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朝

一九七九年二月二九日∵三藩市以南达利城

师父上人慈鉴:

昨天早晨,正在洗衣店里等待烘干衣服,忽然思潮涌现,令我霍然明白一切的毛病,都来自妄想。在一刹那间,这个简单的真理,像一声宏亮的晨钟,割破了无量劫的昏迷。跟着我问自己:‘已经跪拜将近两年,还在打妄想,打什么妄想?’打‘我’的妄想,关于‘我’的一切。接着追究下去:‘为什么“我”是虚妄?现在这个洗衣店里,如果这个我不是真的,那一个才是真我?’

谁是我?我是谁?你问我?我问谁?

这几句话,像捉迷藏一样,在我脑海里不断地盘旋着:‘分别观内,此中谁是我,若能如是解,彼达我有无。此身假安立,住处无方所。谛了是身者,于中无所蓍。于身善观察,一切皆明见,知法皆虚妄,不起心分别。’

这个答案简单到令人难以揣摩。我一向太好狡辩,矫饰言词,戴假面具,把最明显的真理活活埋葬,着实可惜。上星期有位跑步者把我从迷梦中惊醒。

当我们站在车旁,刚练完太极拳,正在穿袍整衣,预备叩拜,忽然一阵旋风,一位跑步者来到我们跟前。他身体魁梧健壮,仪容端庄,大约四十五岁左右,举动和常人不同,多少含有挑战性质,眼光深邃而闪耀着火焰,神采奕奕,令人不敢逼视。

首先他问恒实讲不讲话,恒实指指我,他就走到我的面前,盛气凌人,开始质问:‘你讲话吗?你们是不是那两个要摒除贪、真、痴、慢、疑,而找寻真理的人?’语气带有讽刺性,好似毫不相信我们的真诚。我本能的提高警觉,自我防卫,一时过份紧张却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他向前逼进一点,面颊离我仅有几寸,我觉得焦躁不安起来。

‘啊……啊……’我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唔……看来你们找寻的真理必定是很简单的。’他振振有词,目不转睛,神光慑人。此时此际我感到不管说什么都会流于虚伪或愚痴,好像装腔作势,其实我已被逼得惴惴不安,差不多卷缩到一角。

‘你不同意吗?’他炯炯的目光,揭穿了我一切的自卫及掩饰。跟着他面部放松,展露笑容:‘好吧!祝你们幸运。’然后又跑步去了。

他走后我心里自忖,这个人真有本领,令我精神如此紧张。本来我欲藏匿在言词思绪之中,用‘言语’筑了一个围墙,保护‘自我’,但没有了舌头、笔尖,及妄想,我便乖乖地承认切实无讹的真谛:‘我相是空的’。

三步一拜旅程最激烈的一段时期,即是在Big∵Sur海岸时。‘自我’的虚妄,会赫然地与我面面相觑:‘言语道断,心行处灭,即念离念,即空离空。’当时我也恨不得立刻放下笔杆、时钟、日历、舌头-一切一切。但是我一直没有放下。今逢善知职,他又提醒我‘真理’是多么单纯,如果我确实明白,说一字已嫌多了!但我还未彻底明白过来,否则,怎会在他面前感到局促不安?‘谁’在不安?‘谁’在紧张?

人们常常问三步一拜旅途中,最大的障碍是什么?我们的心,是最大的障碍,是最难调伏的敌人。我的狂心始终不歇,无中生有。没有毛病,去找毛病;没事找事做。

跑步者走了,我想‘他真对!我不应该再隐恶藏拙,不要再潜匿自我,应即找寻本来面目,不要太自作聪明了。念兹在兹,反妄归真,一念不生全体现。现在是何年?何月?何日?从此到彼要多少路?什么时候到达?从前做过什么?将来又做什么?一切三世,唯是言说──有什么可以执着的?’

一切一切,都是妄想。‘谁’要知道这么多?时间到了,应该好好地闭智塞聪,闭上嘴巴,开拓心胸,一心礼拜。

弟子∵果廷顶礼

恒实

一九七九年二月∵太平洋市

师父上人慈鉴:

我们跪拜过太平洋市,心头涌起一阵激昂的情绪。昨天拜到山岗上头,南面俯瞰魔鬼崖,往北一看,金门桥朱红的铁架已遥遥在望,在日光下焰焰闪耀,还有泰武批亚士山——三藩市!回顾全程,宛如昨天还在圣地蒙尼卡,看着那瀚遥远的海岸第一号公路;弹指之间,又加回到三藩市了。生命真是如烟似梦,稍纵即逝,难怪经典里说:

‘过去、现在、未来,皆是戏论。’

昨天开始跪拜的时候,我得到一个宝贵的启示,这是经过二十一个月勤修苦练及耐心陶冶之下,所得到的,这个启示叫什么?叫做‘不要求’。

上人不知用了多少方便来训诫我们:

‘不要求什么,不要求开大智慧,也不求觉悟,有所求就是头上安头,只是贪心的变相。专心一意地修道就够了。不要有任何意念,平常心是道-饭来吃饭,茶来喝茶;吃饭、穿衣、睡觉,都是修道的一部分,于心无事,只要一心专注就是了。’

华严经更切实地嘱咐菩萨,凡事不要求:

‘此菩萨护持净戒,于色声香味触,心无所着。亦为众生如是宣说。不求威势,不求种族,不求富饶,不求包相,不求王位。如是一切皆无所着。’

又:

‘此菩萨为大施主,凡所有物悉能惠施。其心平等,无有悔吝。不望果报、不求名利、不贪利养。’

虽然经文说得这般详明透彻,却没有听进去。我还以为自己能控制贪心,其实贪心,早已控制了我。

我们打了个电话到金山寺,报告行程。离‘家’这么近感到一阵兴奋。回到街上,正开始跪拜时,忧虑忽然而生,为什么?计算起来:‘我已差不多跪拜了两年,有什么成绩?究竟有没有一点成就呢?’

总而言之,我一直在心外求法,求觉悟、慈悲、智慧,以为这样冀求‘净化欲念’大是可以的,愈为自己照相,愈感到心烦气躁。

此时此际,我的善知识来了,路上有三个孩子迎面而来。三个男孩脸上充满了天真纯洁的光彩。他们瞥了我一眼,脸上的光彩和笑容,顿时黯淡了,转为一阵疑惑的表情。从他们眼底,看到他们对我不满的印象,我像一盆冷水迎头倾泻,把他们的兴致一扫而空。小孩子默然无语,但我知道他们心里正在盘算:‘这个人有什么了不起,他是个出家人吗?佛教徒?或是假装的呢?’

唉!多么羞耻啊!为了贪求修行上有所成就,我伤害了那孩子的心灵,甚至令他们对佛教不生信仰………罪过!罪过!

