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严经和华严宗

释迦牟尼,一生为研究宇宙、生命的意义,经四十多年的生活折磨和艰苦的人生体验,最后了解了宇宙一切,并觉悟真心──真如心──而得涅盘。他成道后,因慈悲心而发愿度一切有情的苦厄,立即为徒众说明他对宇宙的理解和心灵的经验。全部讲述由文殊菩萨和阿难集聚成《华严经》,数百年后经葱岭传入中国,由三位法师分别译成三部华严:《六十华严》是晋朝的佛陀跋陀罗***译;《八十华严》是唐代的实叉难陀***译;《四十华严》是唐代三藏法师般若所译。据考证,这三部译本都不完整,完整的华严经偈品极多,内容繁深,不易了解。目前我们所读的多是八十华严,在唐代传入我国后,经国家皇室的大力推广,不仅全国寺院僧侣,即使智识分子也倡读华严,并由国内逐渐流传东北亚等地区。时至今日,欧美学者多有将华严哲学列入人文学院的哲学课程中讲授。

华严经在中国流传,到了唐代,有终南山法师杜顺,依华严思想创立了华严宗。该宗根据万有缘起,一切唯心,法界(大宇宙)一切重重无尽。一多相容,大小互入,一即一切,一切即一,圆融周遍无碍等等理论,演译出华严宗在信、解、行、证,入佛之门特具的心物圆融行证方式。这就是说,要进入华严法界必须依教理起观行,令有缘众生,破惑证真,超凡入圣,这也是华严五位祖师大力倡导下,所形成一套处理宇宙基本形式的四法界理念:

(一)事法界,(二)理法界,(三)理事无碍法界,(四)事事无碍法界。

再以此无碍法界的道理去行无穷法界缘起观,使信众能体会博大圆通的佛法教理后,再开展其具体的修行方法。华严列祖认为有正确的“理”性观念,修行“事”就必臻“圆融”,有正因才有正果,才能带领人类走入成佛之门。

为便读者多了解唐代华严宗在朝廷中的发展,和当时法藏法师在宫中实地示范华严思想圆融法界的状况,笔者特引述大正大藏经刊出的华严经在当代皇室传授的片段记载:

唐代武则天对佛学哲理颇有兴趣,聘当代高僧法藏在宫内演讲华严。法藏是华严宗的三祖,对华严哲理有深入体验,先后讲八十华严共三十多次。他为使武后及宫中臣属理解华严经关于法界缘起,圆融无碍,重重无尽的哲理,特在宫中一大厅,以十面纯铜质大平镜(唐代尚未有玻璃水银制镜),安置在四方、四角及上下而成一室,中央置一佛像,佛像旁燃着一个火炬,当武后看见各镜中互相反映的无尽火炬和佛像,蔚为奇观时,不禁叹道:“啊哟!太伟大了,太奇妙了!”

法藏慢慢地说:“陛下啊!这是对全体法界的一个权宜示范而矣,在每一个墙上的每一个镜子中,陛下可以看见其他镜中所反映出来的佛像,同时在每一个镜中的映像中,也可以看见所有其他镜中的映像,无一或缺,无一漏置;同时互入也同时互摄的原则已经很清楚的显示出来。由这个现象,我们可以清楚的看见,“一切入一”,和“一入一切”的实际情况。镜和镜的相互反照,其映像也是无穷的,所以重重无尽的境界也明显的看见了。至于各层面的映像同时互起亦至为明显,象征着圆通法界是任运的,不假功用的,法亦如是的…

关于空间的大小无碍,也可以由另一个示范来说明。接着,法藏法师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水晶球,放在手掌中,说道:“陛下,现在我们可以看见所有的镜子和所有的映像都包藏在这颗水晶球内,在四壁上下镜中亦有这个水晶球的出现。我们可以看到大摄小及小亦能摄大的实例,至于时空无碍的交融,要我们的心境进入一个更高的层次,才可了解,希望由于这样的示范,陛下能对华严之无碍境界有进一步的体会。”

