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佛教初传龟兹

作者:∵陈世良

龟兹(今库车),是“丝绸之路”北道的重镇。龟兹佛教,曾对中国佛教的发展,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从目前龟兹王国遗留的佛教寺院及文物来看,无疑对吐鲁番、敦煌以东曾发生过巨大影响。为此,探讨佛教何时传入龟兹,不仅对于龟兹佛教,而且对于中原佛教来说,也是非常有意义的。

《梁书·刘之遴传》载;

之遴好古爱奇,在荆州聚古器数十百种。……献古器四种于东宫。……其第三种,外国澡灌一口,铭云元封二年龟兹国献。

元封二年,为汉武帝年号,即公元前109年。澡灌,为佛教僧侣洗濯用具。此一澡灌,由龟兹国进献给汉武帝,当然具有特殊意义,应该是表明龟兹国此时已经信仰佛教,才以澡灌作为神圣之物拿来进献。以澡灌作为礼品送人,好象是深为龟兹佛教徒喜爱的一种礼节。据《高僧传·释慧远》载,慧远在庐山,闻鸠摩罗什至长安,乃修书致意罗什,并送“天酒之器,此既法物,聊以示怀。”罗什答书,回赠“往常所用鍮石双口澡灌,可备法物之数也。”但是,由于元封二年龟兹国进献澡灌一事,它书弦未载,例属孤证;而此灌实物世所不传,因此学界对于元封二年(前109年)龟兹是否信仰佛教,[1]多取疑信参半的态度。

其实,上引《梁书》所载元封二年龟兹已信仰佛教之事,并非孤证,据《出三藏记集》第十一〈比丘尼戒本所出本末序〉载;

然女人之心弱而多放,佛达其微,防之宜密,是故立戒每倍于男也。大法流此五百余年,比丘尼大戒了于其文。以此推之,外因道士亦难斯人也。

据上文,则知电兹流布佛教已有五百多年,则从《比丘尼戒本》译出时问上推五百多年,当不难知道龟兹佛教初传之时问。据该序载,《比丘尼戒本》为晋武帝世所译出,但具体时问未明言。又据《关中近出尼二种坛文夏坐杂十二事并杂事》载:

卷初记云:太岁已卯鹑尾之岁十一月十一日,在长安出此比丘尼大戒,其月二十六日讫。僧纯于龟兹佛图舌弥许戒本。昙摩侍传,佛念执胡,慧常笔受。

此文中的比丘尼大戒,也即前引之比丘尼戒本。据此,则可知《比丘尼大戒》于己卯岁,即晋孝武帝太元三年(公元378年),在长安译出。从公元378年往上推500多年,则佛教传入龟兹当在公元前122年或稍前,即汉武帝元狩元年或稍前。这一年代,与《梁书》所载公元前109年龟兹国贡献澡灌事,相差无几,且都在汉武帝之世,两者可以互相印证,当非巧合。

据《比丘尼戒本所出本末序》、《关中近出尼二种坛文夏坐杂十二事并杂事》等所载,、《比丘尼大戒》是僧纯、昙充亲至龟兹,从龟兹高德沙门佛图舌得处来弥,因而上述两文中所记之事,当是写序者从僧纯、昙充两人所述亲身经历而记出者,其来源为龟兹,可信度应是很高的。序原失作者名,汤用彤先生认为“当是道安亲闻僧纯所言,而记出者"。[2]墨所说很是。因此,无论是从其资料来源,或是从作者道安来看,佛教传入龟兹的时问,应在公元前122年或稍前,也即汉武帝之世。∵

但是,《阿育王息子坏目因缘经》载:

新头河表,至娑伽国乾陀越城乌特村聚。剑浮、安息、康居、乌孙、龟兹、于阗,至于秦土,此阎浮半赐与法益,纲理人民,垂益后世。

依据该佛经的说法,似乎阿育王(前273一前232)时佛教就已传入龟兹了。前人大多以为该经所说纯系伪造。我认为该经所说阿育王时佛教已传入龟兹,是缺乏根据的,但又是事出有因的,其根源在于说一切有部的经典。∵

阿育王在位来年曾颁布过一道不载日期的特种法敕,敕令中有关于僧尼社团分裂的问题,学者们一般认为此一敕令颁布的旧期可能在公元前237年。在敕令中,阿育王希望僧团长期保持一致,规定任何僧尼搞分裂僧团的活动应该让他们穿白衣服(平民服装)住到僧舍之外去,换言之即是驱逐。掌法大臣必须在他的管辖区内的僧尼中,也在居士弟子中,宣布此事。学者们认为,这次分裂是说一切有部退出上座部。说一切有部的典籍记载了一次分裂,皇帝作出决定反对他们,他们被驱逐到罽宾(今克什米尔)去。但是,被驱逐的说一切有部,在帝国的边远地区仍旧维持他们的僧团,认为他们仍属于受阿育王恩宠的上座部的一部分。[3]可能正是由于这一原因,当以后说一切有部传布到龟兹、于阗等地的时候,他们仍旧宣称自已是受阿育王派遣,与阿育王的儿子法益一起来的。这可能便是《阿育王息子坏目因缘经》中出现塔里木盆地诸国名的背景。如果上说不误,则只能说明说一切有部北传的缘起,而其年代显然是需要分析的。当被驱逐的说一切有部备受打击、到达罽宾后,迅速发展是不可能的,尔后的年代由于政治势力迭变,对于佛教的发展环境并不是很有利,只有到了汉武帝时,张骞凿空,中西交通畅达,这才给佛教的东渐造成了有利的形势。

龟兹王国历来为说一切有部的根本重地,而僧纯等人从说一切有部大师佛图舌弥处带来的资料,并没有说佛教在阿育王时就已传入龟兹,反而说才五百多年(即汉武帝在位期间),这从一个侧面也说明了这一资料来源的可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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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参见拙作:《龟兹白姓与佛教东渐》,载《世界宗教研究》1984年第4期第43页。

[2]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上册,筇197页,中华书局,1983年出版。

[3]∵(英)渥德尔着,乇世安译:《印度佛教史》,第248—254页,商务印书馆、1987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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