‘到无求处便无忧。’无论你从事多么圣洁的工作,如果心里还蕴藏什么企图,便会染污了最清净的使命。如果你倾慕开悟,而汲汲惶惶求不已,你终不能开悟。一有所求,便生妄念,结果便成了修真证道的绊脚石。一旦摒弃‘自我’,自然会阴霾消散,如释重担。我又不是为了自己才进行这份工作,干什么紧张?还是轻轻松松,顺其自然好了。

‘不为自身求快乐,所有众生皆摄受,如是发起大悲心,疾得入于无碍地’

—华严经—

不如将全部精神放在信、愿、行上。这是多么简单的真理,然而这么久了,弟子还没有看透这一点。

弟子∵果真顶礼

恒实

一九七九年三月十二日∵莎莎拉图市三藩市以北

师父上人慈鉴:

拜了几百哩,犹如咫尺天涯。脚下是太平洋,风涛飞卷的白浪;抬起头来是金门桥朱红色的高塔。我们已经到达泰武批士山脚,跨过山岭,再接海旁第一号公路,往北一直跪拜,然后朝东,就直达万佛城。

难怪经典上说:‘三世皆平等’,凡事专一则灵,分歧则蔽。今天在莎莎拉图市叩拜,深悉世间千种万类的作业中,唯有修行最需要专心一致。

在公路上叩拜,时间的流转如镜中映相,稍纵即逝,其凑巧处,玄妙非常。

以车子按喇叭,每次都有分秒不差,太神妙了!当我心无旁鹜,一心专注地拜,路边变得坦然豁宽,寂静辽阔,每天如是。

上月有一天,拜入三藩市,我戴上眼镜,经过露贝士海角,忽然打了一个妄想:‘哈!在这段路程中,看旁人的表情,总令人有点新奇之感。’殊不知道这已犯了寻声逐色的错误,心光外泄,非同小可。但是我当时还不自知警惕。

拜了两下,蓦地一个奇形怪状的女人走到我面前,她的容貌仪态异于常人。好似是‘制人厂’临时拼凑起来的产品,从蜂窝似的蓬松发型,直至脚上黄色的运动鞋,没有一点是相称的。

她用机械式的口吻说起话来:‘好好地收拾你的眼睛,不要捡拾地上的细菌!’然后迳自走开了。

我猛然地清醒,觉悟此时此际绝不容我寻声逐色。护法天龙队伍,反应奇速,使我的妄想在刹那间现形,令我倒打了一个冷颤。我赶忙把眼镜除下来,继续专心一意地拜下去,这样才平安无事。

‘乐法真实利,不爱受诸欲;思惟所闻法,远离取着行。不贪于利养,唯乐佛菩提,一心求佛智,专精无异念。’

—华严经十地品第一欢喜地—

△修行人要专心,不亚于琢磨钻石的工匠,心里像金刚钻一般坚硬而光耀,愈磨愈光亮,能够随方幻彩,光影重重,上下辉映。

△修行人要专心,如曲棍球戏的守龙门。习气和贪念,有如曲棍棒,从空而下,稍不留心,便被击中。

△修行人要专心,不亚于拆除炸弹雷管的专家。稍有一点嗔恚或自私,迎面可能飞来一个瓶子,把鼻子也割掉——这是我前几天亲身的经历。

△修行人要专心,如驯兽师。要战战兢兢,不让恐惧及怀疑,斩伤或消磨菩提志向。

△修行人要专心,如航海的舵手。熟悉自性的暗礁及洪涛,小心翼翼地把般若船成功地驶至彼岸。

△修行人要专一,如爬山专家。紧攀悬空的铁栓,紧随前人的足迹,步步为营,不能失足。

△修行人要专一,如内科医生。纯熟老练地割除心里的脓疮,但不伤害健康的部分。

△修行人要专一,如阵前的士卒。‘自我’永不会自动殒亡,要乖巧地用方便来哄它,转识为智;但切不能以硬碰硬,否则两败俱伤。

△修行人要专一,如佛陀。从容不迫、坚忍不屈、勇猛无畏、慈悲摄世。

‘以佛为境界,专念而不息,此人得见佛,其数与心等。’

—华严经兜率宫中偈赞品—

弟子∵果真顶礼

恒朝

一九七九年三月十八日∵泰武批亚士山

师父上人慈鉴:

最近,弟子内心掀起很大的转变。几个星期来,我开始透视自己窝藏最深、最长久的毛病,我切切实实地洞悉这部‘自我的经典’。终日我的我的,念个不停,日日如是,世世如是,念了不知多少辈子!这也是叫做‘皇帝经’。当我完全不讲话,只诵读华严经,实情显得更通彻。华严经活跃如生,而我根深蒂固的毛病,也被逼了出来。

一晚,刚拜完最后一拜,忽然间在我周围一切都停止了。我透视自己,从来未有如此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妄心——它并不漂亮。我看到自己一向要做第一,常找人错处,来炫耀自己长处;争强好胜,妒嫉障碍。这个妄想的机构,有如颈练的珠子,一粒一粒地契合无间,剔透玲珑。此时,整个世界变成寂寥,唯有我的狂心,仍在哗啦哗啦地念‘皇帝经’,吵个不停。我惭愧得要哭出来——多么渺小、丑陋、自私!此时,我刚在一间大旅馆隔壁的空旷停车场中,盘起双腿,开始打坐。

好了,现在我发现自己的毛病,又怎么办呢?唯有改过,我一定要改过。

这个肿胀如大皮球的贡高心,令我很厌倦。我应该专心一志,制止妄念,勤修戒律,回光反照。我不能再吃从前的垃圾,我要做一个‘无心道人’,只要一心顶礼,放下一切。

当晚我在油灯下诵读华严经,经文云:‘菩萨一念能知一切念’。为什么?因为一切唯分别心所造,从一能生万物。贯彻心源,就是通达法界,与万物打成一片。我已揭穿自己的妄想,发觉没有一个‘我’存在。既发觉没有‘我’,也不想再做皇帝。但真的我是谁?我还不知道。

数天后,上人、恒来法师与几位居士,朝北前往万佛城。途中经过海滨,特来探访。那是观音诞前一天。我对上人说:

‘最近我把自己的毛病看得清楚一点,我感到万分惭愧。’

上人说:‘噢!你回心转意吗?’然后他转过头来,望着同来的居士,说着:‘这位是果悟的姐姐,你认识她吗?你应该很容易记起她们。你认识我吗?你认识你自己吗?’

上人一连串的问题,把我问得无话可说。

上人:‘你最近打了很多妄想?’

恒朝:‘是,很多。’

上人:‘那当然啦!你多少劫都做皇帝,甚至自无量劫以来,一定堆积了很多妄想。但如果你认清自己的毛病,就可以改过。’

上人的语气,祥和而充满鼓励,然后他念道:

‘自性众生誓愿度,

自性烦恼誓愿断,

自性法门誓愿学,

自性佛道誓愿成。

明白了吗?’

恒朝:‘明白了,上人。’(最后那句话,射中我的心坎,真是箭无虚发。)

次日早晨正在叩拜时,上人的话又在脑海里萦回,他好似在说:‘你明白我们是一体,都具足如来藏性,其中连一法也不可得,何况有个皇帝?根本无人、无我、无众生、无寿者。你认识清楚你的自性吗?’

此时我感到不寒而栗,身上发起抖来。在很浅的层次上,我是明白了。在华严经里有一段,本来令我百思莫解,现在我也明白了:

‘法性本无性,示现而有生,是中无能现,亦无所现物。

如理而观察,一切皆无性,法眼不思议。此见非顷倒,

若实若不实,若妄若非妄。世间出世间,但有假言说。’

但弟子的‘我执’异常坚固,妄想来得如狂风疾雨,怎样来拓展心地,与法性融合无间?唯有慈悲!慈悲能压伏一切慢幢,与万物同体,能够柔化‘唯我***’的狂心。出家以来第一次,我明白自己法号的意义:‘恒朝’,不是永远在朝廷里听政视事,而是永恒地跪拜,把‘皇帝’的习气磨掉!我更要谦卑、仁慈,把‘自我’逐渐淘汰,一心礼敬所有众生。

上人幽默的机锋,神速得不可思议。一千四百年前,初祖菩提达摩携法东来,即去晋见梁武帝。那时武帝是梁开国之君,养尊处优,淩人傲物,不可一世。

他问初祖:‘你认识我吗?’意思就是:‘你看我多伟大,造寺建塔度僧不可胜数,我不是第一吗?’

