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用自己高贵的乳汁哺育佛陀长大成人的王后波阇波提和王族中许多妇女给佛陀捎来信说:“家庭的生活处处是‘障’,而出家求道的流浪生活则是无忧无虑。愿佛陀允许我们也遵照您的修行方法去享受一下这流浪生活所赋予的平静吧!”

但是悉达多没有答复。女人们再次捎信恳求他,仍然没有答复。

后来,王后波阇波提提亲自来找佛陀,含着眼泪请他接受她们的心愿。佛陀说:“够了,够了,不要做这样的请求。”

佛陀游说各地后,又来到了舍厘,住在塔厅。这时波阇波提就剪断头发,披上袈裟,领着一些释迦部落的妇女,沿着尘土飞扬的小路,长途跋涉来到舍厘。她们站在塔厅的门廊里,一个个悲悲凄凄地抽噎着,敬候佛陀的光临。

正巧佛陀是最宠爱的弟子、表弟阿难陀(佛陀总是将他留在身边听候吩咐)走出门来,看到站在门廊里哭泣的女人们,满身的尘土,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那曾经是无比细嫩的双脚此时已满是伤痕血迹,于是被深深的触动了。他不禁产生了怜悯之心,走过去向她们询问为什么这样难过。

听完女人们的陈述后,阿难陀回身去见佛陀。此时佛陀在堂中正襟危坐,两眼平静地注视着窗外的尼拘罗树的浓荫。阿难陀怀着崇敬的心情缓缓地来到佛陀身边坐下,等佛陀把平静的眼神转到自己这里,然的说道:“尊敬的先生,王后波阇波提正站在门外的走廊里。她肿着双脚,又哭得那么伤心。我求求您就答应她们的请求吧!”

但是佛陀回答说:“够了,阿难陀,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尽管阿难陀一而再,再而三地恳请,佛陀还是一口回绝。他实在太可怜这些女人,面对她们希望的破灭实在于心不忍。于是阿难陀灵机一动,想到如果换个方式恳请,也许效果会好一些。接着他说:“佛陀,如果女人过上流浪生活,她们能够达到再降生一次的目的吗?她们从悲伤中解脱出来能够得到果位吗?”

句句是真理的佛陀回答说:“这是可能的。”

阿难陀又喜形于色地说道:“那么我乞求佛陀考虑一下王后对我们的事业给予了多大的恩惠。她是佛陀的姨妈,也是养母。我再次乞求佛陀接受她们的愿望,如果这样能够解脱她们痛苦的话,难道就不应该答应吗?”

佛陀说:“我已不好再回绝了,如果她们能够接受除教规以外的八条严格戒训的话,就可以考虑她们过流浪生活的问题。”

接着佛陀就讲授了这八条令人难以接受的戒训(其中心思想是:把最高的尼姑列在僧团中最年轻、最低等人之下),阿难陀听完之后,向王后一一作了转达。王后和那些倦怠的女人们全部接受,她们的苦恼就像被风吹散的乌云那样一下子便消失了,这时王后代表那些伤感的女人们说:“尊敬的阿难陀,我们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像一个年轻、漂亮、温柔的女子得到一只用馥郁的茉莉花扎就的花环一样高兴。尊敬的阿难陀,我们一定遵守八条戒训,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决不违背。”

照佛陀的说法,这就算女人们的入教仪式了。阿难陀回到佛陀身边,一五一十地把女人们欢乐的样子讲了出来。佛陀思虑片刻,然后说道:“阿难陀,按照我的修行方法,如果女人们不过流浪生活,此信仰能在这个国度延持千年之久。但是现在看来这种修行和信仰都不会持续太长了。因为我给她们立下了这八条严格的规矩,就像建造一个水坝,为的是把水关注,但是女人们接受了这些规矩,就说明不并没有被关注,所以这个信仰就不会持久了。”

事实果真如此,这个信仰没能在天竺国流传下去,但是它传播到亚洲其他各国,信仰者无数,其势也威。

这时,女人们心情都很愉快,她们被这种流浪者的寂静生活强烈地吸引着,许多女人住到了森林和山洞里,她们深深地爱上了这远离红尘的孤寂生活。无边无际的巨大森林,以及周围那蓬蓬勃勃生长的花草树木给了她们生命的活力。她们的到来,使和尚们就像晨曦照进树林时的小鸟一样,无法抑制内心的欢悦而引吭高歌,她们每天生活在与神灵的交往中,过去的世界已不再纷扰她们,和这些和尚们一样,女人们也将自己的欢乐写成了一首赞美诗:

过去的世界在召唤,

姊妹们,你们年青、无瑕,

要在这圣贤的生活中寻找什么?

