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喜修佛相

余三四岁时,母引我至庙,我指圣像曰:“这是什么菩萨?”母曰:“快走,这是吃小孩子菩萨。”我即哭曰:“请母抱我到菩萨前望望。”母拒不肯,我即卧地哭滚不起。母去,私自爬上顾视,手扶圣像笑曰:“咦,身是黄色,好看得么。”下佛龛时倒身下拜。母扯住曰:“拜过就走罢。”众人异叹曰:“此人将来,怕是做和尚。”母闻之,心甚优虑。余回家夜梦圣像,如在目前。由是日惟喜捏佛相。一日佛头未做好,手执一泥团,送人请做佛头,人诧而笑曰:“去吧,瞎打岔。”我扫兴而归。佛相做成,特在田岸边挖一土窟,作一小庙,佛供当中,泥巴烛台,泥做香烛,完全不缺,每日往拜者数次,至上学时,始稍懈。

二、居家修行

自是土庙供佛,烧香拜佛打坐,无日虚度。双亲怜我在外拜佛像烧香,恐受凉热,特收拾一房,内供佛像,各件俱全。我每用净水一杯,内放香灰,供在佛前。每天至晚,喝一杯水曰:“求佛慈悲,开我智慧。”乃盘膝念金刚经、民经。某次,在诵经时一老鼠在余肩上睡觉,其小尾佛、拂及我颈项,我觉痒,用手一抹,鼠不肯去,我即不复理。不多时,掉下来一蜈蚣,约四寸长,藏小□口内,首尾挂外。我见老鼠不喜,见蜈蚣不优,继续诚心念经,□声不绝。至是辄以为常,一日,有一邻庙僧来见之,曰:“此字有点道理,老鼠俯睡肩上,似伏虎势,蜈蚣藏在□内,是降龙势。”我时不知什么叫做降龙伏虎。一日父酒醉,不准念经,我恨曰:“日行之事,岂能有缺。”心闷不乐。至夜父眼陡疼,急喊救命,母呼我曰:“汝快去看。”我即前去。父曰:“我儿诵经有过,令我眼疼。”我云:“诵经有过,以何为验?若诵经有过,儿眼当于疼。如止人诵经无过,父眼当好。”如是父疼列倍前。父言:“莫是阻止你诵经有过么?你向后诵经我不过问。”我云:“父眼欲好否?向后父若不厌念经,并且戒杀止荤,准保立愈。”父云:“吃花斋罢。”我云:“也好。”即以净水洗父双眼,父即立时不疼,眼光还复如故。

三、天乐鸣空

一日与外道辩心经,外道云:“舍利子是佛身之灵骨。”我云:“是人之名字。”我此时,不知舍利子翻何名义,但经义朗然,为人之名。伊又云:“远离颠倒为一句,梦想究竟涅盘为一句。”我云:“远离颠倒梦想是一句,究竟涅盘是一句。”争之不已,相持不下,二人闷坐一小时。忽于淡云笼月,树影依稀中,发生锣鼓喧天,细声音乐,外道闻之,惊惧云:“泄漏天机,神圣动怒。”乃各回家休息。余虽扫兴而归,久怀不决,出家以后,恭阅佛经,杂录有云:“解道玄微,天人奏乐,闻经得利,天女散花。”自此前疑顿释,外道云,天机者,诚外道之外论也。

四、神人点化

余自劝发心出家未遂,绝而复苏者数次,一日,戚友临门,我正念诵,彼问何人,亲颜面赤,不敢作答。二老尝言:“我家门第感受何困,出此庸人,败坏宗族,玷辱祖地,愧对乡邻。”一日,余大声念佛,父念佛,父闻之,止曰:“你又出丑。”百计阻扰,动輙横遮。余惨伤心,晕去。恍惚间,忽见云雾中,似有人曰:“汝到某处,归依某人。”惊醒后,知是梦事,次日即至某处,晋见某人,果授归依。方知神人指导,毫不错谬也。

五、神人疗伤

余十八岁时,父染隔食病馀,饮食未沾,身体羸瘦,气绝如缕,百医难治,束手无策,衣衾棺椁已为备办,待死而已。每阅前贤多方行孝,挽救亲疴,我何人乎,其不愧欤?由是立誓,愿舍身命,赎父病痊,如不能生,誓死替父。即夜避去家人,孤身危坐,取快恨、饭碗、磨刀石,各件具备,以刀割裂胸口,不料割开后,刀口三寸宽四寸长,大气直冲,又恐气息不从喉出,乃急解裤带一根,当刀口束住,热气止出,气从喉上,方始放心,否则危急万分。迨至数日后,复求神佑,刀伤早愈,免使人知,令父不悦。即夜梦中见一老者在前,用手抹擦数转,无言而去。次早掀胸私看,刀口合缝,还复如故,诚心感召,神必有灵,可谓无妄矣。

