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诗咏自然,不只是田园生活的回归,不只是隐者生涯的直抒,更根柢的是在时间轮转中体会万事万物的韵律...

禅谈无心,无心不是不用心,是无所用心,因为本自圆成,不待推敲,禅艺术无心的代表作首推宋牧溪的〈六柿图〉,浓淡不一,或方或圆的六颗柿子,随意一摆,竟成千古名画,关键就在无心,许多艺术学者解读此画,都为强作人解,更有知名汉学家在柿子与柿子间作几何关系的连接,以为是曼陀罗观念的另种呈现,那就根本不知禅为何物了。

在修行上,密是胜义有,禅为究竟空。所以密教的曼陀罗、唐卡处处都有道理,在此,颜色不只是颜色,它是心性的直表,绿度母全身是绿,阿弥陀佛全身是红,因为红黄蓝白黑的五色就是佛陀五智的外显;禅恰好相反,处处都不好言诠,不着一字才能尽得风流,看六柿图只能无心体会,真要诠释,不如相应,直谈感受,或以同等层次作品对应,方不致执指为月及以盲导盲。

无心对悟者而言,是“本来呈现事,何必待商量”,但在一般人,却必得放下才能当下,而放下既要超越执取堆叠的惯性,就有它的难度,也因此,禅教学常要学人观照自然,在自然中体会不作意、不执取的生命态度。

自然是什么?钦山文邃因僧问:“一切诸佛法皆从此经出酖酖如何是‘此经’”他答得好:“常转”,的确,流转是自然的本质,每件事物都有各自的韵律,体得这个,就不自寻烦恼,就容易领略当下的意义,就能“只今便道只今句,梅子熟时栀子香”。

不自寻烦恼,首先要不强作解人,山茨通济如此写〈除夕〉:

春回幽谷见梅新,

雪水煎茶乐不胜;

谁道夜深年是尽?

晓来依旧日东升。

悟者让幽谷新梅映入眼帘,以怡然之情品雪水煎茶;迷者却感于夜深年尽,空自嗟叹。

不强作解人,“物”即能诉说自己,此时“山花开似锦,涧水湛如蓝”,山河大地就是另一番风光,所以《无门关》的作者无门慧开才会说: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

便是人间好时节。

写的是寻常句,谈的是平常心是道,但却是无处不自得的风光,可惜这诗传诵一广,几成死句。

诗可以兴,可以怨,却不好论理,严羽在《沧浪诗话》中以为宋人“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夫岂不工,然于一唱三叹之音,犹有欠焉”,禅语诗偈因目的不在诗,难免论理,但也因此常就堕入第二义,无法体现真正当下的风光。

禅诗咏自然,不只是田园生活的回归,不只是隐者生涯的直抒,更根柢的是在时间轮转中体会万事万物的韵律,以无心应物而让物自性流露,所以无门慧开的那首诗,乃不如下个问答的妙:

问:“何谓道?”

“春天的花,夏天的鸟,秋天的枫,冬天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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