脱去黄色的服装,

到这里来吧!

每个女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回答。

我的所作所为都十分友爱,

它使我的心情愉快,

在这里徘徊着我的欢悦,

我在如此的快活之中,

寻求着幸福,磨练着高尚的胸怀。

女人们不管老少都什么惬意。孤寂慈爱地伴随着她们一起生活,使她们无忧无虑。

一个上年纪的尼姑唱道:

虽然我年老气衰,力不从心,

虽然我青春像泉水已经淌尽,

但是倚着自己的信仰,

我攀上了高高的山巅。

我扬手穿上袈裟,

小钵也随之来到;

我坐在这块石头上,

精神中荡漾的是解脱之道。

我成功了,

佛法无边,

呵,三道!

这些曾经是被男人囚禁在家庭中的姊妹,掌握了孤寂生活的美妙,她们从星空获得静谧的安恬,她们在荒山孤岭度过梦宵。她们沉浸在涅盘=所赋予的清爽、甘醇和光华里,就像在月光如昼的湖中洗澡。她们的三学业已完成,她们所看到的世界不再是虚伪的外表,而是它真实的面貌。她们可以判断出哪是苦,哪是因,哪是治苦之道。她们的喜悦无法形容,一个女人唱道:“

面对着圣律的明灯,

我进入了涅盘之境。

我也治愈了全部不幸,

我的负担已卸,事业已就,

我的心已经完全平静。

接着,她又唱道:

一天,我坐在那里观看,

从小山坡叮咚而下的清泉。

那时,我就像一个驯服纯种良马的人,

精神振作,情绪安然。

随后,我提着灯回到了自己的山洞,

坐在那卧榻之上,

凝神注视着跳跃的火焰。

我抽出灯草,将它淹入油中,

火焰熄灭了,

小灯也进入了涅盘。

解脱的曙光已明,

自由出现在我的面前。

随着火焰的熄灭,所有的情欲,渴求和热望都在涅盘的净水中消失。没有任何火焰比贪婪的情欲更热,没有任何病痛比葬送所有人的“自我”更可怜。然而,也没有任何幸福能与涅盘媲美。

与此同时,沉思中的和尚们也作出了不朽的诗篇,因为他们也接受了这种无边的祝福。

天低云暗,滚滚惊雷,

暴雨骤来,鸟儿不飞。

沙弥们坐在空空的山洞里,

茕茕孑立,神思不归。

这就是赋予人类至高无上的祝福。

雨过天晴,宁静的河畔,

流水潺潺山花烂漫。

沙弥们坐在空空的山洞里,

茕茕孑立,神思不断。

这就是赋予人类至高无上的祝福。

他们还作了一首:

每当我看到

那仙鹤伸开柔软轻盈的双翼,

从黑色的云雨里

仓惶逃生,

飞向安全的庇身之地,

这时,阿阇卡拉尼的流水,

给我增添了无限的欢愉。

谁不喜欢看

那山洞背后的

野苹果树,

密密层层,

斗艳相争。

或是听

那优雅的蛙声

或空中的雁鸣。

多姿的阿阇卡拉尼河,

今天在轻轻地流动。

她带来了好运!

