水经注》卷38《泷水》。

[4]∵《水经注》卷39《庐江水》。

[5]∵《水经注》卷14《鲍丘水》。

[6]∵《水经注》卷9《清水》。

[7]∵《水经注》卷8《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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