六、化妻归佛

余十三岁时,劝妻吃蔬念佛。晓以人生苦恼,转瞬即换头颅。妻性纯良,深知大义,即被劝服,立誓永为兄弟,世所行事,决不染着,彼此以道为谋,终身无怠,动輙以礼接之,我称她为小弟,她称我曰二哥,见面合掌,言毕揖逊。如是行之,必恭必敬,各怀礼敬,其他世俗尘缘习惯,毫未染着。可见礼能断淫,其功伟大。妻学佛经,所修行法,皆我所教。尝以婚关难过,互商谈曰,我二人学佛学祖,唯恐上人不能允许,故预先讨论办法。至成婚时,我坐蒲团,妻坐方几,至三日后,各行其道,万不随风尘转动,并在佛前立誓,永无改易。由是至期,未蒙尘扰,因各有决烈志愿也。

七、长斋娱乐

余吃胎蔬,实由宿世善根,出生以来,见人打犬,我身发抖,听人杀鸡,我牙交战,看人打架,我急躲避,见人拜佛,我陪拜之,闻腥即呕,见荤即吐,每日另洗一双与众不同之碗筷,私藏僻处,至时取用。一日家人不知,误用我碗装肉,我生气痛哭三日,不食不饮,定要另购新碗,方才吃饮,后一老劝曰:“长斋素口,不宜如此,可吃肉边饭,不吃饭边肉。”余闻之,觉颇有理,向后不再固执,心量大开。一日,一手举一青菜,一手举一鸡子,问人曰:“那个好吃?”他曰:“鸡肉好吃。”我曰:“鸡肉有债主,终要还他,青菜好吃,无债主,不须还他。”众皆无对。以后常以斋事婉转化人,引为娱乐。

八、喜行头陀

每闻人言:不剃头,不带笠,不穿履,围衲袄,方便铲,抝蒲团,出入行脚,名行头陀行。要知道陀是梵语,此云抖擞,言抖擞尘劳作佛事,非徒具形式而已。忆余居家时,见有朝山者,经过我处,必先供以饭,再与资助,一见抝蒲团、方便铲、赤脚科头来者,较之亲生父母更为亲热。他辞行去,尝遥送之,不肯遽离。故科头赤脚之禅师,我最喜之。一日剃发之时,自将头发剪下,将鞋袜脱去一摔,口念偈云:“久困危尘竟少知,觉来今日几多迟,一脚踏翻离垢地,寸丝难挂未生时。”颂毕,即光头赤脚,正如乡村之讨饭和尚一样。有一僧反赐我香袋,余为题一时云:“朝拜南滨立志高,山中风景乐逍遥,进步三参观自在,香烟五分脱尘嚣。”嵌朝山进香四字。该僧见曰:“才换装的俗人,大似老头陀的样子。”

九、三次舍身

余朝南海,将上海岸,见僧人有手把洋伞者,身穿蓝褂者,脚踏粉鞋者,手带银表者,如此名山佛圣道场,僧人竟全无规则,因思我若出家,定成同类,不如转身再世,向有规矩处出家。如是心灰意冷,凄凄惨惨,一人往各处烧香毕,即将所馀川资,在前后寺,打斋供众,只塍一双空手,拟往梵音洞舍身。将到洞内,见上悬一牌云:“禁止舍身。”我即跪不起,约四小时,候人走尽,急忙翻跳出墙外,忽有人在后,将我右脚拖住。我往外奔,他几内拖,直拖不歇,无法跳睛,转身回顾,见是一少弥,我气极欲殴,及再掉头则不复见,当时并不知是菩萨拦阻,由是怀丧回寓。次日复去,该洞上之人已知我去专为舍身,即派一价同我齐到洞内,我想舍身,他亦跟上。至晚再来,彼亦同来。于是求死不得,不觉心如火焚,以为等至夜深,候人尽睡,定能满愿。将至深更悄悄下去,乃洞门紧闭,只得坐等天亮。是时人来甚众,更无办法,奄奄回头,偶遇苦行僧人五位,内有一位系秀才出家,科头赤脚,衲袄蒲团,方便铲,棕笠子,颇有道貌,我上前细看,正合我意,窃思此山还有这种人,何不早见,因与他同坐谈心。他云:“我先看不起你,原来是个道心菩萨。”我如是依法出家,将舍身事作为罢论。

十、神人送饭

自披缁后,离开道朋,孤身游化,已二天馀未食,拟持瓢化饭,即付乡村,到一人家,正在午饭,我立门前曰:“阿弥陀佛!我朝山路过,请化碗饭食。”屋内大人,急叫小孩赶快关门,曰:“讨饭和尚到了。”我自思云:“我今化饭,将来能得解脱地位,必须耐烦,祗可三日不食,工夫不可打失。”又到一家,可怜将到门前,又被把门碰统一关,我心冰冷。再赶一家,到门边时,将要开口,又被一顿毒骂。自想行菩萨道,托钵化饭正依佛制,不与我食则已,反言讨饭和尚,实不忍听。化饭不昨,腹已饥透,两脚站立发抖,心内慌慌,不知作何主宰。忽猛然醒悟曰:“我宁为道死,不为食存。”即上山打饿七。此时已有三天未吃,直上山顶,望见另一高山,复奔彼山,至彼一望,还有高山,乃复前进,或棘刺身,或藤绕膝,或石岩滚堕,或无路可上,卒因鼓足勇气到达高山,时已四天未食。乃将随身用具置于他处,双膝盘坐,又三昼夜。坐起经行,行毕复坐三次,一天一夜,共有十天,杂念澄清,禅心静极。忽熟睡中见一青衣老妇手提饭篮,碗筷在内,用布盖好,到我边云:“汝可吃饱,下山二里许有池水,可饮之。赶急下山,不可多住。”言毕不见。我即用碗盛饭食之。将饱,碗筷未放即醒,起身后,精神更倍于前,气清神朗,似稍渴,即下山,至二里许果有一小池,饮水毕,时正夜半耳。次日上架房小圊,窃思十天未沾饮食,竟有大小便利,则梦中老妇赐食,岂真实事耶?为之深疑不解。复坐三天,即负物下山,计算前后共十三天也。

