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恺散文艺术探魅

刘江凤

丰子恺,1898年11月9日出生,祖籍浙江省崇德县石门湾(今桐乡县石门镇)∵。他在现代文学史上是一位散文家,同时也是一位着名的漫画家。美学大师朱光潜在《丰子恺先生的人品和画品》一文中,用“清”与“和”两个字来概括丰子恺的人生,认为他“从顶至踵是个艺术家,他的胸襟、他的言动笑貌全都是艺术的。”日本学者吉川幸次郎称他为“现代中国最像艺术家的艺术家”。

他的散文语言朴素,风格独特,信笔抒写,自成一格。内容涉及平常生活、儿童憨态、亲友琐事、世间万相等多种题材。他厌恶人间的虚伪自私,赞美儿童的纯真可爱,并且常常通过这些日常生活的琐事,巧妙地加以点染,从而阐发更为深层的人生理想,深为广大散文爱好者所喜爱。

一.“清”——清淡

就为人处世而言,“清淡”是一种胸怀、一种气度,表现为谦让和气、明达事理而顺其自然。这主要表现在丰子恺一生淡泊名利,宠辱不惊,一生悉心守候心中至真至纯的生命格调。在诗文鉴赏方面,清淡是一种审美范畴,其特征包括素雅,自然,不雕琢,不张扬。从现代散文的创作之初,散文语言就在追求一种平淡与自然。佘树森说:“散文的语言,似乎比小说多几分浓密和雕饰,而又比诗歌多几分清淡和自然。它简洁而又潇洒,朴素而又优美,自然中透着情韵。”这种清淡自然是更高层次上的诗意栖居。丰子恺的散文正是这样,疏朗清淡,淡而有味,在语言上追求简洁素朴、亲切自然、率真洒脱的语言风格。

漫画笔法“白描”。白描本是中国画技法之一,用在文学领域则主要是指用朴素简炼的文字描摹形象,不重词藻修饰与渲染烘托。这也印证了丰子恺在绘画中所肯定的“自然即美”的原则,他“竭力主张‘忠实写生’的画法,以为绘画以忠实模写自然为第一要义”,并且说“自然中含有无穷的美,唯能忠实于自然模写者,方能发见其美。”与此相类似的是,丰子恺的散文也一如他的绘画艺术,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一惟妙惟肖的形象,这就形成了其散文特有的清新朴素的风格。在他的《吃瓜子》一文中,作者写道“一粒瓜子塞进了口里,只消‘格’地一咬,‘呸’地一吐,早已把所有的壳吐出,而在那里嚼食瓜子的肉了”,几个动词流畅的叠加,把闲散的少爷小姐们吃瓜子的“天才”以及剥瓜子的“巧技”描摹的栩栩如生。再比如《秋》一文中写秋天的梧桐树:“最初绿色黑暗起来,变成墨绿;后来又由墨绿转成焦黄;北风一吹,它们大惊小怪地闹将起来,大大的黄叶便开始辞枝”。“闹将”一词生动形象地描摹出了秋叶从树枝间纷纷坠落的连续状态,可谓妙笔生花。《我的母亲》一文中对于母亲的描摹一直以来为世人所津津乐道——母亲坐在八仙椅上“眼睛里发出严肃的光辉,口角上表出慈爱的笑容”,无太多笔墨,无更多修饰,把母亲的严肃而慈爱的形象充分的展示了出来。这种技法颇像他的漫画技法“不要脸”,虽无脸,但仍然惟妙惟肖,在这种惟妙惟肖中是一种清新自然感受的流露。

家常式的娓娓道来。读丰子恺的散文,犹如听一位老友叙说家常,但却意味深长,你会感觉到像是作者在自由自然的和你谈天,轻松愉快的和你说笑。这种质朴无华的日常语言,家常似的素朴亲切,让读者感受到他本真的心灵闪动。他喜欢用故乡土白与人交谈,他说:“土白实在痛快,个个字入木三分,极细致的思想感情也充分表达得出。”因此,在他的散文中那种源自内心的亲切感会不自觉地流泻于乡人素朴的语言中。赵景深先生这样评价他的散文语言:“他只是平易地去写,自然就有一种美,文字的干净流利和漂亮,怕只有朱自清可以和他媲美。”他写童年时代的趣事,仿佛在向读者诉说那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童年生活,《我的苦学经历》有如一位过来人向懵懂的青年传授求学经验一样亲切自然,即便是涉及人生哲理的问题,作者也有如与读者探讨的方式款款道来,毫无扭捏做作之态,就像在讲述自己的人生阅历般随和,这让我们对这位在艺术、文学领域颇有造诣的大家颇生几分敬意。巴金在谈到他读丰子恺散文的感受时说,读丰翁的散文,“就像见到老朋友一样,感到亲切的喜悦”。