武则天对佛教的维护、提倡和研究不遗余力,对佛学的认识亦有相当深度。据说佛教的开经偈:“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就是出自她的手笔。此偈有极丰富宗教感情和意义,句中的甚深微妙法,是指华严思想的佛陀的不可思议境界,亦即是华严所指的圆融法界;是法界一切同时互起、同时互入、同时互摄,也同是互即:这种华严同时互为的观念,甚为抽象,笔者在此引用张澄基教授在美国宾州大学教华严学时的一段讲词,作为说明:

“我们就用水作比喻来解释∵‘互入’的道理,同是一杯水,普通人见之为解渴之饮料,化学家见之为氢二氧一的化合物,物理学家见之为次原子界中各种素子现象,哲学家见之为因果系列之表征……乃至无穷的所见差异,这就是说在同一杯水中,这样众多的事物都能同时升起,同时出现,彼此丝亳不相妨碍.水之为氢二氧一,毫不妨碍其代表次原子界现象,亦不妨碍其为饮料等等。这些事物并非此起彼落或有任何间歇性的,它们是同时俱起,同时互相涉入,而且还是同时互依的。∵水之能为饮料,正因为其是化学成份H2O,若是水性发生某种变化,变成有臭味,就不能成为饮料了,化学成份之变化当然影响到物理性质之各项变化。因此同样一杯水中之各界次之事物,又有彼此之互依性,惟其是A,才能是B,C,D等等;A若发生变化,B,C,D等亦发生变化,此即诸法密切的互依性的例子。进一步观察,则又发现诸法之互相涵摄性,H2O及次原子界现象等并不在水体之外,即此水体之内就含有无量诸法,从另一方面来看,水内之诸法亦各各包含与水体不可分之关系,所以是同时互摄。

华严宗把华严经的哲学理论:互起,互入,互摄,互依,加以充份说明,并充实成为一套完整的∵“全体”∵“圆融法界”哲学系统。它指导世人进入正确的宇宙观、人生观,走向永恒,无穷的佛陀的不易说不可说伟大,超越的境界。

华严哲学∵∵事事无碍∵∵一切即一∵∵圆融法界

在前一节文中,笔者以约二千多字,简单介绍华严经和华严宗,虽也稍为谈及华严哲学,但只是华严思想的一小部份而矣。而我国历来华严宗的祖师,他们深入研究并体会的华严理论──圆融法界,一切即一,全体圆融──改变了人们的宇宙观、人生观,是多姿多彩的,并非一两篇文章或一两本书可全部叙述清楚。读者如欲详细了解这华严学──人类的终极哲学──可在各大藏经内找到,八十华严,和澄观法师着的∵“华严疏钞”,以及法藏法师的“探玄记”等作详细阅读。笔者在此只是把个人读华严经心得集录成文,抛砖引玉,谨请法师,大德予以指正。

首先要说的是,华严哲学认为人们的思想都是在某一立场运作,是部份、片面而非全面全盘的。简单的事例,我个人在学校时被称是学生,在家庭我是儿子的父亲。在工厂工作时,我被称为工程师,到佛教会工作,我又变成居士。师父因为我年资,还在居士上加老字,以示与年青居士不同,而我太太叫我时仅以“喂”字称呼。抗战时我在军中服务,被认为是军人,在加国出入境时海关人员认为我是加国公民。在不同的众多场合,我具有众多的身份称谓,但在某一场合,人们对我的称呼只有一个,而埋没了我其他身份,这显示出人类语言立场具有先天的有限性、狭窄性,也有蒙蔽性。当语言开显了某一面,同时就隐蔽了其他各面,这与华严思想中的“隐显同时”有所不同了。“隐显同时”的意思是“思想”不受局限于任何个别立场,而应包括全体,不漏一法,这种思想很难用一恰当的名词来形容,不得已情形下学者以“全体”哲学来代表华严思想,它包括了前面所说的“隐”和“显”,“即”和“离”,“是”和“非”,表示这种思想是全部的、全体的、圆融无碍的。为对这种思想说的更明白,唐代华严祖师在其“五教止观”举了一例:

佛教的因缘所生法是说:宇宙一切都是由无数的因素,包括时间和空间所有的因素拱托而出现。所以说一切事物都无自性,所以说它是“空”,即使用因缘所生法是“空”,在华严圆融的看法,就有下述的不同场面“五教止观”的一段例子如下:

问:缘起(因缘所生法)是有耶?