菩提达摩只回他一句:‘我不认识你。’

梁武帝的贡高我慢蒙蔽了他的灵性,不但不认识自己,也不认识初祖,他没法子明心见性。达摩祖师与他机缘不合,爱莫能助就离开了。后来梁武帝被囚宫禁,饥饿而死。业果循环,至于斯极,曷胜浩叹!我就好像当时的梁武帝。

过了这么多世纪,时到今生,拜了两年,才开始看到‘自我’的空虚。我觉得十分惭愧,我从前是多么愚昧。

上人这次戏笑地对我说:‘你认识我吗?认识你自己吗?’真是来个画龙点睛,当头棒喝。

这个对话已绵延了一千四百年,还未停止哩!我真是忧喜参半,上人实在慈悲。‘没有我相,就是观世音菩萨。’

弟子∵果廷顶礼

恒实

一九七九年三月十八日∵泰武批亚士山

师父上人慈鉴:

‘我们正在打观音七,你们听了一定起贪心,巴不得赶回万佛城参加,对吗?但不要忧虑,每天三步一拜,每天都是观音诞,你们每天都在万佛城。’

星期五,上人路过来访,对我们说了以上的一番话。上人说得对!观音七是特别的日子,大慈大悲观音菩萨,运用妙不可言的法门,拔苦予乐。我们只要专心念观音圣号,到处都是万佛城。

三步一拜是一种奇妙的经验。在公路上叩拜,时时刻刻可观察过路人,来作比较。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的面孔中看到自己的影子,从前的影子。华严经中诸佛菩萨慈悲的榜样,使我们内心起了莫大的转变。

我们开始承认自己的错,生惭愧心,勤于改过。在寻常的生活中,我们吸收佛法无穷无尽的宝藏。佛法的终极目标是要我们做好人。‘人道尽,佛道成’。华严经说:

‘佛子!菩萨以慈悲为首………信力日增………悲愍众生,成就大慈………具足惭愧,以为庄严。’

虽然,佛法是无上、微妙、深奥与圆满的智慧,却是从众生界,日用寻常中体会出来。如果天天能够以慈予乐,以悲拔苦,天天都是观音圣诞。

上人探访的那一天,我们在泰武比亚士山谷,沿着湿淋淋的山路上拜。有一个老妇人蹒跚而行,头上没戴雨帽,穿着破烂的拖鞋,瑟缩伛偻的在寒风细雨中踟蹰。在狭窄的山路上,汽车不停地在她身边几寸外飞驰而过。她到‘福利’士多,买了些东西,然后又踉踉跄跄地独自回转。我心头一酸,为什么这老人要在险峻的山路上,冒着生命的危险来买食物?她的家人在那里?难道没有亲属照顾她?

世间不知有多少人和她一样的处境,或者比她更为潦倒。我心里反省:佛法在西方兴起,必定要把西方人对老年人的态度大大改革一番。那老妪需要衣食、温暖与照料。我们若创办安老院,照顾贫病鳏寡,就是尽了报佛恩、父母恩、师长恩的一部份责任。这是观世音菩萨的工作,也是万佛城的构想。

记得在甘巴亚镇(洛杉矶以北的沿海小镇),有姓凯逸的一家人。夫妇俩很年轻,在家里奉养残废的老父,使他能享受安逸的晚年。他们有一次来访三步一拜,老父同来,在舒适温暖的毛毯下,满面笑容。虽然老人家身患重病,却是个愉快的人。凯逸这一家人,是慈孝的模范。那天,充满了特别的光彩。对他们而言,每天都是观音的诞辰。

目睹路上老妪,听想到:如果老年人可以聚集一堂,在净土法门中熏陶,一齐念阿弥陀佛及观音圣号,将给他们无限的安慰。佛教在这方面,能够对西方社会产生莫大的帮助及作用。

黎明前,我作了一个梦;梦境有如电视广告,又如联合国宣言:一个男人携带小孩,一起肃立,情形像开学的第一天,那男人对师长们说:

‘这是我的儿子,请好好训导他、照顾他,教他做一个好人。’

镜头伸展开来,在这对父子后面,愈来愈多男人,各自携带自己的孩子,重覆以上的话,一个说英文,一个说法文,一个说日文………各国的语言都用到了。

今早,我反省:在三步一拜行程中,我们所学的,甚至最微细的佛法,中心就在这儿:我真正的省察自己过失,改恶迁善,也能劝导旁人洗心革面,同走向光明大道。上人一向强调教育的重要性。健全的教育制度,能培植良好的人民,遍利群伦。

华严经说:

‘菩萨有广大志向。’

不久将在万佛城建设的初中、高中,都会对世界有很大的帮助。在三步一拜路上所见的小孩子,还是天真纯朴。如果他们能在真理孕育下长成,在危险时期,得蒙戒定慧的庇荫,和整个修行团体的扶持,可以肯定的说:这个世界会进步,成为一个安稳的皈依处!

万佛城能够成为施与全世界伟大的礼物,我们要效法观世音的慈悲济世,在他的佛光普照下,勤修大悲陀罗尼,进行教育的全面的全面改革,实践以教育来净化身心的崇高理想。那时候,老人们可以获得温暖的归宿,青年们能凭科技去发掘世界的宝藏,中年人勤修菩萨道,回向善根予整个法界。那么,每天都是观音七,无处不是万佛城。

这不是梦想,而是千真万确的现实。不需多少年,全世界便会得闻,正法在西方发芽滋长,欣欣向荣了。万佛城是全世界人类心灵的皈依处。

在海岸公路上,接近三藩市动物园地方,有一个从爱阿华来的过路农夫曾对我们说:‘佛教?我还以为那是亚洲的,但你们是美国人!曾经去过爱阿华没有?’

当时,我想回答他:‘对!老伯,我还是俄亥俄(美国中西部一州)生长的。过了不久,您也许会自豪地告诉邻居,你的孙子孙女已经皈依三宝,甚至出家学道。不久的将来,你的朋友会开始研究素食及参禅。甚至您本人也学会念观音圣号哩!且看看伟大的佛教发展到每一角落去!’

一九八四年我们愿意听到的对话:

‘佛教徒?噢,对!他们就是伟大志愿的那班人,也是教育家,对吗?听说他们最肯照顾老年人,又不争吵、不打架。早已听到他们的事迹,我还打算订阅他们出版的金刚菩提海月刊。曾听过他们每周的广播节目,甚为中听。最喜欢是大家合唱赞叹菩萨那一段。从前我以为佛是东方的什么神?但慈爱悲喜舍,对美国人而言,简直如玉米般道地!’

华严经说:

‘菩萨因为用其能力,一心饶益众生,所以常生欣喜。’

我们愿意看见的标语:

在鸽子灯塔闸门上的告示:

警告:不准打猎、钓鱼、杀生、网捕,或扰乱任何生物!

—美国海岸警备队司令颁布—

上人,弟子今天受华严经及金刚菩提海摄住了。每次我翻阅经典,正要寻找适当的经文来配合书信,一翻开经典,这段经文便赫然呈现眼前,跟我的思潮正契合得天衣无缝,凑巧得令有愕然!身为上人的弟子,早知善知识能预知我们的思想,甚至在思想还未萌芽前已了如指掌。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当经文开始对我们说话,情形就更加不可思议。

华严环

一切唯心造,

一切尽包法界里。

华严容法界,

经典佛口出,

佛住众生心。

众生周遍十法界,

十法界不离一念心,

一切唯心造。

华严经说:

‘慈悲及愿力,现示入地行,渐渐悉圆满,智行非影界。’

我们已知道,在途中所想的、写的、说的、没有什么真的价值。任何抱负、观想、美梦、启示,若比起躬行实践地修行,俨如薪柴比朝阳,黯然失色。惟有切实的行动、勤恳、坚信、尊重教规,全心布施如此才是真实的成果。这是何等的重大的发现:一切皆是虚妄,一节皆是真实,一切皆是佛陀大慈心的礼物。

南无观世音菩萨!

弟子一心归命十方常住三宝,愿所有众生,认识本来面目,同种涅盘圣因。愿所有众生,返本归原,回复原有清净!

弟子∵果真顶礼

恒朝

一九七九年三月∵梅雅

师父上人慈鉴:

在魔鬼崖那段路程,弟子已发了愿,不要再寻求私人的感情式友谊,甚至因一点偏私而不愿公益也不愿为。当晚我梦到上人入寂,天边还现出一条大龙。

下一次上人来访,我把梦境讲给他听。上人说:‘噢,你想我死掉吗?’