这里遍地美景。

但所有这些快乐,都是建立在佛陀的痛苦之上。他付出的每一次疼痛,换来的都是他人“寂静”后的硕果。

当人们询问佛陀死后是否还有生命时,只有他最杰出的弟子才能从他深不可测的平静中看出,而不是听出他的意思。佛陀对那些大弟子们说:“在欲界和我们自己虚幻的假象中,人总是或有或无,或生或死。但在无色界里却非如此,因为所有的事物在这里都不会表现成我们自己的意识中所规定的那样。所以这个问题用否定回答比用肯定容易些。如果你问一个人死后还有生命吗,我说,没有。这个回答是人们所不能理解的,尽管人死后躯体就不复存在了。如果你问我人能不能完全全地死去?我还回答不能。因为死掉的只是属于这个虚幻想欲界的东西,也就是假我;而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是没有悟道的人所无法理解的,它超乎于人类的理解能力。所以,即使我想回答你们的问题,也无法回答。同时我也不愿回答,因为这些问题搅扰人心,对那些能够达到问题边缘的旅行者来说并无益处。因此我不能教给你们有关这类问题的答案。”

有一天,一人叫弗伽乔陀的流浪僧来见佛陀,寒暄过后便坐在佛陀身边问道:“你给我解释一个问题好吗”尊敬的乔答摩,人中有没有自我?”

佛陀默默不语。弗伽乔陀问了一遍又一遍。佛陀仍不作声。过了一阵他就起身离去了。

但阿难陀走过来问佛陀:“先生,您为什么不回答流浪僧弗伽乔陀的问题呢?”

佛陀微笑着对阿难陀说:“阿难陀,如果我回答‘有’,那么这就会苟同于那些相信意识和现象所构成的假我会永远存在,如果我答‘没有’,又会苟同那些宣称死后是彻底灭绝,不留任何痕迹的人的意见。在这两种宗派中,弗伽乔陀本人也分不出那个‘我’与真正的‘我’之间有什么不同。因为后者是永恒的,无法理解的;而‘假我’则有始有终,黎明一至就会烟消云散。由于弗伽乔陀还没有进入到那个智城,我不沉默又该怎么办?”

阿难陀用手捂住嘴退了下去,尽管他充满了爱心,也还没有能够完全悟出外部现象的虚假性,在这一点上他还不能理解自己所爱的人。

爱也是道,这可以由和尚刺拿证明。布刺拿将要去一个居住着野蛮狂暴、危险狠毒民族的国度去传播光明。在出发之前,佛陀把他召来问道:“和尚,如果那些人谩骂、讽刺你,你该怎么想?”

“这些都是好人,因为他们只骂我,并没打我。”

“如果他们动手打你呢?”

“那么我就想:这些都是好人,因为他们只打了我,而没用刀剑刺我。”

“如果他们用刀剑呢?”

“那么我不想:他们仍是好人,因为毕竟还留我一命。”

“如果他们要你的命呢?”

“那——他们更是好人,因为这使我解脱了负担。”

佛陀看着布刺拿的面孔说道:

“布刺拿,你说得很对。去解脱他们吧,因为你自己已经得到了解脱。去排除他们的苦恼,因为你自己已经排除了苦恼。引导他们到涅盘之路,因为你自己已经进入了涅盘。”

于是布刺拿欢喜地出发了。

有一个叫耶摩伽的和尚听了佛法之后,认为革除一切恶习的人,在躯体消散后将全部灭绝,一点痕迹也不复存在。他的同参们劝他抛弃这异端邪说,可是他执意不肯接受。于是,他们去请佛陀的大弟子舍利多罗长老来教诲这个和尚,舍利佛多罗默声不语地同意了。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舍佛弗多罗走近耶摩伽,客气地打着招呼,两人亲热得象是一对兄弟,然后他恭敬地坐在耶摩伽身边,开口问道:“耶摩伽,人家说你中了荒谬绝伦的邪魔外道,是真的吗?”

“即使如此,我还是理解佛陀的教法。”

舍利弗多罗沉思片刻,又接着说:“耶摩伽兄弟,你所说的圣人是那种躯体外形吗?”

“的确不是,兄弟。”

“感觉、知觉、性情是圣人吗?”

“的确不是,兄弟。”

“那你能认为圣人与外形、感觉、知觉和性情是截然不开的吗?”

“兄弟,我不是这样认为的。”

“那么把你们给合到一起就是圣人吗?”

“兄弟,不是。”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耶摩伽兄弟?如果在欲界和外面假象中,你不能证明圣人的存在,那么你说圣人在死亡后就会灭绝,这合理吗?”

