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还是下着雨。老师今天的提示是要我们参“动静之间”。同时强调要在“之间”体会,并且拿六祖告诉惠明的“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的话来说明六祖当时的意思,就是要惠明在“不思状况不思恶之间”,去体认有一个自己的本来面目。一般人认为不思善不思恶就是本来面目,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一天无论上坐下坐,经行休息,我都在体认动静之间的道理。起先是用耳朵去听声音的动静,也就是声音的生灭,我发现动与静或生与灭这两个相对的现象变换交替之际,找不出第三种现象。不说没有第三种现象,而且动静交换之际,连交换的痕迹也体会不出来。晚上小参时,我以一种受骗的心情说,体会动静之间根本没有什么道理。老师只看我一眼也不加理会。

我拖着沉重的心情回到永和家中,洗澡后,就上床睡觉。睡了一会儿醒来,一看闹钟才两点多,心里还挂着“动静之间”的话头,心有不甘的再在床上坐着。耳朵听着屋顶的雨声,心里念着动静之间的话头,不知坐了多久,话头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放下,自己也不觉得是在打坐,就好像自己化在虚空中,与风雨融合为一,分不出什么是“我”,什么是风雨。但风雨与“我”又截然不是一个,风雨有生灭,而融合在风雨中的“我”不受重来影响而有来去。就在这一刹那,把握到生命的永恒,心灵中跳跃起一个火花,大惊大喜的说,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这一下可跑不了。一看自己,还在床上打坐,并不是在风雨中。这时心中充满无比的喜悦与轻松,心中一切的疑虑与问题一扫而空,认为人生一切问题都得到圆满的解决,再不会有缺憾与挂碍。享受了一下,慢慢地下床穿拖鞋,“这个”还在,慢慢走到厕所解小便,“这个”还是在,这一下可放心了。回到床上,以一种无比解脱的心情又睡着了。

不知是过去太在心理上用功夫,所以生理不易起变化呢?或是生理有了变化而没有注意到。总之,今天由于心情轻松,就觉得在坐中呼吸特别顺畅,好像不要特意去呼吸,气息自然很轻很长的深达于小腹,后来甚至于觉得不是自己在呼吸,鼻孔在小腹之间,好像通称为丹田的地方,好像有气在里面发动,慢慢的呼吸配合气机通过丹田深入海底,出气的时候整个生殖器官阴茎和睾丸都被气带动着往上提。换一句话说,这些器官都跟着呼吸在上下拉动,这一种现象后来几个月偶而还会发生。有一回甚至于在静坐中阳举,举得非常充沛,当时心里觉得非常奇怪,自问没有动过两性的欲念,心也很平静,怎么会产生这种现象。后来才由于这种纯生理反应,而联想到两性的关系。这一想,整个心都乱起来,慢慢地放松后,才又归于平静。当时,总以为这是由于不纯洁的心理引起,所以也不好意思提出报告。

那知过了一年多,在“人文世界”第八期,老师的《静坐修道与长生不老》这篇文章中,提到这种现象是静坐中生机充沛时一定有的现象。不然的话,修道修成一点生机都没有,变成一潭死水,那还能叫“道”!但好多人坐到这种程度,往往在这种现象中,引带了男女性欲的意识,忍耐不住而找异性解决掉,以致把好现象弄成坏结果,功亏一篑,又要重新用功,才能促发生机功能。我看了才知道当时是好现象,还好有自咎之心理,才忍耐过去而没有做出糊涂之事。也由此可以证明在静坐中如果没有明师的指导,由于观念的错误,可能就造成不良的后果,值得警惕。

晚上小参,轮到我报告的时候,除了把昨晚的境界说明外,就归结的说,“能参”就是“所参”,“能所”不立,即“如如”不动。老师反问说,你信得过吗?我很平静的点点头,老师淡淡的说,那好吧。

第六天,老师一上来就引用我昨晚心得报告的话说,就像某某所说的“能所不立”即“如如”,这么明白的事情,大家就是不懂,还说佛法不灵,这件事如果大家都明白了,不是就有了安身立命之处。

经行过了又上坐,不知怎么动了一个妄念,认为老师这样辛辛苦苦的指导我们,现在我总算把“这个”事弄明白了,但是自己既没有学问,又没有地位,更没有金钱,能起什么作用?如果明白的是另外一个人,不是更有用吗?就这样不知不觉悲从中来,痛哭流涕。老师晓得我在哭,就把我喊去。