‘不是,师父,弟子绝无这个念头!’我急忙辩护。

‘我可以为你死。’上人说。

‘我要为自己死。’我答。

‘那我为你活着可以吗?’

‘我还要为自己活着。’

‘我这个师父还有什么好做的呢!’上人笑起来,然后他念了如下的偈子:

‘各人食饭各人饱,各人生死各人了。’

过后弟子反省:‘我是不是真的想师父死去?’我觉得有点不安,但没有追究下去。(我以为这个‘死’,就是我对女人的心要‘死’一样的道理。)

第二次上人来访,我们已拜到泰武批亚士山。我的内心已有剧烈的转变,已把从前的老毛病看透了很多。拜了差不多两年,才开始觉察到自己根深蒂固的陋习,多不胜数,弟子觉得惭愧。并且还是承蒙上人的谆谆开导,才予我再生之机会,绝非我本身的功劳。上人常教我把嘴巴关上;把嘴巴关上,眼光也看得更远一点。

那天上人访问我们以后刚刚踏进车子,有两个来势汹汹的男子,走到我身旁。我当时充满信心,本想和他们滔滔雄辩。但是上人从车窗伸出头来提醒我:‘不要说话,不需要讲这么多话!’我本已是心光外泄,还不明究竟,师父一提醒,立刻警觉。那两个‘人’,听了上人的那句‘命令’,早已吓得面青唇白,头也不回地往路上奔跑。上人对我从容一笑:‘看,我代你把两个魔鬼赶走了,哈哈………下次见!’这个教训,弟子会毕生不忘。

降魔杵

在泰武批亚士山上,我曾强调‘立定脚根’,那是何等的冒昧;根本连‘自己’也没有,那有立足之地!当时上人来访,目光炯炯逼视着我说:‘嗯,你觉得可以立足啦!是吗?’

第二天叩拜之余,我明白了那个梦的意义。我确实希望师父会‘死’去。在我的潜意识里,‘自我’盼望上人快点‘死’去,它就可以无拘无束,为所欲为。当我第一次看到金刚经,我避得老远。我心里知道金刚经是揭发‘无我’的秘密,故望而生畏。当弟子第一次会晤上人,不肯向他顶礼。我太骄傲了,累劫积聚的‘皇帝’习气,不愿意向任何人叩头。时至今日,拜了差下多两年,这个狂‘我’,仍不愿屈服,故我梦见上人‘死’了。如果师父‘死’了,就没有人管束我,我又可以居高临下,恃势淩人,自居第一,回复‘天上天下,唯我***’的作风。当然起初我不肯承认自己有如此卑劣的妄想,我企图掩饰过错,戴个假面具。但是深思熟虑之后,自知无量劫来,就因为自己不老实,隐恶藏拙,不知造成多少的困扰和灾害。我不要在堆积如山的毛病上,再加上一个‘骗子’的罪名。

上人已经走了,没有机会对他亲自道歉。我因为那时没有老实认错,当面错过大好的机会。我总是拖泥带水,幸好有善知识走在我前头,循循善诱谆谆叮嘱,才不致完全堕落。

这个星期上人又来访,停留片刻。

上人:‘有什么要说吗?’

恒朝:‘自从上人上次来过,弟子心里已改变很多,现在明白我梦到师父‘死’去,是因为‘自我’不愿意投降。’

上人:‘当然嘛!我走了就没有人可以管束你!’

恒朝:‘师父,弟子很惭愧,我愿意改过。’

我们坐下来,谈谈话,上人坐在车尾的保险杆上。在他未到前刚好下了雨,上人到了,天已晴朗,但泥土仍是湿润的。我的绒帽子,正躺在上人脚旁的泥地上,上人漫不经意地伸出脚来,把帽子蹂踏到泥泞里,然后又用帽子把自己鞋子上的污泥揩掉。当时我想说:‘师父,那是我的帽子!’但又立刻自抑:‘就算是我的头,也值得被上人践踏。’我安慰自己:‘上人一定以为这是路旁的帽子,不知是我的。’

未几,上人把帽子从泥土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把泥垢揩掉,拍得干干净净,然后还给我。‘啊!上人从开始就知道那是我的帽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上人离去后,我才慢慢明白这无言的教诲。当我初到金山寺,觉得还好,任何规矩我都能遵守,只是最不喜欢拜佛,尤其顶礼上人,最令我吃不消。有一次,上人讲经时便说:‘这就好似某些人,总想做第一。他要人人给他高帽子戴,对他说你是第一,你真了不起!是不是这样?’那几句话,如破空而来的急箭,突然刺到我的心坎。这就是我的写照!上人把我的毛病,看得一清二楚,丝毫不差!当晚,我第一次顶礼上人,但我的高帽子,并没有在这一拜之下,跌了下来。

上人在泥浆里践踏我的帽子,隐含地在告诉我:‘梁武帝蔑视菩提达摩,正如你对你师父的不恭,源于同一个毛病——想做第一,要戴高帽子。但我还可以原谅你,如果你肯改过自新,罪业能消。现在你可以戴上帽子,但不要再糊涂,忘记自己的真面目。如果你又不认识自己,而且摆起皇帝架子,我便要把你的高帽子打下来………可能下一次要打到你的头颅上。’

‘心忘罪灭两俱空,是则名为真忏悔。’

这是帽子说法。一切法平等,平坦的自性泥土之上,没有人是高人一等,自居第一。我应该更加警惕,更加谦逊,不能太随便。

‘推倒须弥心地平,嫉妒傲慢了无形,修行岂有他玄妙,放下三四佛自成。’

上人,弟子深深忏悔自己的过错,要改过自新。我不愿回到朝廷,再做起皇帝来。我真正的家,是十万常住佛、法、僧,我要背尘合觉,自强不息,一心忏悔。

从前也有一段时期,我以为只身跑到深山,严洞隐居,就能开悟。‘我才不要一个师父哩!’我哄骗自己。但心里有另一个声音,一直催着我找寻善知识。因为‘自我’的把戏太多,千言万语谆谆教导,修行人也很难彻底明了自己的程度及境界。最大的魔,莫如自心魔;其实克制心魔之难不亚于一把刀子,自断其柄。就是找到了善知识,也并不足以保证成功,还要遵从教言,严守规矩。

这个月上人来访问我们一次,临别曾警告:‘不要随便接受人家的供养。’我们不着意,果然某次吃了供养后中毒。正当肚子最难受时,上人回来了。

‘怎么样?有什么特别境界?’

‘师父,我们吃错东西,病了好几天!’

‘啊,是吗?’上人淡然一笑,意思就是‘早已告诉你,对不对?’

坐在路边,我们讨论食物、美色,与修行。我说:‘上人,两年前在洛杉矶,你

曾告诉我,修行人吃太多或太有营养的东西,会失去精华,当时我不相信。现在我明白了。’我们吃的供养,是最上等的素食。但因为营养太充足,肚子反而受不了,泻了好几天。现在最适合我们的需要,就是最简单的青菜及干粮,我们也常常捡路旁的野菜,煮沸了或生吃,倒反而最恰当。

上人:‘当然你们不相信,你们还是孩子。滋养元气,蕴藏精华,是把握天地秘密的枢机。(此时上人做了一个模样,像一个涨满的大气球,忽然见到美色,然后便泄了气,完全萎缩成一团)…否则你的宝贝会被人抢走的。就算精气饱满,一看到漂亮的女人,心光一外漏,就什么都烟消云散了,明白吗?忍人所不能忍,就是这个。’

我心里想着:‘我要老老实实地遵从上人的启示,不要再淘气。’

第二天,身体内正热血沸腾,压力难熬,我们暂且休息,趁这个机会打坐。到车子里拿出大水壶,欲把脸上的尘垢洗去。我转过身来,目光正碰着一个婷婷玉立的女人!她站在那儿,嫣然一笑。目不转睛地瞪着我:嗨!瑟……瑟………,气完全漏光了。(什么也丢光了!)