十一、普天教化

受戒后,住禅堂,已受善知识种种开导,必须刻骨究实,方能达到开悟目的;无如吃钵饭这愿未行,心头不能放下,是故私出行之,身被一衲袄,头戴一凉蓬,方便铲,圆蒲团,一瓢一筷,不带其他杂物,一路劝人吃蔬,参禅打坐。蒲团外,挂一香口袋,书云:“并在日头上,大下一字高,文中孝第一,七人担挑。”将行化事,隐四句中。正行路时,忽被后面一人拖住曰:“你是那个?”即答:“阿弥陀佛。”彼曰:“你难道就是阿弥陀佛法?”我云:“是谁?”彼笑曰:“这个老道是个呆子。”我即默然往前直走。复遇一人,将我布袋扯住云:“你既普天教化,应在天上,因何又在人间?”我即答云:“天在那里?”彼不能答。我即问他:“是那个同我讲话?”彼被我一问,更被呆住。如是一路用禅净机教接人,颇有进益,是则普天普地尽可行化也。

十二、乞瓜遭厄

如是行脚已至伏天,大热难受,渴不能耐,饥苦已属次要,即在树下,坐凉一刻。见地头看守西反之小孩,一人抱一小瓜,随吃随要。我即向小孩曰:“给一小瓜与我解渴吧!”小孩听错为要瓜下药。乃各骇走回家,向其父诉说:“树下有拭胡子。”传言拭胡子者,带有末药,无人处用药迷骗孩儿,此时乡下正闹此风,故错把我当拭胡儿。未几数百人齐拥前来,手执铁器,汹涌围看,幸未动手,年轻者脱我衣裤,又摔蒲团,拆衲袄,寻找药水。当时我若藏有任何治病药水,到此时,亦将被认为毒药矣。又有人举一挖锄,离我头不过二寸高,倘一下来,头将分成两块。后来有一老者言:“大众请勿动手,此是朝山老道,不可乱动。”如是一喊,众人铁器一齐放下。有人对我冷望,有人将我物件收拢,又有请教我者。我含笑唯唯。不谓因向小孩要西瓜解渴一念之动,几乎身成肉酱,好不危险!

十三、化外道

某日行脚至晚,欲坐树下来休息,遇一外道首领,见我形异,以好奇心同我交谈甚久,拟请我住伊处。我拒不肯去。后续来多人,诚恳祈求,乃随之去。一进公所,先拜圣宗毕,众等同拜接驾,焚香点烛,请求开示。我先用外道极则语开导,令彼初得信益,乃云:“一窍玄关彻顶天,阳儿吹笛炼金丹,黄河倒转昆仑岭,朝元五气汞加铅。姹女情多丹灶冷,黄庭尊处喜添筵。莫把坎离轻放手,三花尤在圣胎边。”此八句工夫话写出后,彼等书写多纸,四处张贴,一千六百馀人见者无不称奇赞异,皆云:“此是老佛爷降世。”随求普说归依。我乃乘机引归正道,登座云:“汝欲归依我,须知我是三宝弟子,代佛化度,汝能信佛,信法,信僧,方能归依。”彼等以热情诚信心,皆愿切实归依三宝。归依毕,余再为开导,乃云:“汝等向所行道,皆在精气神三处修炼,我今问汝,未有父母之精,未有天地之气,神在那里安身立命?”众皆无对,将前外道用,一概推翻,从此参念佛是谁是矣。

十四、洞内观天

住宝塔寺时,每闻人言,南茅山朝阳洞,洞内有碟子大一块天,有人亲往见过。我闻之,疑无此事,久怀不解者三阅月矣。及金山开期传戒,余于二月二十外,由宝塔寺起程,计划先到茅山,次赶至金山受戒。迨行至茅山脚下,见朝阳洞三字在焉,即避游人,私自下洞,洞深的五丈馀,下为平地,内大无边,暗不见手。前行约一里许,双手摸得一石凳,乃将蒲团放下,坐定,不分昼夜,不知早晚,忽抬头望见一明月,正照当前,洞内石色,晃然清朗。此时已忘前所听到有碟子大一块天事,祗知茫然顾视左右。正深审中,忽闻水声如雷响,于是急急负物起身,出洞问人今天几时,彼答曰:“三十。”屈指在洞七天,宛如数小时。方信古人所云,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午年,不我欺也。

十五、降外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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