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王子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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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过这样一个故事。

那还是大约2500年前的时候,春天来到了天竺北部一个叫迦毗罗的小城,这儿变得花团锦簇,生机勃勃,这样美妙的春光,在世界上也是绝无仅有的,给人类带来无限活力的阳光,从湿润的泥土,从繁茂的枝叶和怒发的花朵上吮吸出各种芬芳的气味,又喷吐给这个世界,使阵阵微风中弥漫着纯净的香雾,风愉快地吹着,高兴得像偎在情人怀中的新娘。

坐落花流水喜马拉雅山脚下的迦毗罗城,是迦毗罗卫国的首府。在这个庄严而神圣的地方,佛陀诞生并非偶然。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喜马拉雅山峰,连绵起伏,直刺苍穹,它使人们神随意往,跟着它不断地上升,上升,直到你的心融化到梵天。

据说,那绝顶上就是诸神居住的地方。万神之主因陀罗从那里赶着他的云朵在仙气中放牧,那云朵随着太阳的光芒,月亮的银辉和繁星织就的锦绣而变幻着它们的形状,色彩是那样的绚烂迷人。风神婆逾站在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山巅,或带着雷鸣电闪呼啸,或奏出细细动人的乐曲。太阳苏利耶,催赶着他那金色的战马,离开低低的地平线直奔顶峰,然后又转向西方,湮没有静谧的崇山峻岭。月亮旃陀罗从巍峨的山脉之端徐徐升起,又悄悄地奔向深蓝色的夜空,消失业率那神秘的王国之中。蓊蓊郁郁的松林给山腰披上了盛装,为百川之源罩上了面纱,这一切似乎也受到了内在神灵的支配。卢醯腻河以轻捷的步伐从山巅涌出,有时她在石砾间跳跃,进溅的水花犹如散落的金刚石;有时她在深潭中歇脚,沉思片刻,倒映出岸边的蕨草和鲜花——难道她不正像生育她的那银装素裹的山峰一样宛如一个纯净无暇的舞蹈家吗?因此,我们就这么说吧,这个小小的城市被笼罩在天国的气氛之中,天竺天堂的大门就在离它不远的地方,四大天王就是这座城市的监护者,因而城市中充满了和平景象。

释迦部落居住的迦毗罗城和它的周围是伟大的拘萨罗王国的一部。拘萨罗王国的疆域辽阔,在迦毗罗以南一百英里处巨大的贝拿勒斯城是王国的圣城之一。王国的首都萨婆底城隐伏于尼泊尔云海翻腾的群山中。它的东南方是摩揭陀王国。只有伟大的神祗们才知道统治天竺的王杖将降临在这些王国中的哪一个。

和平恬静的迦毗罗城,人们叫它红土城,居住在这里的释迦部落是强大、高尚、尊贵的民族——雅利安人。就是他们,穿过山口进入印度,打败了这里深肤色的本地人。那些战败者在他们面前,就像黑夜的薄幕见到黎明的光线那样仓惶逃窜;这些没有法律,不信神明的深肤色土着人被剥夺了一切,从而皮肤白皙的尊贵民族进驻到这里,把这块土地变成他们的家园,同时带来了他们所信奉的天神和地神。他们献祭,并在仪式上诵读经文;他们供奉出奶牛、五谷、酥油以及神明们所喜爱的一切佳肴。他们在国王首图驮那的统领之下过着和平富裕的日子。

这座城市坐落于熠熠发光的卢醯腻河河岸,它是一座充满正气的城市。这里既没有赤贫,也少有盛气凌人指手划脚的富人。由于生活方式简单,所以每个人都算是丰衣足食了。城市的每一条街道都扫得干干净净,并撒上了水;彼彼皆是的公园和花坛,是这里人们避暑园地。那些金肤色的儿童在河边嬉戏,吃着用大蕉叶裹着的白米食物,喝着从奶牛身上挤出的奶水,长得又胖又壮。