‘菩萨愿一切众生,常过善知识一心履行不违教。’

—华严经—

我一直不能置信,自己竟这么愚痴!就是昨天才刚受到上人耳提面命的训诲,今天什么也忘了;用不上了。为什么?因为我还不肯行人所不能行,做人所不能做。‘我要独立’……只是妄心故意逞强,并非真实的力量;不是自制,而是我慢心作怪;是‘自我’的叛逆,不是究竟的解脱啊!‘自我’是最难调难伏的毒龙,它千变万化,最难捉摸。

就是因为我毛病太多,才需要善知识。无论我年纪多大,我的慧命犹如一个婴孩。到了证得四果阿罗汉,才能想念自己的心思,何况一个出家不久的小沙弥!

你一旦以为自己有所得,已经被魔转了,‘下来容易上去难’啊!

弟子∵果廷俯首忏悔

恒实

一九七九年三月二十八日

师父上人慈鉴:

真认自己错,莫论他人非。

他非即我非,同体名大悲。

上人,真奇怪!我发觉我再也不能批评他人。近日来,每次我正想批评他人时,心里便自然有一种反应:‘等一等!你现在看对方的不对,难道这不是你以前的不对吗?怎可以站在一旁生出分别心、讥嫌心及抨击心呢?好好地回光返照!你所不喜欢的,正是你自己的毛病。’

譬如我见到某人开着跑车,风驰电掣于险峻山径之间,我便会想:‘这个人怎么搞的?怎可以寻求刺激便放纵鲁莽,而危及自己与他人的生命呢?’但是,我也记起自己从前开快车的模样,又和这些人有什么两样?还是反求诸己,莫管闲事。

有时,看到游客们在路旁停了车,匆匆忙忙地拿出相机向金门桥或海岸风景拼命拍照。不到五分钟,便又一窝蜂的窜回汽车或巴士里,一溜烟的走了。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怀疑他们是否真有这闲情逸致去欣赏风景?他们似乎是百无聊赖,任性纵情地自我排遣罢了。此时,我内心的警钟又响起来:‘不要批评!反求诸己。我从前还不是像他们一样,逃避现实,每天沉溺在忧虑、梦想,和未来的幻象中吗?那有时候念兹在兹呢?我怎么有资格去批评他人?他们的毛病,不也正是我的毛病吗?’

这个习气叫什么?叫‘着相’,亦叫‘被妄想转’。佛家经典不是讲得一清二楚吗?

智者能观察,一切是无常。

诸法空灭相,永离一切执。

多少年来我做了妄想的奴隶,一举一动都要预先计划、预先安排。当然,我得不到自在。脑海中的烦恼思潮奔腾澎湃,无时或已,时时刻刻都在为自己的利益打算。真是在鬼窟子里作活计。要吃亏吗?永远不肯!

为什么总觉得心力交疲,如负重荷呢?因为是在不停地分别是非,自私自利,怕吃亏,这都是耗费精力的活动。到头来如水中捞月,一无所获。是非是永远不会停止的,唯有摒弃自私自利,心绪才能平定下来。

在三步一拜的整个过程中,上人不停的告诫我们说:‘不要打妄想’,或者‘不要想’。为什么呢?因为‘自我’是虚幻的!是魅影,是一刹那的生灭相。‘自我’当了家,就促使我们做出许多颠倒的事情,为了名利而不顾一切。故曰:‘妄念不起处处安’。不打丝毫妄想,一切法皆变成平等、空寂;是非人我,主客之别便一笔勾消。不要执着世间相,也不要维护‘自我’,这是真正的解脱观。故曰:‘性定魔伏朝朝乐。’

—一九七九年三月廿八日写于泰武批亚士山—

我们常常摄伏于华严经的境界。每晚诵读华严经后,心灵上便有玄妙的转变。如果妄想及毛病令我们惴惴不安,阅读华严经后便觉得神清智朗,好像打了一针清心寡欲的强心针;有时候心绪不宁,经典便有如清澈的甘泉,涤除热恼。或者我们心里已经快乐,经典更锦上添花似的为我们修证的功果,大事祝贺。

前几个星期的某一个晚上,我正头痛,身体的每个关节灼热如焚,几至忍无可忍。我很想打架,或吵一吵,以发泄心中的郁闷。但是当我翻开经典诵至十回向品的时候,顿时感到心境有了一个很大的转变,像获得一滴甘露,润泽我心。立刻觉得神智开朗,湛然莹澈。并提醒我的心境,好把快要外泄的心光收敛回来。挽狂澜于将倒——这可说是我此时此际降伏心猿意马的写照。

诵经完毕,伸手拿了一炷香,预备念诵楞严咒四十九遍………忽然眼前呈现灵瑞之象,揭发了华严经渊远的历史及其无比的价值,令我心安神泰。境界有如好莱坞某制片家所精心拍摄的一部电影,是那么刻意求工地描书经典中的金科玉律。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一队由各各民族组成的队伍,正越过一个幽深冥暗、迂徊曲折的崖洞,洞中蹊径,崎岖峻峭,步履维艰。但是,他们鼓起勇气暗中摸索,兢兢业业扶壁前进。他们的前面,有一种纯净金光,四下放射,遥遥地吸引着这队旅行者。崖洞四周的峭壁,镌上历史文化精华的记录。自古以来的国土世界,轮流变迁,成住坏空,周而复始,如环无端,都一一镌刻在岩石上。

最后,旅行团到达目的地。他们发现金光的发源地,却是个秘密的堡垒,内藏着珍贵的典籍,由金刚镶成,众宝庄严,皆在众神守护之下,唯有善根深厚,福报极隆的众生,才可进去。天龙护卫,威猛的战士亦在暗中守护。

正踏进书林,只见书箧林立,琳琅满目。举凡历代文化知识的一切奥秘,无不兼收并蓄,如星宿学、占卜学、算数、药草、音乐、言语、文字………乃至一切奇工技巧,应有尽有。这些世间学术,虽属珍贵,却不足以吸引旅行者们。他们唯一的目的是图书馆圣坛所放射出来的那道熠熠的金光。到了圣殿门口,只见威仪慓悍的战士,尊仰地在日夜恭奉守护。堂中有一宝箱,金碧辉煌的光华自此射出。这就是玄中之玄、圣中之圣,屹立不改,万古长存,通天彻地的智慧颠峰!

宝箱的覆盖,自动掀开了。一轮耀人眼目的强光灿然四射。旅行队员急忙检阅箱中的宝物,只见陈旧的书卷,色泽深黄的皮纸,卷上的方字斑剥,模糊不清。然意义深邃难测,不易解释分析。因为这是千古智慧的残痕。时至今日,人类已无法依文作解,更谈不到如何应用了。

话虽如此,但整个队伍的成员都知道,箱里的宝物是绝世奇珍。所以不异牺牲性命,也要顶戴护持,并发扬光大,且躬行实践其中的真谛。

旅行团的领袖,是一位经验丰富,具足智慧的长者。他教导团员逐步的解剖经文中的奥秘。他告诉这班人:宝物是‘法’,是第一义谛,是离苦得乐的途径,是获取极乐的金针宝符。

‘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团员们都欢喜雀跃,认为今生得遇法宝,诚非偶然!于是大家同发宏愿,生生世世护持正法,翻译传播,实践行持,把正法遍布寰宇,永不间断。

正当团员发愿之际,宝箱的光辉加倍灿烂。经文也骤然发生奇妙的变化!残旧的经卷变成光色润泽,模糊的文字变成清晰悦目;整个宝库焕然一新,奇伟壮观。诸天护法,皆大欢喜!