我见了老师,情不自禁,跪拜在地,给他老人家顶礼三拜,说,父母给我“生命”,老师给我“慧命”,生命有尽,慧命无穷。但是如果换了别人,可能不负老师的苦心,而我能够做什么呢?老师一听,说道,这个问题好解决。就把我带到课堂,在经行的时候对大家说,只怕你们不成佛,成了佛还怕没有众生度?同时今天已经第六天了,明天只有一个上午用功,下午开过讨论会,大家就要回去了;回去以后,每个人站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规规矩矩做人,老老实实地修行,道业总有成功的一天。

第七天,也是最后一天,我们都有依依难舍之情,在闲谈中我问老师,今后亲近老师的机会可能太少了,如果在静坐中有了问题的话,该怎么办?老师说,如果是重大的,就来找我。总之,有什么现象,一概不理就是。这一句临别开示,对我以后的静坐帮助很大。

离开以后,就没有再到会里,自己在家中,只要有时间就静坐,但是“理”与“事”还是不能打成一片。《楞严经》上就曾说过:“理则顿悟”,“事非顿除”,所以只好按照老师的开示老老实实地修行。

春节方便禅坐以后,过一个多月,突然接到李小姐给我的一张明信片,说是会里有些工作需人帮忙。我就这样被李小姐花五毛钱的代价买到会里。但心中还是感激她出了这个主意使我有机会天天亲近老师,才能一天一天的登堂入室,说起来她还是我道业上的恩人呢!修道讲究的是“财、地、法、侣”,真是缺一不可。

有一天我和李小姐随老师去某大学上课,在计程车上,老师问我最近“见地”如何,我说想把那明白的念头去掉。老师就交待李小姐说,等一下回去请提醒他,有话要和我说,下课后回到青田街,我到老师书房,老师写了四句偈:“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教我自己去体会。后来我在日常行、住、坐、卧生活中,体会此用心的道理,才真正悟出佛学上所说的“真空”与“妙有”的实义。

大概是由于心理的转变,而影响了生理的变化。有一天在静坐中,背脊骨一下子自然的挺直。我以往静坐,因为腰部无力,又有点驼背,所以喜欢往前弯一点比较舒服,等弯着有一点累了,再慢慢的挺直。而这一次不同,是不用力而自然的挺直,因为不是用力,所以感到非常舒服。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就好像有气往外洩,腰与背又慢慢的往前弯,后来这种现象经常发生。

我平时打坐的时间在睡前、午夜,或天亮前。睡前这一堂坐得不好,因为经过一天工作的劳累,再加上过去有早睡的习惯,所以睡前这一堂都是坐不好久就有昏沉的感觉。但在坐到昏沉的时候,因为睡意很浓了,所以一上床也就很快的睡着了。半夜无论什么时候醒来,解了小便就开始静坐,这一堂因为经过一段睡眠,身体和精神的疲劳都恢复了,因此坐得特别清醒而有效果。有一天半夜中正静坐着,先是背部自然挺直,慢慢的肩膀以下,腰部以上这一段“空”去了,一个人变成三段,肩膀以上有一个头悬空着在思想,腰部以下觉得有一支腿在盘坐,唯独中间这一段一点感受也没有。

大概又过了一个多月,睡后半夜静坐中,起先腰是弯着,突然间在尾闾的地方有一点气在发动,接着就好像一颗珠子顺着背脊骨往上滑动,滑过的地方自然挺直而有舒服感,好像到肩膀上后颈处稍微停了一下就消失了。这种现象在不同的时间中发生了好几次,都是到后颈就停止了。终于有一次到达后颈处没有停止,继续顺后脑往上滑,滑到头顶中间,好像与什么机关碰触了一下,就从头顶慢慢的现出红白色的光明,接着就失去了身体的感受与周围的音响,春节静坐的那个一片寂灭的光明的境界又呈现出来。形体的我消失了,在光明中充满着灵知之我,与虚空融合为一,虚空即我,我即虚空。无边际,无对立。或许是有了经验同时不被象所迷,或许是稍微有了一点定力,这个境界定了一下,不久心里头就暗笑着说,你这个境界,头一回无意中靠老师的一响板打出现了,消失以后,无论用尽什么方法都没有办法重现,现在由于气机的发动很自然的又使你出现了。(由此可见在修中身心并重,心理转变能影响生理变化,生理变化亦可使心理转变。)这个念头很快的一动,境界也就跟着慢慢的消失,恢复到有形体的感受,但这一回并不怎样舍不得。

后来在二个多月之中,连续的出现了七、八次,出现的时间一回比一回长,同时最后一、二次并没有感到有气机动,只是身体感到一阵舒服,脑子非常宁静的时候,也就出现了。这个境界里面的滋味与感受,不是我们平时靠一切现象或条件所产生的滋味与感受所能比拟的。是超越一切现象,排除一切妄念,本性自然的呈现与流露。所以这个境界凭思惟、知识、推理都无法达到。这是老实话,也是诚恳话,只要切实的在静坐中下工夫,所谓功到自然成,你不请,他也会来的。