答:不也,即空故,缘起之法无性即空。

问:缘起是无耶?

答:不也,即有故(假有)以缘起之法即由无始得有故(假)。

问:亦有亦无耶?

答:不也,空有(假)圆融,一无二故;缘起之法,空有一际,无二相故也如金与庄严具,思之!

原文在此段尚有关于“缘起”问题两则,但均以否定语句作答,因篇幅有限,不与再列。下列亦是同样的缘起问题,但答案则是全都肯定:

问:缘起是有耶?

答:是也,幻有(假)不无故。

问:是无耶?

答:是也,无性(自性无)即空也。

问:亦有亦无耶?

答:是也,不碍两存。

这段对答内尚有两则同样缘起问题,其答句则均作肯定。

以上两段问答中,问题所问均属“缘起”,但前段的答句均是否定的,而后段所问均与前段同,但答句则全部是肯定。这在一般看来,很觉怪异,但华严思想就大部份包含在这两段答案中,检讨这两段答话,可以发现答者是以不同立场来答“缘起”问题。他一会儿站在世俗谛的立场说话,一会儿站在胜义谛(真理)说话,一会儿说“即”,一会儿说“离”(不),这种随时变化立场是否合理?回答是:如果答者立场是受约束的,那么他所答的是不合常理。但如果答者根本不受任何立场之约束,本身亦超出又包摄了各个立场,这情况就合理了。站在佛学立场来说,因为答者“了无情执”,所以才会有这种极无自性的圆教见,惟其因为是圆,所以才能离一切偏执而可包摄“全体”,头头是道,“圆融无碍”。

由事与事的彼此关联与融通,我们也可以华严思想的六相圆融,演化而成事事无碍的理论。六相圆融是说,譬如一舍是“总相”,椽是“别相”。椽等诸缘共成一舍,是为“同相”,递相互望,但椽是不同位,故名“异相”,椽等诸缘合成一舍,是为“成相”,各住自法,本不非,故名“坏相”,这个例子简单地说明,一切诸法,都是由众缘聚集而成,在它们所聚成的全体而言就是总相;可是每一法必须具足众多的因素,以它独自成为一法的因素来说,就称为“别相”。

我们以酿酒为例,酒可比之为“总相”,而水、∵米、∵葡萄等原料可比之为“别相”,“别相”可藉“总相”而存在,而且它们是组成总相之缘,是全体中的部份,换句话说,每个个别的存在,并非独立的单一体,如果没有全体便没有部份,就是说,除了“总相”,就没有“别相”,同样除了“别相”也没有“总相”可现。水、米、葡萄这些因素是对同一目标的完成(酒),且具有不相妨碍性,这就是“同相”,但水本身却是液体,米本身是淀粉,葡萄本身有发酵性(带有酵母菌),它们彼此不相混杂是为“异相”,要酿酒,则水、米、葡萄均具生成酒的潜力,且这必定与酒的力用不相舍离,所以由“总”、“别”二相成的力用关系,便形成“成相”,但是如果各要素是各守自性,而不与总相互混而生力用关系时,便称为“坏相”。

上述六相与《大乘起信论》的论述作对照;则“总”、“别”二相是缘起的“体”,“同”“异”二相是缘起的“相”,“成”“坏”二相就是缘起的“用”,如此六相就是体,相,用三义所包融尽了。而体相用也就是一心、真如、生灭的俗谛面,都是三而一,一而三,一切即一,圆融无碍。

结语

纵观前述的圆融无碍法界与六相圆融,前者是指圆融互即、互入、互摄、互起,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也包含了隐、显,即、离,和是、非的全部不同立场,更是无限的宇宙全体;而后者却是指缘起无尽,圆融自在于“全”与“分”的相即无碍。只要这两项真义现前,人们一切惑障一断一切断,时空一切清静,在行证方面,则一成一切成。是“总”、“别”具足,始终同济。所谓︰“初发心时,便成正觉,成就慧身,不由他悟”。也是心经所说︰“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也就是楞严经中的︰“觉所觉空,空觉极‘圆’,空的所空灭,生灭既灭,寂灭现前,忽然超越,世出世间,十方‘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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