此时光明已透过崖洞,满穴通明,光照寰宇,漫天彻地,无所在地不在,长存不朽,超越了一切时间空间。旅行者亦发觉自己已不在地穴,而在步步高升,登上巍峨壮伟的山峰。他们已经拥有无量无边的善巧方便法门,来接引群萌。此时此际,团中的领袖向他们解说道:图书宝库一向蕴藏在他们底妙真如性里。但是他们必须经过跋涉苦行,饱受艰辛,赴汤蹈火,方能发掘到心中的珍宝。其时众人无不喜悦欣庆,牢记宏愿,然后各自下山,展开工作。他们知道,以后会常常会面,彼此互勉。

以上是弟子目睹的景象。在我们的老爷车里,有一个书架子,上面摆满英汉的经典,排列整齐,我们绝不能轻慢这种无价之宝。法界佛教总会的修行人,格外幸运得沾这最纯净的法益。我们各有崇高的使命,要高树法幢,遍洒甘露法雨,普济群生。现在法宝正累累满箱地堆积在我们的眼前,这实在是太神妙的胜缘。

弟子感到身为佛子,皈命三宝,求法学道,是多么地荣幸!

弟子∵果真顶礼

恒朝

一九七九年三月∵柏西域市

师父上人慈鉴:

魔鬼崖最后的几哩路,非常艰险。我们只好在附近的空地上拜。有一天,正要打坐的时候,一位名叫马地的跑步者,迎面走来。

马地问:‘你们信的佛教,是不是读诵、打坐等等?’

我答:‘佛教与众生是一体一性,目标是饶益一切有情。’

‘那很合理。可是,佛教不是中国的宗教吗?’

这时我刚拜完一段路,很想静下来打坐。我的真诚面临考验。

我答:‘佛教是属于一切人类的。我们是美国人,我们也是佛教徒。’

‘你为什么要拜?’

‘世界上太多痛苦了……’我说。

‘对了!’马地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就蹲在地上,好似预备逗留一个时期。我的忍耐心又被逼进了一步,我对他说:

‘三步一拜,是为了息灭世间上的痛苦和灾难,如果我们减轻自私心,世上可能会转好一点。我们的工作是为了饶益全人类。’

‘你一定每天碰到很多人,是不是?’

在这时,我很不耐烦地自己盘算着:‘唉!这家伙真是喋喋不休,他把我打坐的时间都浪费了!’于是,我拿出念珠,故意作一个打坐的姿势,希望他快点会意;但是他没有会意。

‘怎么样?是不是碰到很多特别的人?’他接着问下去。

‘是的,世界上有很多好人。’我的声音,已经有点有气无力。

‘有没有坏蛋?’

‘你想他是坏蛋,他才会变成坏蛋。’我又装着打坐的样子。

‘你们吃的,是他人供养吗?不怕有人放******在食物里吗?’

‘我们尽量扩大胸襟,保持光明爽朗,所以才得到各方面的关怀和照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要打坐了……’我开始截断他的发问。

可是,马地好像完全没有听到我的暗示,反而坐下来,盘起双腿,津津有味地继续问下去。

‘你知道,我不是个佛教徒,但我相信人类应该彼此互助,共存共荣。所有宗教的中心,都不外这个目的,对吗?’

我已经感到焦躁,他似乎也领会到我的心情,但他仍然继续问下去。

‘我觉得宗教之间不应互相抨击。为什么你要选择信仰佛教?’他挑战性地问。

‘因为佛教不抨击任何宗教。佛教是包容一切众生、一切哲学。’此时,我很明显地表现也我的不耐烦。

‘你知道吗?我倒未曾从你这儿得到什么“光明爽朗”的活力,你又未能慷慨解囊向人分发百元大钞,世间上的人都是最喜欢钱的。目前他们这么颠倒,谁是你的知音?’

我不答覆他,我希望我们的对话到此为止。相反地他却向我靠得愈来愈近。

‘你信耶稣吗?’

‘信谁?’我的声音带有火药味。

‘耶稣——他在世间,为人类受苦,是救世主。’

‘一切宗教都是为了息灭自私。耶稣既然能帮助世人除去自私,当然是好的。’

马地点头赞许。然后我也不顾一切,直截了当地对他说:‘马地,对不起,但我现在真的要打坐了……’

‘你想赶我走,是吗?’他的声音有点像受伤似的,目光逼视着我。

‘不是,不是,但我们不能讲太多话……’

我吱吱唔唔地敷衍他,却找不出一个自圆其说的借口。说真的,在这个场合之下,多讲几句话,可能对他有益处。但是我太自私了,而他立刻察觉出来。

‘因为,如果你要把我赶走了,显然你的心地就不够“光明爽朗”。’

唉!人不可貌相。这家伙比他的相貌聪明。他抓着我刚才的话柄来反击我,使我无法招架,窘态百生。

他来到我身旁,靠得很近,目光清朗而诚恳,照彻我所有的防御线。

‘好了,我现在走了’他说,‘但我要给你一点忠告。记着,洋溢“明朗”的活力,即是要对人慈悲。你要对人慈悲一点,好好珍重!’接着,转过身来,跑步去了。

我太自私了。只希望他离去,这不是慈悲。我未能行解相应,我的西洋镜被马地拆穿了,他是一个好导师。他离去后,我觉得自己被调伏了,我决定低首下心谦恭待人。真的,慈悲才是真正的药方,故华严经上说:

‘菩萨见诸众生,于如是苦聚,不得出离,是故即生大悲智慧,复作是念:此诸众生,我应救拔,置于究竟安乐之处。’

—十地品—

过了几天,有两个恶汉,把车子停在路旁,企图捣乱。一个小女孩,把她的午餐供养我们之后,然后她独自跑到恶汉的车子旁。小女孩天真无邪,见义勇为,毫不怯懦地走向那两个汉子,解释三步一拜的道理和目标。无形中,两个汉子被感动了,强硬的态度也软化了。他们将要离开之际,还说:

‘祝你们好运!’

一个小时后,他们又把车子驰回来,很严肃地看着我们拜。临别,又对恒实说:‘愿主祝福你,兄弟!’

慈悲的力量!

弟子∵果廷顶礼

恒实

一九七九年四月二日∵海洋公路士丁辰海滩

师父上人慈鉴:

以下是去年冬天所感受的一个境界,直至现在,弟子才有空把它记录下来。

华严经上说:

‘菩萨见诸众生于如是苦聚,不得出离,是故即生大悲智慧。复作是念,此诸众生,我应救拔置于究竟安乐之处。’

—十地品—

慈悲是最高之法,慈能予乐,悲能拔苦。慈悲源于布施。要布施了自我,所有的烦恼、习气,一切一切都要布施掉,直至涓滴无存。

顽强慓悍是习气,慈悲却需要勇气。

贪悭自私,是懦夫的行为。

唯有勇敢勤奋的人,才是慈悲。

紧执自我,不是智慧。

要凭信心,才能放下一切。

去年耶诞节的时候,我沿着山涧的岩石峭壁跪拜。忽然,在我身边,飘过来一个慈悲的声音,给我很大的鼓励:‘来吧!放下一切,你若跌跤,我会扶持你。’

于是,我闭上眼睛,跨越一个峡谷,发觉自己已到彼岸。此时心里无半点疑惑,只觉得充满光明和喜悦。一切都变得很如意。我愿把我所有的布施出来。我身体里每一粒自私的原子微粒,似乎都被这慈爱的光辉灼破了。华严经上又说:

‘菩萨安隐住于布施心,诸根欣喜,功德增长,生诸善爱乐,庆幸布施。’

就在这时,我已穿越阴森的峡谷,拜到阳光遍照的山边。我仔细地端详自私心和畏惧心,我被它们困扰多年。每当我攫夺他人的利益,每当我争取别人的赞赏,我不能与慈运悲。因为我的‘我相’随着别人赞叹而增长,要不然就是害怕别人伤害——这就是我一生的致命伤,令我怏怏不乐!一切唯心造。畏惧本身,就是毒素,就是痛苦的根源,而不是我所畏惧的物件。人类一旦舍弃了恐惧,不把恐惧投射到他人身上,更不追求自我的利益,世界便立刻变成快乐的处所。

