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茶寄情酬诗客∵妙句绝章惊诗坛

咏茶寄情酬诗客∵妙句绝章惊诗坛

——品齐己茶诗

王科瑛

唐代是佛教繁荣的时期，亦为诗歌全盛时期，也是饮茶习俗普及时期。禅、茶、诗这三种不同类型的文化现象在唐代因为佛教而融合到一起。“天下名山僧占遍，从来僧侣多爱茶”。南岳衡山作为禅宗文化祖庭，涌现了许多禅门高僧大德，他们或驻锡南岳，或于南岳修禅悟道，在这个过程中品茶成为他们日常修持的重要辅助，因此留下了许多蕴含禅意的茶诗，禅、茶、诗三者结合在一起，成为南岳禅茶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历代许多南岳名僧不仅爱品茶，还擅长写诗，而且精通禅理，其中就有着名的唐代诗僧齐己。

齐己，俗姓胡，生平未详，潭州益阳（今属湖南宁乡县）人，自称“衡岳沙门”。他是唐末着名诗僧，与贯休、皎然等齐名，有《白莲集》十卷传世，《全唐诗》选录了他几百首诗。他的诗淡远有致，尚颜称其诗“古雅如周颂，清和甚舜弦”（《读齐己上人诗集》），推崇备至。齐己从小就爱诗，头顶上长个瘿瘤，人称之为“诗囊”。最初在大沩山剃染出家，后谒德山得法，历亲药山、鹿山、护国诸寺，于石霜法会中知僧务，成了石霜门人。不久，齐己到南岳掩关潜修，曾住南岳麻姑桥下。麻姑桥下石壁现有鸡（己）公岩，传说是他闭关的地方。他参游南岳佛教丛林上封、福严、南台等寺，历游磨镜台、祝融峰等名胜。可以说南岳衡山是他禅修的重要之地。

齐己善写诗，爱品茶，常以茶诗抒发禅趣。齐己的《尝茶》就体现了充满自然生生之趣的禅境：“石屋晚烟生，松窗铁碾声。因留来客试，共说寄僧名。味击诗魔乱，香搜睡思轻。春风霅川上，忆傍绿丛行。”茶之味引发了僧人的诗兴，茶之香消除了僧人的睡意，因茶而作诗，尝茶而悟禅，诗人心灵超脱而“春风霅川上，忆傍绿丛行”。开悟后，青山依旧在，万象依然有，只是心如行云流水，傍着春风翠绿，自在飘然，引发读者对不可言说的微妙禅法的无限体味。

南岳潜修经历是齐己领悟禅道的重要时期，在此期间他常饮南岳茶助禅，离开南岳后更对岳茶恋恋不忘，送友人去南岳时曾写道：“荆楚腊将残，江湖苍茫间。孤舟载高兴，千里问名山。雪浪来无定，风帆去是闲。石桥僧问我，应寄岳茶还。”（《送人游衡岳》）在送僧友前往南岳时，勾起了诗人对南岳茶的怀恋，于是嘱咐僧友一定要寄南岳茶回来。

齐己爱茶，更常与友人品岳茶而论道。他在《宿沈彬进士书院》一诗中写道：“相期只为话篇章，踏雪曾来宿此房。喧滑尽消城漏滴，窗扉初掩岳茶香。旧山春暖生薇蕨，大国尘昏惧杀伤。应有太平时节在，寒宵未卧共思量。”诗人与友人品茶，闻岳茶之香而引发对佛法中不杀生及太平时节的思量。诗人借对生死、兴亡的感慨，抒发自己的“忧世之情”，可见其大慈悲之心。

齐己的《题真州精舍》也提到南岳茶：“波心精舍好,那岸是繁华。碍目无高树,当门即远沙。晨斋来海客,夜罄到渔家。石鼎秋涛静,裨回有岳茶。”诗人住在真州精舍感受超然心境，精舍之静与那岸的繁华相映衬，精舍外是繁华的世俗万象，有海客、渔家的热闹与喧哗，而诗人在精舍之中品岳茶而悟佛法：“石鼎秋涛静,裨回有岳茶。”饮茶注重平心静气品味，参禅也要静心息虑体味，诗人在浓郁的茶味中感受到屋外的秋涛充满寂静之美。近代高僧弘一大师曾说：“心不为外物所动之谓静，不为外物所实之谓虚。”[1]意思是心灵不受外物干扰叫做静，心灵不被名利欲望充斥叫做虚。诗人于闹中取静领悟灵动透脱得禅境，正是真正悟道人之心。

齐己的《咏茶十二韵》更是一首将茶境、禅境与诗境融为一体咏茶诗：

百草让为灵，功先百草成。甘传天下口，贵占火前名。

出处春无雁，收时谷有莺。封题从泽国，贡献入秦京。

嗅觉精新极，尝知骨自轻。研通天柱响，摘绕蜀山明。

赋客秋吟起，禅师昼卧惊。角开香满室，炉动绿凝铛。

晚忆凉泉对，闲思异果平。松黄乾旋泛，云母滑随倾。

颇贵高人寄，尤宜别匮盛。曾寻修事法，妙尽陆先生。

诗中有“出处春无雁”一句，系指此茶产于湖南衡山。南岳衡山之首就是回雁峰。《中文大辞典》中记载：“回雁峰，在湖南省衡阳县南衡山七十二峰之首也，峰下有雁峰寺，峰势如雁之回旋，故名。按世俗相传，雁飞至此，不过，遇春而回，诗人常以此为故实。范成大《骖鸾录》：‘阳鸟（即雁）不过衡山，至此而回’。”唐代李肇《国史补》亦说：“湖南有衡山茶”。这首诗对茶的采摘时间、产茶地点、制作、贮藏、功效、饮用等作了多方面的描述,结句更是对茶圣陆羽寄予向往仰慕之情：“曾寻修事法，妙尽陆先生”，说自己的茶艺之精与茶道之妙，都是以茶圣陆羽先生为师的结果。由此不难看出，深懂佛法的齐己赋诗的造诣之深，手法之高，的确达到了超凡的地步。正是：“出家和尚脱俗凡，食谷吸茶在人间。咏茶寄情酬诗客，妙句绝章惊诗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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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李叔同着，丰子恺插图：《李叔同说佛》，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90页。

[2]冯法德：《天下名山僧占遍从来僧侣多爱茶—略论唐代皎然诸僧茶诗》，刊《农业考古》1995年6期，第191-19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