迦毗罗人不是为了物质享受而生活。那些心不在尘世,灵魂像攀援能手越过云端向闪亮的星辰乞求保佑的流浪者们,从远处的大森林也来到这里。大森林是隐士和他们的家眷与神祗们和平相处的地方,也是那些在荒凉野地谋求脱离尘世生活的人们的居处。这些流浪者从那里带来了隐士们和他们自己的幻想、揣测以及结论,于是,天竺的王公们便在城中建起了一座杉木大厅,在那里与流浪者们争辨、讨论。平民百姓也可以坐在那里洗耳恭听,或者喝彩,或者咒骂。这座城里的居民不分高雅或平庸,尊贵或卑浅,每个人都把听讨论神灵的问题放在集市中惯闻的插科打诨之上,大家都巴不得知道这样的对话,而且这里人人都畅所欲言,因为雅利安人是自由的民族。他们从北方到这里,不仅带来了大胆无畏,同时还带来了敢于冒险的传统。

城里人从这些流浪者身上了解了许多东西。如果说部民们是自由的话,那么这些流浪者更自由。对世俗家庭生活的思恋或对财富的追求与他们毫不相关。如果有人夺走他所有的财产——褴褛的长袍和讨饭的大钵——他也会神秘地笑着,好像自己仍有一个既偷不走,也毁不掉的宝贝那样,非常满足地离去。雨季的三个月里,他们总是停下来借宿,发表一些议论或者倾听市民们的谈话。只要你给他们聊以为生的一点点食物,这些人就会心满意足地走开。当雨过天晴,太阳又出现在天空的时候,他们就像候鸟一样,沿着自己神秘的道路向别处迁徒了。有时,城里会走来一个流浪者——他完全觉察不到周围的人,而沉醉在三昧之中。人们心里怀着无言妒嫉围着他,因为他在此刻的入定中看到了难以言传的东西。过一会儿,这个流浪者就会不顾风吹日晒,或雨雪交加,孤独地,急匆匆地向着寒光闪耀的山峦走去,从此不再复返。

这时,神火也会引来一些飞蛾,使它们在火的周围盘旋,直到眼花缭乱,在明亮的光焰中醉倒,耗尽自己而化作一点点光亮。

然而迦毗罗城的居民并不总是夸夸其谈地议论世外神灵,王公们还建造了一个议事大厅。这是为了城中各区的居民——农民也好,工匠也好——到这里聚会一堂,各诉其衷。大厅里交谈的内容有播种、收割、养牛和拘萨罗人(包括迦毗罗城的居民)的日常活动;此外对黝黑皮肤的土着人的征服(在这些人眼里,迦毗罗城的居民就好像黑色大海中璀璨的明珠)、摩揭陀国王的野心、商贾们的贸易活动等其他一些事情,也是人们所关心的。但是随着婆罗门在这里,以贡奉梵王乞求安宁的名义,征收的各种贡品、祭性日益增多,再加上繁杂而琐碎的礼仪,使得人们渐渐都不再来了。虽然他们暗中不满,但谁也不敢吭一声,连白皮肤的雅利安人也莫能例外。

迦毗罗的妇女也是自由民的妻子和母亲。她们不蒙面纱,除非是在被人大胆注视时,出于羞涩才把自己的容颜遮住。她们和自己的丈夫同欢乐,共忧愁,只是高贵的妇人才总是表现出一种不以为然的样子。如果说她们在神灵面前的态度比男人们更加虔诚驯顺,在婆罗门脚边放下的贡品更加值钱的话,那么我们可以说全世界的女人都不过如此。

这个快乐的迦毗罗民族的领袖首图驮那,或称净饭王(意思是纯净的稻米),不仅和他的先辈们一样,有多得四处淌溢的稻米,同时他的心也纯洁得像一颗有生命的珍珠。首图驮那办事认真严肃,待人和善;他有无数的牛和象,但从不因富贵而盛气凌人;他热衷慈善事业,施舍济贫,崇敬婆罗门和苦行者;他按照古代虔诚者所用的步伐行走;他经常凝神注视着那令人肃然起敬的,接连人间与神祗们的群山,思考着自己的问题。首图驮那娶了两个妻子,年龄大的一个叫摩耶是他最宠爱的;年龄小的一个叫波阇波提。摩那还没有儿子来继承他的王位,这件事使他万分忧虑。他担心死后没有人来祭奠自己和伟大先辈们的灵魂,尽管女儿的娇柔使他得到甜密和欣慰,但她们是不能做这件事情的。

有一天净饭王和妻子坐在卢醯腻河边的乐苑里,聆听融雪后涨满的河水从高山上跳跃着流下吟出的歌声时,他向她们讲出了自己的心事。王后摩那耶坐在丈夫脚边一个镶着金缕的绸垫上,她美丽面容就像在淡淡的月光中闪烁的星星,明亮而遥远,又仿佛遮上了一层用梦幻和希望织就的面纱,奇妙而朦胧。波阇波提也坐在这里,她冰肌玉骨,举止温柔。虽然仅仅如此,但也足够了。他们俩不仅是嫡亲,而且在心灵上也如同姐妹。

不一会儿,净饭王抚摸着摩耶的头,细声细语地开口了:“我的王后,你在梦想什么?”