导师的训诲,赐予我坚信的力量,

力量助我笃实践履,

勇气消灭我的恐惧,

布施自己,获得快慰。

当天,我陶醉在喜悦中,身心里重重阴霾都被扫除净尽了。慈悲源于布施,布施愈多,慈悲愈能增长。一念慈悲,会使你愿意分担别人的烦恼忧患。自性本具的慈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诸布施中法布施最为殊胜,因为它能予人最高的快乐。出家修道,是最大的慈悲,因为你可以永恒不断布施佛法,拔济含识。

在三步一拜途中,我每次跪拜心里都默念‘南无华严海会佛菩萨’、‘南无大方广佛华严经’。每一跪拜,都紧接着念两次佛号,一次菩萨号。单是默念圣号,也具足法施的功德,因其能使人心、佛性、宇宙,三者溶汇一体,圆融无碍,充满喜悦。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到无求处便无忧。’

‘知足常乐,能忍自安。’

把自我的妄想,完全扫除,一念不生,是真快乐。华严经上又说:

‘菩萨发愿,令一切众生悉能圆满说佛菩提道,常乐最上法施。’

那一天早上,有许多佛友,一起来三步一拜,‘现身说法’。在公路上,有七位佛弟子,进修佛菩提道,令人称羡。

‘菩萨修布施行,令一切众生皆欢喜。’我的内心,不停地微笑。

修行,是布施;

布施能生欢喜心,

欢喜能生慈悲心,

慈悲心,助我们修行。

那天过后,又怎样呢?那个境界还在延续吗?没有。是一个境界,而境界源于自心,像气候一样,瞬息万变,不可捉摸。境界来得很自然,我没有祈求或期望它的来临,境界走了之后我没有执取。我承认,那是我二十九年来最快乐的一天。直至我把自己全部布施,我还会被烦恼急流冲激,有时烦恼,有时喜悦。我不愿意如此下去,但我也没有其他期待。我只愿意一心一意地修道,学习布施,愿意与经典的精神密息相通,合为一体。

‘菩萨于念念中,增长圆满布施行。’

—华严经—

弟子∵果真顶礼

恒朝

一九七九年四月∵士丁辰海滩附近

师父上人慈鉴:

我的志愿日趋坚固,每天我所遇到的障碍、魔鬼,令我们更加安稳快乐。昨天,我跟一个‘疑惑魔’纠缠良久。内心招外魔,与外境无涉及,后来明白了这个道理。弟子乃依止上人的光明,和自己的愿力,结果降伏了魔军。今天,世界似乎有很大的转变,但是实际说来,世界没有改变,改变的是我的心。

卸下疑惑的重担,有如漫天风雨后天开云齐,重睹光明。此时万里无云,一夕风月。我出家已经两年,而唯一的道场,便是我的心地。

所谓‘直心是道场’。去年在香港(法界佛教总会访问亚洲),我们一团人爬上崎岖的山路,将要到达西乐园(上人在筲箕湾马山屯创立的道场),上人便说了如上的一句话。这句话深深地印在我脑海里。今天,我仿佛又回到西乐园,像回到老家一样。西乐园,清幽雅静,是出于污泥而不染的白莲。在简陋的崖穴里,那竹篱茅舍,青苔斑驳,花木扶疏,甚为超尘绝俗。好一个清净道场。

我的道场,即是我的心,也应该如此朴实无华。最重要的,是摒除嫉妒、骄慢、烦恼,脚踏实地,圆满人道。目前,我唯一的工作,是清净自心,打扫污垢,做一个‘无心道人’。对于过去、现在、未来,一念不生,也不存人、我、众生、寿者四相之想。只要我依循自然的规律,随顺世缘,在尘出尘,依教奉行,一切皆会如意。

我觉得自己从‘零’开始,在浩浩无垠的荒野里,建设新道埸。于念念中,降伏贪嗔痴,克己复礼,每一步要脚踏实地,真之又真。扫一切相,离一切法,‘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最难的,是专心一意地跪拜。在旷野中餐风露宿,忍受诸苦,以便抵偿往日所过金丝笼式的安闲生活时所结的业债。依顺自然的旋律,就是持清净戒,摄守身心。很明显的,外面一无所有,而一切唯心所现。我老早遗忘了心地的道场,让它野草业生,槁蓬匝地。西乐园,是我的心。十法界不离当念。如果我不好好地照顾这个道场,我究竟在修什么?

‘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

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每当我思念华严经这句偈颂,我心里便想:‘经文说得真实不虚,但我从那儿开始呢?’

次日,我便领悟到一个境界,令我了解,三世诸佛,的确是唯心所造。自心是觉地,我应该从心地上做起。

华严经又说:

‘菩萨圆满去诸佛平等性,成就未来诸佛平等性,安住现在诸佛平等性。行于过去诸佛境界,安住未来诸佛境界,住于现在诸佛境界。证获过去、现在、未来诸佛善根,圆满三世诸佛种性。住于过去、现在、未来诸佛所行,恒顺三世诸佛境界。’

上个月,上人路过访问,特别告诉我说:‘明天是观音圣诞,今晚在万佛城的道场里洒净,开始打观音七。你们大概很想念万佛城吧!不要忧虑,每天三步一拜,每天都是观音七。每天你们都在万佛城。’

直心,就是万佛城。当你有坦率诚恳的道心,无论到那儿去,你都在万佛城。如果你的心是纡曲不直的,处身万佛城,也等如外身废墟一样。

弟子∵果廷顶礼

恒实

一九七九年四月∵加州海岸

师父上人慈鉴:

‘言词虚妄狡辩多,宝贵精神可成佛,

梦中止语无所念,觉后原来一字没。’

这是上人在柏西域市赠弟子的偈颂。我的法名是果真,因为我一向是个撒谎的人。

我的口业很重,自从开始回光返照,反求诸己之后,才知道自己打妄语的习气,简直是彻入骨髓。

华严经说:

‘菩萨学三世诸佛真实语……得三世诸佛无二语。’

—华严经十行品—

这两个星期内,我曾对恒朝写了几张便条,每一次都引起他的误解。这样麻烦就多了,必须重新解释一番。我的‘护法’不相信我的话!这是往昔撒谎的业报,我发愿不再写便条——‘原来一字没’。

当我更深一步地回光返照,我明白得更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不是把舌头割断了,而是把自我消灭,摒除‘打妄语’的根本毛病。

‘上人,为什么会打妄语?’我问。

‘因为他要显长藏拙,所以便打妄语。你看是不是这样?’上人回答。

我明白:唯一的方法就是不要向自己撒谎。老实说,连我也不相信我自己,我的心很不老实。

‘言词虚妄狡辩多。’

从早到晚,为了自己的利益盘算,我的心变成纡曲不直。在我脑海里,絮絮不休的言词,来去穿插,没有半点真诚。我不可以永远为自己找借口,无惭愧地欺骗下去。现在,我们正在湖边拜,而我所写下来的文字,有如飕飕风声,毫不实际。

上个月,某一次打坐的时候,我曾经在心里问上人:‘师父,弟子什么时候才可以成佛?’

上人也在我的耳边默默地回答:‘你什么时候才会老实起来,不再跟自己说谎?’