二.“和”——禅理

“和”在佛教之中占有相当的分量,慧普法师的《和之歌》中唱到:万物清济,和为源;以和为宗,人心虔;洗心如镜,和天下;清心致远,和人间。这种“以和为源”的思想,对于丰子恺的影响很大,于是,在他的散文中佛学禅理随处可见,如:《儿女》中就直接引用《楞严》的经文:“十方虚空在汝心中,犹如白云点太清里;况诸世界在虚空耶!”其中蕴含的哲理可谓深不可测。30岁时,丰子恺跟随其业师李叔同皈依佛教,法号婴行,成为在家修行的居士。“佛”令丰子恺随笔有较高的境界,使其散文语言虽缺了一种凌厉,却多了几分素朴亲切,也多了些沉思默想和达观自然,他的散文中散发出来的浓浓的佛教情缘分外惹人注目。

追根溯源,我们可以看到,在丰子恺年少之时,就常常对于一些看似平常的问题陷入沉思,之后他在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碰到他的恩师——一位启迪了他那颗善良的艺术心灵的艺术先驱——李叔同(即弘一法师),对他在佛学领域的深刻影响更是不言而喻,在李叔同的影响下,丰子恺对于时空等问题的思考更加深刻,并将这种思索融入他的创作之中,这在现代文学领域是比较少见的。他的散文中对于佛理经文的阐述和表白屡见不鲜,有着去蔽通透、明达知理的感悟。

对时空和生命的溯求。丰子恺对时间的感受非常特别,他说“时间我觉得比空间更为不可思议,犹之时间艺术的音乐比空间艺术的绘画更为神秘”,不但如此,在对时间的彻悟中,他还在追寻生命的意义和价值,给人一种达观自然的特殊感受。在丰子恺看来,不论是时间还是生命,“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是变化无常的,都是一个生、住、异、灭的过程”,它们都是变幻飘渺的事物。如《渐》、《秋》、《两个?》等篇目就着重表现了作者对于时间乃至生命的感受。在《两个?》中,他直接将两个“?”指向空间和时间,并说在自己在很小的时候便在心中浮现两个“?”,直到后来被引诱到佛教之中。

对因果关系的参透。佛教认为,一切事物均从因缘而生,有因必有果。因又称因缘,果又称果报,因和果辗转相生,谓之因果报应。在《大帐薄》一文中,丰子恺笔下的翻落河中的不倒翁、弃在田间的树枝、烧成灰烬的废纸、口袋里的铜板、落在稿纸上的花瓣……林林种种细小的事物,他都试图穷究它们的经历等种种因缘,即便穷究的结果仍是疑惑与悲哀,但是作者坚信宇宙中有一册大账簿,记录着所有这些因果关系。这册大账簿,不仅反映了作者对于宗教的一种精神寄托,而且也从侧面体现出作者的因果理想。

另外,在《忆儿时》中,作者回忆了儿时三件不能忘却的事——养蚕、吃蟹、钓鱼,但却在文末叹道,这三个回忆“一面使我永远神往,一面又使我永远忏悔”。反映了佛教中不杀生,提倡素食,强调有情众生的主张。《博豪之死》中对于不为世俗所理解的同窗好友博豪的“匆遽”表示的惊讶和悲伤,“但想起了在世的境遇,又庆幸他从此可以解脱了”,解脱就是自由,这也是丰子恺禅宗思想的又一体现。

清淡自然,富含禅理,这便是丰子恺的“清”“和”人生,也是丰子恺为现代文坛所呈现的清新气息,他对文学清淡的追求,对禅理的潜心研究,对童心的执着坚守,乃至对生活的挚爱,也深深的留在了每一位喜爱他的朋友和读者心中。与此同时,基于丰子恺的绘画和音乐素养,他的散文还呈现出了崇尚真实,崇尚完美等艺术追求,他身上所呈现的现代文人的雅趣也值得我们细心研究和琢磨。

参考文献:

1.丰子恺.《丰子恺文集》,浙江文艺出版社,1992.

2.赵景深.《丰子恺和他的小品文》,宁夏人民出版社,1988.

3.丰华瞻.《丰子恺散文选集·编者前言》,宁夏人民出版社,1988.

4.朱光潜:《丰子恺先生的人品与画品》,《朱光潜全集》(第九卷)安徽教育出版社,1993年版,第154页

刘江凤,女,浙江邮电职业技术学院人文教研室讲师。

出自:∵《文学教育下半月∵》∵2010年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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