摩耶看着嫩竹丛旁边站着母鹿和毛葺葺的小鹿投在地上的绿色的影子,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波阇波提的手回答说:“我在想生儿育女。我已经知道了许多许多美好的事情,但其中最最重要的是,我的主人如果没有一个儿子偎在他的怀里,他的心是不会平静的。假如我天生不育,那么但愿我心爱的妹妹,我的波阇波提,会给我们的丈夫带来这最珍贵的礼物!”

净饭王皱着眉头,心事重重地说:“亲爱的贵夫人,神祗们在郑重其事的分配人间这件最宝贵的礼物。难道我们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吗?我们恳求天助,我们在一个又一个祭坛上供出最好的东西。我们养活着婆罗门,我们遵守着箴训,然而神明却无意将这礼物赐予我们。如果我们前世犯下了罪孽,那我们怎么能知道呢?这是神的旨意,即便它使我痛苦,使我心碎,我们也无法违背。”

波阇波提怯怯地抬起她那动人的眼睛看着丈夫,紧紧握着姐姐的手说:“如果我的主人再娶一个妻子,姐姐和我都会服侍她。如果她能生下一个儿子,我和姐姐是再高兴不过了,有会有别的想法。”

净饭王说:“那不是我的王后们的孩子,更不是我的贵夫人摩耶的孩子,纵使他再可爱,我也决不会喜欢他。而且你们都听到过那个流浪仙人的预言吧,他说就在这个城市,在这个幸福的宫殿中,会有一个孩子诞生,他将是人类的统治者,是万人之王。”

“那愿他此时此地降临吧!”王后摩耶接着又柔声说道:“但愿我们能如愿以偿!”

长长的一阵寂静,只有卢醯腻河潺潺的流水声,仿佛在诉说着她们情意绵绵的隐衷。

不一会儿,净饭王开口了:“我认为这不可能!”

一颗大大的珍珠般的眼泪滚到波阇波提长长的睫毛上,接着溅落在她那丰腴红润的面颊上。她凝视着她的躺在深肤色保姆怀中的小女儿。保姆正在觉树树荫下一个巨大的开满荷花的大理石池塘边,哼着土着名怪异凄凉的歌曲哄那孩子入睡。

夜,迈着轻盈的脚步,穿过树林,掠过河面,就像蹑手蹑脚地去与自己圆眼睛的情人幽会的少女那样,悄悄地来到了。群山饱览了落日的余晖后又显现出了它们神秘的阴影,每个山巅都挂着一颗亮晶晶的星星,像是在站岗放哨,月亮静谧地浮向高空,发着熠熠的银光。天地间美好的万物都变得绝妙而遥远,此时此刻的大地已不属于人类而归顺于神祗们了。

这个夜晚,当月光将草坪挂满的露珠映成乳白色的时候,贵夫人摩耶已躺在乐苑中,偎在丈夫身边进入了梦境。这不是她此时的第一个梦,她眼前的事物在不断交替变幻,她的眼睛和耳朵随着星光的闪烁,风声的哭泣,随着荒野中互相耳语叙述着故事的芦苇一起微微地颤动。她的梦既不像四处窜跃、徘徊不定的幽灵,也不像变幻万端正可捉摸的云朵。而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幻影却伴随着晨曦的来临而渐渐隐去。这是个清晰、庄严、恐怖、美妙的梦。她蓦地睁开双眼,不知怎地坐了起来,睡意消失了。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又怅然地莫解,好像是接到了一个贵人的重大通知。

她推醒丈夫,语绸平稳地叫道:“亲爱的,醒一醒!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护世四天王把我从床上携起,带着我飞向巍峨的群山,在那里有许多像闪烁的星星一样的天神围绕着我,将我放在山中一个晶莹碧透的湖中洗澡,为我洗去了身上所有人世间的污秽。然后给我穿上金光闪闪的天衣,并且在身上扑撒了香粉。这时我看到一只银白色高傲的大象在树下踱步。你知道,这是皇权的象征。大象的长鼻点了一下我的右身以后就像云朵一样溶化了,它的蒸气一直进入我的腹中。黑暗中我看到了一个耀眼的光亮。天空中无数发光的天神在歌颂着我的幸福和愉快。亲爱的,真是太好了!”