要净化一个撒谎者的罪业,唯有恒守信心,严持戒律,克己复礼,不再自私自利。还要一心学习,不能丝毫苟且。把自己的善德,供养诸佛,回向予一切众生。把染污的自我,打回虚空,因为自我从虚空而生,没有半点真实。

难怪直到目前,‘自我’还控制我的生命。因为我没有足够的善根去净化它,没有足够的道德来感化自性里的众生。当我全心信仰‘真我’的时候,我的言语也变成真实。

怎样去行呢?‘宝贵精神可成佛,梦中止语无所念。’即是要修行!不要在言词的窠巢中作活计,言词是毛病。我要发掘自性的法宝;坚固金刚王宝剑,三步一拜,和至净不退转的宝***。时时刻刻,要回光返照,真心忏悔。我要坚信法力的光明,把这条撒谎的舌根,转为‘三世诸佛不二言词’。

也要明白,在修行过程中,我要在污浊的泥土里,重新栽种健康的智慧根亥,使之发芽滋长,开花结果。我要小心耕耘,不能粗心大意。我要运用自性的智慧,随心所欲,自在无碍,如白云行空,舒卷自如。我要倾听心里的浪潮。凡事若勉强,即不是中道。这是华严经上所说:

‘虽复不依言语道,亦复不着无言说。’

—十回向品—

弟子∵果真顶礼

恒朝

一九七九年四月∵雷斯湾

师父上人慈鉴:

‘菩萨将一切众生经生死旷野险难之处,安隐得至萨婆若城,身及众生不经患难,是故菩萨常应匪懈。’

—华严十地品—

每天我都吃饭、睡觉,和穿衣。这一方面,我毫不懈怠。为什么我要吃饭、睡觉、穿衣?因为我要修行,不是为了次日再吃饭、睡觉、穿衣。我所有的精力的焦点,应该集中到修行上,我应该自度度他。

昨晚,自我反省:‘你身处究竟道上,仍旧拖泥带水,自欺欺人。你所得到的训诲,如宝贵的明珠,万劫难逢,然而你没有正式履行这些训诲。假使你要圆满心愿,度一切众生,你必定要毫不懒惰,要真正用功和坐禅。’

不要打妄想,最难放下的,应该把它放下。一切唯心所现,不是在外面。离妄即是觉。行住坐卧,丝毫不能苟且,要专一到极点,便可以到彼岸。何等简单的教言,何等真实的道理!

昨晚,正在打坐,猴子心正在挣扎,忽然,华严经的一段经文在我脑海里出现:

‘心不妄取过去法,亦不贪着未来事,

不于现在有所住,了达三世悉空寂。’

—十回向品—

所有妄想,都源于三世的观念。当万念归一,非有非无,一切皆空,动静一如。所以上人诲导致我们:

‘打坐和礼拜时要无心用道,不要想太多,一切的疑虑,让它去好了。’

执着呢?我思惟自己喜欢的事物、害怕的事物、想得到的东西、想舍弃的东西……东西、东西。我紧执着过去、现在、未来。‘你什么时候,才能脱下脑海里的枷锁?’当我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华严经的另一段经文便浮现在脑海里:

‘菩萨不住世法,乐出世间,知一切法皆如虚空,无所从来,不生不灭,无有真实,无所染着。’

—十回向品—

就是这么简单?这段经文足以助我歇止狂心。我不能够像从前一样,一边修行,一边打妄想;一边修行,一边执着。

昨晚,华严经为我的心地开了一扇门,令我明白‘恒心、坚持’才是真实解脱

门。时到今日,在外面已没有依靠,也没有隐藏的余地。我现在切实地明白,打妄想是不应该的,执着也是虚妄。已经快两年了,我才开始领略到‘一心礼拜万佛城’的意蕴为何?

春天来临,万象万物皆在说法。华严境界也弥布大地。一切事物都在说:‘一切唯心造,一切唯心造。’

弟子∵果廷顶礼

恒朝

一九七九年四月∵雷斯湾附近

师父上人慈鉴:

有些人说:‘好快点找个安分守己的工作,不要暴殄你的天才!’又有些人说:‘为什么你要放弃最舒适的享受——舒舒服服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我们不去‘逐名求利?’当我念大学研究生的时候,学生的人数早已多过职位,因此青年人为了就业问题惶惶终日,奔走张罗。在剧烈的竞争下,彼此勾心斗角,力争上游,因此之故,大学生精神崩溃和心理变态的事情层出不穷。

不只教书的职业如此,其他各行各业也是一样。有很多同学们已有家室,因此他们的负担更加繁重,得到一个待遇较优的职位已属难能可贵,但是保持这样职位更费周章,忍辱负重,还要加上妥协才能站稳脚步。为了谋求三餐,牺牲个人的道德立场——这种情形更使人进退维谷,无所适从。在强烈竞争下,每个人要时时刻刻担心失去职位的问题,因此精神忐忑不安。

我所找到的工作,是别人不大喜欢的。因为我觉得,竞争的圈子里少了一个角逐者,旁人便好过一点。对别人减少一分压力,对自己也减少一分负担。我要本着一分苦、一分修的原则,尽量节衣缩食,安步当车,以求心安理得。我有闲余的时间去研究别的事——瑜珈、太极、朝山、打坐——这些‘消遣’,虽然无利可图,却对我有长期性的裨益。

在大学任教时,我发现很多学生都在极端的恐惧中过日子,他们心里的问题,例如‘我是谁?我朝那一个方向走?世界上充满贫苦与不平,我对这些事情究竟有什么帮助?’教授却无从为他们解答。我所教的科目,和他们切身的需要风马牛不相及;他们期待的是一组学分,一张文凭;而我所期待的,就是每个月那张支票。每年为了赚一万五至二万元的年薪,要其他研究所的同学朝夕辛劳,而他们所学无用,等于虚耗光阴,浪费精力这样值得吗?

我的同学们常常收到美国各大州大学的拒绝信。我依稀记得为争取博士学位而参加期考的时候,隔壁的一位同学因为怯场而吓得麻木了,他不知所措,面对墙壁,呆视了八个钟头。那次期考是他最后的机会,否则他会失去奖学金。他受不住压力,精神崩溃了。尽管他的处境是如此的凄惨,其他的同学似乎无动于衷。自此之后,我对这方面的心情,更加冲淡。

每当我谋得一分名利兼收的‘好’差使时,便感到重重的压力,自己也变得不老实了。在我心里,知道自己在攀缘、欺骗、背觉合尘。当时,***在推行政令,和执行国策方面营私舞弊,丑闻百出,差不多每一分‘好’职业,都卷入时下腐败的漩涡。人情浇薄,世风日下,同行嫉妒,弱肉强食,为了饭碗至亲好友也要拼个你死我活。我不能够完全投入这种浪潮随俗浮沉,但是我又不能完全放下,为什么?因为我要做第一,这个要做第一的念头使我不得自在。

为了避免与人争强斗胜而结嫌怨,我在一所医院的心理治疗部当夜班护理员。我不忍目睹日间的电波治疗,及种种不人道的医疗实验。我也没有更大的勇气和志向,去闯出这个漩涡,于是我徘徊于私欲和正气之间。直至我到金山寺,才下定决心修菩萨道,这才是就路回家哩!

菩萨能

‘自得度,令他得度;自解脱,令他解脱;自调伏,令他调伏;自寂静,令他寂静;自快乐,令他快乐。’

佛子,菩萨复作是念:‘我当随顺一切如来,离一切世间行,具一切诸佛法,住无上平等处,等观众生,明达境界,离诸过失,断诸分别,舍诸执着,善巧出离,心恒安住,无上无说,无依无动,无量无边,无尽无心,甚深智慧。佛子,是名菩萨摩诃萨第二饶益行。’

—华严经十行品—

我们有一分职业,叫‘饶益行’。想做第一,是浪费精力,腐蚀身心耗损世界。我们为佛陀做事,这是最好的工作。

刚写到这儿,有两个男人把头从车窗伸过来张望。(我们停车在洗衣店的停车场)

‘你在看什么?’一个看到我膝盖上的华严经便问道:‘为什么不去找份正经的工作?’

我正在阅读这段经文:

‘不污诸佛家,不舍菩萨戒。

不乐于世事,常利益世间。’

—华严经十地品—

我心里想:‘我已经有一份工作,叫做不乐世间事,而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哩!’

弟子∵果廷顶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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