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下之时,津巴布韦西部纳卡万戈野生动物保护区内,丛林中回蕩起一声步枪的鸣响,此时达米安·曼德刚结束一天培训新护林员的繁忙工作。他的思绪飞向怀孕的黑犀牛芭诗塔,还有它两岁大的幼仔。当天下午曼德手下的一名护林员曾发现人类跟蹤母子俩的足迹,当时芭诗塔正在密林深处寻找掩蔽,好为它的濒危种群产下一名新丁。

身型强健的达米安原先是澳大利亚特种部队的一名狙击手,他身上覆盖着一片片刺青,包括胸前哥特风格字母拼成的“搜寻和消灭”。他转过头去,试图分辨出枪声传来的方向。“在那边,就在东面边界附近。”他用手指向黑暗深处,“听着像是5.56毫米口径的枪管。”他辨认着方位和口径,这是在伊拉克服役期间遗留下的习惯。他和护林员们抓起猎枪、无线电和医药箱,鉆进两辆“陆地巡洋舰”越野车,隆隆地驶入夜色,希望能将枪手拦截下来。护林员们摇下车窗,留神着会不会有第二声枪响,如果枪声再次响起,就说明芭诗塔的幼仔很可能也遭了毒手。

这晚对偷猎者来说是良好的作案时机:半月当空,几无风影。偷猎队常会付钱给线人,让他们帮忙找到犀牛,跟蹤它们到傍晚,然后用无线电将位置报告给持强火力步枪的枪手。目标中枪倒地后,鼻上两角数分钟内被锯下,庞大的尸骸扔下给鬣狗和秃鹫吞食。绝大多数情况下,偷猎者会把犀角非法倒卖给亚洲买主,极端唯利是图的团伙可能还会剖出芭诗塔腹中的胎儿、挖出母犀与幼仔的眼睛,卖给人用于巫术或传统医药。如果该团伙组织有序,还会有一个全副武装的小队在逃逸路线上掩护,随时準备对护林员发起伏击。

越野车沿着坑洼土路行驶时,达米安迅速计算了一下——两辆车上一共载有两把老式猎枪、十几发子弹。根据枪声判断,偷猎者在火力上占优。即便护林员们真的找到偷猎者的足迹,徒步追上去,他们可能还要应付黑暗中猎食的狮、豹和鬣狗。

飞驰越野车的后座上载着津巴布韦籍护林员班津,他负责看护芭诗塔和幼犀已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对母子俩已经非常熟悉。班津往枪里装进三枚子弹,扣上保险,并将一发子弹上入枪膛。我们纵身跃入夜色之时,他说:“相比遇上我们,遇上狮子都算那帮偷猎者走运。”

这便是南非残酷黑暗的犀牛战争前线上的一晚,自2006∵年以来,在这场战争中已有逾千头犀牛被屠杀,约22∵名偷猎者遭枪击,仅南非国内去年就逮捕了200∵多名罪犯。这场血腥争夺战的焦点是犀角,这种物质是亚洲传统医药中的珍贵原料。黑市上的价格千差万别,去年秋天越南卖主的要价在每克33∵美元至133∵美元之间,价位最高时已是金价的两倍,甚至赶超可卡因的价钱。

狩猎动物巡查员发现这头雄性黑犀牛在津巴布韦萨韦谷保护区中游蕩,偷猎者对它射了好几枪,并将两根犀角都砍下。由于它肩胛被击碎,已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兽医只得对它施行安乐死。过去六年中,偷猎者为获得犀角已杀死逾千头非洲犀牛,这些犀角最终被走私到亚洲用于传统医药。

一头黑犀牛被注射了镇静剂、蒙上眼睛,由直升机飞行十分钟从南非的东开普省运往一辆正在等待的卡车,之后再搭车前往1500公里外的新家。这种空运服务是专为运输濒危的黑犀牛设计,可轻柔和缓地将它们从条件艰难的区域转移至适宜居住的地方,以便它们繁殖后代、扩大分布范围。

越南一家咖啡馆里,一名妇女在研磨犀角。她加入少量水,将犀角在盘子砂纸一般的底部摩擦,可获得一种溶液,许多亚洲人认为这种药浆相当于超级维生素,可治疗多种疾病。至今很少有人用科学方法验证犀角的医疗功效,得出的结果也不甚可靠。该妇女称,自从开始服用这种药浆,“我已经感觉不到肾结石的存在了”。

尽管两种非洲犀牛(白犀牛和体型略小的黑犀牛)的分布范围已经缩小到非洲南部和肯尼亚,它们的数量却表现出可喜的上升趋势。2007年,白犀牛的数量是17470头,黑犀牛4230头,比20世纪90年代中期增长了将近一倍。

对自然保护主义者来说,这些数字意味着一大胜利。20世纪七八十年代时,盗猎对这两个物种造成严重打击,之后中国禁止在传统医药中使用犀角,也门也取缔了用犀角制作匕首把柄的行为,但在2008年,南非遭盗猎的犀牛数量却从2007年的13头突增至83∵头,2010年这一数字更是飙升至333头,2011年又增长至超过400头。野生动物贸易监督网络TRAFFIC发现如今的犀角贸易大多指向越南,这一转变是与一则传言的扩散同时发生的——据称一名越南高官用犀角治愈了自己的癌癥。

与此同时,在飞涨的价格和利益驱使下,南非的犯罪集团开始将盗猎犀角的生意列入自己的业务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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