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士佛教观研究的学术价值

李承贵(南京大学哲学系江苏南京210093)

[中图分类号]B2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8862(2007)01-0035-05

近年来,我集中精力对宋代儒士关于佛教的认知、理解和评价方面的文献进行了较为系统的搜集、整理和研究。经过对文献的反复阅读和深入研究,感觉到儒士佛教观是一个具有重要学术价值的课题。我也希望我的这份心得能与学界同仁分享,并希望得到高明的指教,故权将我的一些想法略陈于此。

一、选题上的开创性

所谓儒士佛教观,是指儒士对佛教的认知、理解和评价。具体而言,是指儒士对佛教常识的认知、佛教教义的理解和佛教功用的评价。在以往的佛教与儒学关系研究中,主要涉及这样两个方面:第一,以高僧为中心的佛教与儒学关系的研究。就是研究高僧对儒学的吸收、改造和对佛教与儒学展开互释互融的情况,如对宗密、契嵩、宗杲、真可的研究。第二,以范畴、命题为中心的佛教与儒学关系的研究。就是研究儒学思想体系中与佛教思想体系中相关范畴、命题之间的关系,以获得佛教与儒学互为影响的认识,比如周敦颐的“无欲故静”与禅宗的“离相无念”、张载的“天地之性”与佛教的“真如佛性”、陆九渊的“发明本性”与佛教的“明心见性”等。无疑,上述两项研究,对深化我们关于佛教与儒学关系的认识有着十分积极的意义。但我们知道,自佛教进入中土之后,中国的儒家学者就开始了对佛教认知、理解和评价的历程。而且,儒家学者对佛教的认知、理解和评价在空间上复杂而有厚度,在时间上曲折而有深度。从王通到王阳明,中国儒士的佛教观并没有一成不变,而就某个儒士(如朱熹)而言,其佛教观亦是屡有启发。所以,儒士佛教观研究的展开不仅是开采出新的研究文献,而且为佛教与儒学关系的研究开辟了新开地。由于选题上的创新性,亦使本课题的研究具有一些独到的学术价值。

二、关于“阳儒阴释”问题

众所周知,在两宋时期,有所谓“阳儒阴释”说,而且,这个“阳儒阴释”主要是对张九成之学、陆象山之学而言的。这种观念至今依然流行于学术界。那么,“阳儒阴释”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朱熹说:“张公始学于龟山之门,而逃儒以归于释。既自以为有得矣,而其释之师语之曰:‘左右既得把柄入手,开导之际,当改头换面,随宜说法,使殊途同归,则世出、世间两无遗恨矣。然此语亦不可使俗辈知,将谓实有恁么事也’。用此之故,凡张氏所论着,皆阳儒而阴释。”[1]朱熹弟子陈建说:“有宋象山陆氏者出,假其似以乱吾儒之真,援儒言以掩佛学之实,于是改头换面,阳儒阴释之蔀炽矣。”[2]为了更好地把握“阳儒阴释”的含义,让我们再见识朱熹的一个比喻:“陆子静之学,自是胸中无奈许多禅何。看是甚文字,不过假借以说其胸中所见者耳。据其所见,本不须圣人文字得,他却须要以圣人文字说者,此正如贩盐者,上面须得数片鲞遮盖,方过得关津,不被人捉了耳。”[3]在这个比喻中,鱼是“阳”是“儒”,盐是“阴”是“释”,因而,所谓“阳儒阴释”就是指九成之学、象山之学的核心内容是佛禅、表面内容是儒学、或曰儒表佛里(与后来的一些学者将“阳儒阴释”理解为佛教思维方式与儒学内容的结合完全是两回事)。然而在我们考察了张九成、陆象山佛教观之后,所谓“阳儒阴释”说便经不起推敲了。首先,从张九成方面看,张九成虽然与佛教高僧“如胶似漆”,对禅宗一往情深,但我们绝不如朱熹般见识,判张九成之学为“阳儒阴释”。因为张九成不仅对佛教有深刻的批评,[4]而且明确表示过他与佛僧交往、喜爱禅宗完全是因为“佛教阴有助于吾学”:“佛氏一法,阴有以助吾教甚深,特未可遽薄之。吾与杲和尚游,以其议论超卓可喜故也。”[5]至于张九成因为得罪了秦桧被贬江西南安(今赣州)十四年,其所系念所弘扬者是孔孟之学,所谓“不以形骸废功夫。”[6]如此看来,将九成之学归为“阳儒阴释”不是对张九成之学的无知,便是存心排斥异已。其次,从陆九渊方面看,陆象山虽然比朱熹对佛教更有好感,但并没有放弃对佛教的批评。所谓“释氏谓此一物,非他物故也,然与吾儒不同。吾儒无不该备,无不管摄,释氏了此一身,皆无余事。公私久利于此而分矣。”[7]尤为重要的是,陆九渊的学问是孟子之学的延承,是尊德性的学问,象山所期望者就是要弘扬孔孟之学,就是要用孔孟之学培养人才,而象山本人所作所为,也都是为济世治国而努力,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象山之学划到佛教阵营中去。综上所述,我们似乎没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朱熹及其弟子对九成之学和象山之学“阳儒阴释”的评判。所以,当今的学者不应该无分析地接受“阳儒阴释”说,更不应该在没有对“阳儒阴释”说进行认真考察的前提下随意传播这一观念。相反,我们应以此为训,努力于求实、平等、宽松学术空间的建造。

三、关于佛教禅宗化走向的评价问题

“禅宗是宋代以后中国佛教的代表”已普遍成为人们的共识,而佛教禅宗化走向也得到了绝大多数教界、学界人士的肯定。何谓禅宗化?禅宗化有几个标志性要素:其一是在修养方法上由静坐到心悟:其二是在传教方式上由依经传道到不立文字;其三是在解脱路径上由出世解脱到即世解脱;而且呵佛骂祖、粪土佛经、放纵人性。这对于传统佛教而言,确是一场深刻的“革命”。然而,中国儒士对佛教禅宗化走向进行了严肃检讨。如李觏说:“始传佛之道以来,其道无怪谲,无勈危焕胙俺#杂姓酢!钭婕让唬浯蟮茏痈饕运欧只D冢栽炊拢槐厩еАH壕又牵蚀悠渌亍9食缟焦阋埃ǘ即蟪牵撼旗撸恰S官滦巴薨葱拇友В醭己檬禄壮薪獭8怯敕蚶鲜现尬苤匀唬逅浠蚪移涫⒃眨∪荒┧锥啾郑て浞ㄕ叻怯衅淙恕!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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