丈夫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说:“你唤起我时,那些天神的乐曲还在我的耳边萦回。他们的声音悦耳和谐,胜过世界上百鸟啼鸣的委婉,也胜过技艺高超的乐师们拨动的琴弦。他们说:‘当花星闪耀在东方的时候,孩子就会诞生’。这时你一碰到我,我立刻就醒了。”

他俩睡意全消,再没有更多的话要说,在这喜悦中,他们紧紧地搂在一起,快乐而又惊奇,激动得不住地颤抖。他们觉得自己好像是站在大海一样闪光的天边。天亮后,他们把故事讲给波阇波提听,她高兴极了,在那水晶般明净的心灵中没有一丝妒嫉的念头。圆梦者听了这个故事,都认为这是大吉大利。于是他们被召到庄严地坐在妻子身边的净饭王面前,讲出了如下的预见:“一个伟大而威严的统治者,一个至高无上的人将出世。愿净饭王的灵魂喜悦,愿王后的心情快乐。骄傲吧!因为将诞生在这个房间里的男孩子的王国,将是整个地球,以及上面所有的一切。”

王后摩耶听着听着,眼神似乎又凝聚在美丽的梦幻之中了。

净饭王高兴地喊道:“他将征服世界!他的象队将如雷鸣一样滚动,拘萨罗将属于他统治,摩揭陀将屈膝在他的脚下,世界上所有的财宝和荣誉将永远永远属于征服者所统领的奴隶们!”

摩耶说道:“永远永远吗?人终究是要死的。”

波阇波提用手掩住了脸。

圆梦者跪在那里,身前放着带有图绘和圈点符号的占卜符,含着崇敬的目光抬起头来回答道:“贵夫人,这些财富是死亡所不能窃走的,这种征服是时间所不能湮没的,这个王国是不能逝世的。我们现在还没法卜知这个孩子的命运,因为使我们困惑不解的是,虽然所有的征兆都是伟大而吉祥,但又不像以往那样容易解释。或许这个孩子会成为一个圣人,仅以他的智慧统治人们的灵魂,一个——”

净饭王已不耐烦,大怒道:“住嘴,∵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的家族世代操戈,都是战场上的勇士。那些婆罗门、苦行僧、隐士,虽有他们神圣的用途,请守护神宽恕我贬低了他们的功绩——但是,我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他必须是一名勇士。如果征兆是伟大的,我愿这个儿子像勇士一样伟大,这个家庭中从来没有,也决不允许有其他什么人!“

但圆梦者们疑虑未解地说道:”殿下,我们还有一件奇怪而美妙的事情要禀告您。孩子面前将有两条道路,我们不知道他最终会选择哪一条。当他长大成人,有判断能力后,如果他遇到一个病人,一个老臾,一个死者,一个圣僧,那么他将占有一个伟大辽阔的王国,但并不是整个世界;如果他遇不到这些,那么他就将成为世界之王,财宝无数,荣耀无涯,权力无边。至于他会遇到这两种情况的哪一种,将取决于他的父亲的选择,到此我们已经把梦说完了。“

“好呵!这个梦说得不错!我决不能让儿子遇到头一种情况,让虔诚者去关心那些精神世界的东西吧!我的儿子将永远地在迦毗罗统治下去!”净饭王大喊道。

圆梦者们收起他们的卜卦图表,带着惶惑的心情向净饭王鞠了一躬便走开了。他们把消息传谏儿子可以手拉疆绳,威风凛凛;如果他儿子成为树林中隐居的苦行僧,头发蓬乱,双手如爪,那么百姓们还有什么必要去祝福净饭王的胜利呢?他们说:“我们都赞成他的选择,这才是堂堂的男子汉。”于是,全城都沉浸在欢乐之中。