耶摩伽羞惭地低下头去,回答说:“舍利弗多罗兄弟,我是因为在无明中才上了这个异端邪说的当。但现在我学到了真法。”

长老舍利弗多罗像法师佛陀一样,教给弟子们真正的存在是脱离于意识、感觉、知觉和性情等虚假现象的。悟道的圣人在尘世中不相信这些虚假现象就是他自己。因为这些现象在人死后必将随着大脑的消失而消失,唯一留下来的却是那些本质的东西。可是话再说回来,尽管人们努力说明耶摩伽所持的那种异端邪说是谎言而不是真谛,可它还是在那些出家人中间蔓延开了。

据说当佛陀死后,拘萨罗国的国王从萨婆底赶来,去见博学多识名声显赫的尼姑开玛,恭恭敬敬地向她请求佛法,国王问道:

“尊敬的夫人,佛陀已经死去,他死后还存在吗?”

“伟大的国王,世尊没有宣布他死后还会存在。”

“那么尊贵的妇女,佛陀死后不存在了吗?”

“佛陀也没有宣布他死后不再存在。”

“可是,尊敬的妇人:到底是存在还是不存在呢?为什么要这样不置可否呢?”

尼姑微微一笑,答道:“伟大的国王,您是否有一个能把恒河中的沙砾一颗颗数清的会计?”

“尊贵的妇人,没有。”

“那么你知道谁能数尽大海里的水滴?”

“没有此人,尊敬的妇人。”

“那为什么呢?因为大洋深不可测,深不可知,佛陀的存在按人类的尺度来衡量也是如此。所以他现在就像大洋那样深不可测,深不可知。我们尘世间所说的‘存在’或‘不存在’用在他身上是根本不合适的。”

国王赞许地听完尼姑开玛的话后,沉默了很长一阵,然后站起身来,恭敬地离去了。

诸如此类的事,对于人类来说是高深莫测的,因为人类的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到,嘴巴也说不出来。年高德劭的摩留伽诘问佛陀:“世界是永恒的,还是时间的奴隶?世尊死后还继续存在吗?这些问题如得不到回答实在叫我不高兴。但愿佛陀能答就答一些,如果不知道答案,就干脆直说出来。”

但是天人师却微笑着说:“摩留伽,我跟你说过,到我这儿来是要教给你有关这个世界是永存的还是暂时的;身体的主要功能和躯体是分开的还是不能分开的;世尊死后,是有还是无这样的问题,我曾经答应过你要解释这些问题吗?”

“没有的。”

“那么,摩留伽,如果一个人被一支毒箭射中,他说:‘∵我要一直等到发现是谁的箭,是优等种姓的人还是劣等种姓的人,是高个还是矮个,他的弓和箭都是如何制造的之后,才允许治我的伤口!’——难道这样做合乎道理吗?”

“我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讲出来呢?因为知道了这些并无助于成为圣人,无助于脱离尘世,无助于涅盘,无助于悟道——为了达到上述目的,我把该讲的苦谛、集谛、灭谛、道谛都讲给了你们。所以我没有讲的你们就不要再追根问底,我讲过的你们都要遵循不违才是。”

最后摩留伽终于知道了这些都是神秘、深奥,并非此世能解的问题,对这些非人智所能表达出来的奥秘事物最好莫加过问,以免破坏了正常的生活。他觉得言不可多,善行要多。这些问题谁不去想它就会理解,谁想它就永远不能理解。能借言词表达的东西绝不是真谛。

这里还有一例可以说明,还是悉达多悟道不久的事。一天,他坐在灵山冥思,突然一闪光的天神来到他的脚下,在那里放上了一朵金色的花,并请求悉达多说几句话,讲出涅盘的秘密。悉达多将花收下,拿到手中,非常平静地坐在那里,却一声不吭。周围的人不明白他的沉默意味着什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摄摩腾不声不响地微笑了。佛陀轻轻地说:“我的心中藏着佛法,也就是关于涅盘的那些奇妙的知识,我已用无言的形式传给了摄摩腾,他又以无言的形式接受并理解了它。”

这种直觉就是靠以心传心的办法来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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