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朋友发来E-mail:出去走走?我想了一下,思及心慕已久的白马寺,及只闻其名却从未涉足的三大石窟,便回了一帖:好,就去中原大地吧。

于是,几日后,我到达洛阳,又第一时间来到白马寺。

白马寺位于洛阳东郊,北依邙山,南望洛水。中国民间自古就有“生在苏杭,死葬北邙”的说法,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死葬北邙”,今日一见白马寺,便想,大约是因为可与此寺相近的缘故吧。

本来,在我的想象中,白马寺一定是热闹的、金碧辉煌的,不说别的,单凭它被尊为“祖庭”和“释源”就该是一番熙攘的景象。然而,当我站在白马寺前,站在这拥有2000多年历史的山门前,我知道,我错了。这里,没有什么热闹,也没有诱人的绚丽;有的,只是黑瓦、小门、红墻,是萦怀的宁静、质朴和庄严。

寺的三个门洞,象征着“三解脱门”。门前一匹白马石雕,岁月的悠悠流逝中,已显疲态。

入寺,顿时一片天长地宽,心旷神怡,满目的绿意迎面扑来。郁郁葱葱的长林古木中,鸟声如洗,几缕轻烟徐徐缭绕,暗红色的殿阁重重端立。一眼望去,沉稳而大气。没有雕梁画栋,不见金光灿烂,却隐然一派泱泱的宗师风范。

这份朴素中的华美,是典型的汉代风格,我在《史记》、《资治通鑒》里曾一再的感受过。

这样的一个所在,确能点化俗情,超越世故。

天王殿里十分暗淡,没有灯光,檀木雕刻的弥勒菩萨像,是原色的。我从外而入,一开始竟有些看不清。有僧人在认真的阅经。我们静静礼佛问讯而退。

殿的两侧,大片的石榴树茂密。据介绍,这里的石榴花,不是通常的火红,而是罕见的晶莹洁白,花开之时,净白胜雪,坠粉飘香,蝴蝶飞遍芳丛。

大雄殿的栅栏门关着,我们无法进入。站在门口望进去,里面一片昏黑。我有点奇怪,寺院的佛殿里通常不是都燃灯供佛的吗?为什么白马寺的佛殿里,却是与众不同的瞎灯黑火呢?而且,佛像前的供桌上也空无一物,哪怕有一朵鲜花,也能明亮些许的暗哑呀。正不解呢,一个导游领着三个游客过来,她说,因为这个殿里的佛像,是元朝时人们用丝绸和棉麻塑成的,极怕火,所以里面没有任何的照明设施。佛像虽然高大,却非常轻。而这种用丝、麻等物塑像的工艺,现久已失传。并且,这大殿里的三尊佛像、二天将、十八罗汉及天王殿里的弥勒菩萨像,都是从北京故宫的大佛堂调入的,是极其稀少的传世之宝。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嗳,不去管有没有灯光吧。殿内虽暗,如凝神观望,仍可见三尊主佛端坐于舒展的莲花座上,神态安详、喜悦,充满慈悲,丰满的额上闪耀着明澈与宁静,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佛像。莲座雕刻得也极为饱满、流丽。听说里面有一尊罗汉,头戴花冠,穿着裙子,是一位俊俏的女子,真想亲眼目睹呀。哎,想进这个大殿,也要因缘啊。正惋惜呢,却见林中甬道上,走来两位僧人,灰色的僧袍飘飘,背着布禳,一见之下我有遇到古人的恍惚。他们对大家笑笑,礼拜、仰望、离去,潇洒得不得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了玄奘法师。

香台宝阁碧玲珑,花雨长年绕梵宫。

石蹬高悬人罕到,时闻清磬落空蒙。

这是康熙朝寺内住持如诱和尚赞美清凉台的诗。

清凉台是寺内最后一组建筑,被称为“空中庭院”。这个长43米,宽33米,高6米的高台,通体由青砖镶砌而成,禅意幽深。毗卢阁就建在这高台上。殿内供奉的是卢舍那佛。我被此地出尘的清意所吸引,仔细环视周遭,只见此阁重檐歇山,飞翼挑角,与配殿、僧房等建筑自成一个院落。院中古柏苍苍,金桂浮香,非常清幽,据说是天竺高僧下榻和译经的地方。青山在旁,清风扫庭,在此焚香译经,岂能不尘心顿洗,清凉自在?

想起刚才在一供奉玉佛的偏殿,我问看殿的法师,为何连此殿也没有一丝灯光?

法师很年轻,他自问了一声:灯光?

想了一想,他说:灯不在外呀。

哦!答得妙啊。

心中有灯就好了,还在乎外面的灯吗?佛不也是往内求的吗?向外弛求,了不可得啊。

明知这只是习惯使然,与解脱无关,可我还真有点不适应。

站在清凉台上,夕晖明霞斜照,一地牡丹。我设想着白马寺信众云集的场景,却惊讶的发现,纵然人来人往,白马寺的气质仍然是清寂的,是那种了知一切却不去理会什么的大度。

离寺前,我们特意到隐藏在柏树林中的迦什摩腾和竺法兰的安息地,怀着仰慕感恩的心,老老实实磕了六个大头。大恩不言谢!弟子当谨遵佛陀教诲,努力做好一个学生,在修习正法的大道上,走向觉悟与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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