圆梦者走后,贵夫人摩耶没说什么,静静地离开了宫殿。时光一天天流逝,她变得像滋生万物的大地一样镇静而自若,像刚刚露出水面的荷花一样纯净而无瑕,像生要在大自然胸膛上的水仙一样平静而安谧。因为她崇仰着天国的纯洁,吸收着天国的馨香,她的心已经变得像金子一样闪亮,躯体像祈祷时呈现在万神王位前的牙花瓣一样无邪。所以她在城中走过时,妇女和儿童就像对待彩车队中的女神那样,将鲜花撒落在她的身上,并且对她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祝福目光报以伏地长拜。

王后摩耶的妹妹波阇波提总是形影不离地护卫着她,就好像珍视一件已经升天化圣的宝物。有一天,净饭王首图驮那驱马走进亭中,用他那洪亮的声音问道:“怎么样了?我的妻子!时光在流逝,春天又要来临了,我们的儿子将要出世,今天我叫农民们制造了一个小小的镶着象牙的红杉木犁,等孩子一学会说话走路,我就让他像大人那样去耕地!”

摩耶笑着回答说:“亲爱的主人,您说得对。他将犁开自己的沟垄,播下自己的种子,他的大地将是五谷丰登,再好不过了。”

又有一天,净饭王手持一把宝剑走来,他看着剑柄上嵌着的宝石闪出晶莹的光亮就高兴地叫着:“这把剑是我命令城中的金匠和艺人锻造的。我的儿子将用经砍掉山羊的头以行祭祀,然后就如因陀罗神在绝顶上放出的雷电那样,用它去消灭敌人。夫人,一切都好吗?”

她笑着回答说:“对呵,亲爱的,他会像狂风席卷批糠一样地消灭自己的仇敌。我现在一切都好得不能再好了!”

她在冥思苦索中度过了朝朝暮暮,时间既不像舞师那样迅速离去,也不像送葬者那样缓缓移动,而是静静地、庄重地从今天走向明天。

鸟语花香的春光终于回到了大地。在妹妹为她安排好了一切之后,摩耶依照自己民族的习俗,去见丈夫了。她问道:“亲爱的主人,我们民族习惯是要在娘家的屋中生育子女。您能不能允许我旅行到父母家里去完成这一吉事?回来时,我就把孩子带给您。”

净饭王怀着真挚的感情把她搂在怀里,告诉她可以这样做,又让波阇波提一路上负责照料她,还严肃地命令一些佣人去为她的轿子扫清道路,并警告城中男女老少,不要让她看见任何刺眼或恐怖的东西。接着他又按照婆罗门的礼节,口诵经文,祈求神灵保佑她和她的儿子。然后才送她们上路。

摩耶走后,净饭王心事重重地回到殿内开始办理国事了。

摩耶坐在轿子里,一路上只想早一点回到娘家,根本不知道此时正是她一生当中最重大的关键时刻。

队伍走过蓝毗尼园,这里长满了大树,开遍了鲜花。平静的池水和墨绿色的树荫交相辉映,啁啾的鸟叫和咕咕的鸽鸣委婉动听。这一切对摩耶产生了很大吸引力,于是她命令轿子停下来,以便到太阳晒得暖洋洋的草地上走一走,到清凉的湖边支凝神伫立一会儿。波阇波提扶着她走下轿子,来到花园里,静静地无限喜悦地消闲了一阵。她们在一棵巨大的树下踱步,长长的绿袍拂掠着草地和散发着幽香的雪白的花瓣。突然一阵痉挛的颤抖传遍了摩耶的全身,她感到无限惊奇,树枝弯垂下来,扫动着草地,使得落叶和花瓣铺了厚厚的一层。她顿时意识到她的体内孕育了震惊世界的生命,摩耶明白的产期来到了。于是,她扶着垂下的树枝,惊喜交加,一动也不动;波阇波提跪在她的脚下,女仆们围在开满密密蓬蓬花朵的树荫外观望。她没有感到人类生育时所特有的那种疼痛,儿子就出生了。

后来据说在那个时候,四大天王曾经守护在婴儿身边,空中到处都飞翔着欢唱的神鸟。还有人说在那个时候,全世界所有污秽的河水都澄清透明了,并且与此同时分娩婴儿的母亲们也没有以往的疼痛,由于他那伟大灵魂的诞生,竟使世界上所有有感觉的生物都失去了痛苦。

丛林中、草坪上、深潭里和云雾间,万物都为摩耶而欢欣鼓舞。此时此刻,世界上无论是母亲还是孩子,有谁能不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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