有一次半夜醒来,心里宁静极了,身体也很舒坦,手一摸显然阳在举着,但是一点男女的欲念都没有,同时这种生理现象,并没有像过去般给心理带来一种要发泄要解决的焦急难受的情绪状态,一旦由于这对象或条件得到放松、解决,就把这一刹那的轻松称为享受。轻松过后,再想尽办法使他紧张、焦急、难受,而后再求发泄、放松、解决。这样感官在紧张与轻松互换中的心理变化,就是一般人所认为的人生意义与快乐。如果在静坐中能够把欲念升华,恢复到本性清明自在的一面,恒常的处在极乐的状态之中,这一种快乐与享受,比两性在得到轻松的一刹快感不知要超过多少倍,只要有这种境界的人,我想都会体会得到。

加快过去未学静坐以前,半夜醒来,举阳的现象并不是天天有,但静坐到上面所讲的程度时,也就是最近几个月之中,几乎醒来阳都在举,因为不是在醒后再举,可见是睡中就已经举着。静坐到这个阶段,生机是充沛到极点,如果不懂得持盈保泰,我想可能会功亏一篑,很难再进步。自从这个时候起,欲念的确不容易动,不是用意识压制,是自然的转化。

附带说明两件事情,过去以及静坐初期,有梦必遗。但最近有两次在梦中与异性接触,结果醒后发现没有遗精。还有一次在梦中自己告诉自己,这些境象(指一般梦境)都是假的,不要理他,好像在静坐中尽管周围还有动静,但我的心不受其影响相类似。这种境界可能就如禅师所指的梦中也能够做主的意义一样。(按老师指示:梦中还有男女交感的习气,修持工夫还是不到家。)

我从小就喜欢喝酒,学静坐后,独处时固然尽量避免,但是应酬或朋友相聚,不免又想喝两杯。喝酒的确会牵动欲念,所谓酒能乱性。但是后来慢慢的在喝酒中把心定住,最近试了几次,好像对欲念根本没有影响,后来就是不去定心,欲念也自然不起。由此证明,心的力量比什么都大,心的确可以转物。但是如果有人问:你说心的力量比什么都大,那么你就可以用你的心不去喝酒,何必等喝了酒,再用心去转欲念?我可认为我的欲念如果不怕异性而怕酒,还谈什么自己做主?以后有适当的机会,我甚至还想,试试坐怀不乱的工夫呢!当然也可能只是说着好玩罢了。

前面所说的生机充沛而没有没有欲念,我想还有一个道理,可能就是老师在《易经道家与中医医理》课中所提到的“精满不思淫”或且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化虚”的原理有关系。

上面所讲的气机从尾闾往上通到脑顶门,大概就是一般所说的打通督脉。下面接着要讲的是从脑顶门经面部往下通的情形。

前面(指人体)气机通过的现象,什么时间通到那里,不太记得了。但这个现象自六十年年底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通过。因此下面只凭记忆所及,照着通过的过程加上叙述,不说明当时的时间。

直行是在静坐中觉得头顶上有个铁臼往头上盖,感觉上好像有几千斤重。越来越重,越盖越紧,后来就是站着或是靠着,都有这样感受。但不在静坐时没有那么严重。后来头顶上松开了,感受上不是一个铁臼,好像是一个铁圈圈住额头。再慢慢的铁圈只剩前一半,后脑没有感觉,只前额胀得难受。然后顺着眼睛、鼻子、两腮、牙齿、至下颚停止。这个时候最难受的就是牙齿,上下牙根都浮肿起来,尤其是缺牙以及蛀牙,吃东西时感到特别酸痛。硬的东西不能咬嚼,只能吃一点豆腐或鱼,几个月以后,牙根才不浮肿。老师教我把坏牙医好,以后就不会再痛。其中有一颗虽然补上牙帽,但是一直不能咬东西,一咬就痛,经医生检查,认为是牙肿得太厉害,要忍耐半年以上才不痛。果然又经过好几个月才完全好了。

这时气机充满整个面门,有往下拉而绷紧的感受,连续几个月都下不去,一上坐或是静静站着,气机就冲上来,冲的时候又用又有一点痛,主要的还是胀得太难受了。赶紧报告老师,老师就教我吐纳法。这个方法练了好久,有一次在静坐中,觉得有一股气从胸腔往喉咙上呛,就像有几十根筷子插在脖子似的难过。但是我心定得很,忍住难受不理他。第二天问老师,老师说你怎么会感觉这个气是往上走,应该是上面气往下走才对;这个气一下来就好了,今后脑子更要清静,妄念也会自然停止。后来重新体验,确实是气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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