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的世界人生起始观

生在二十一世纪的这一代人一生所经历的社会发展和科学的进步大概是人类出现在这世界上以来从未经历过的,到了今天甚至可以用基因科学分析古代人类的迁徙发展,也对所谓的进化论提出了新的疑问,因为如果人类之所以成为人类是因为人类特有的基因,那么近代科学史上一直公认的人类由类人猿进化而来的说法,就必须改写。因为科技的突破性进步,人类的寻根已经从地面钻入地球的深处,潜入大洋深处,特别是宇航科技的空前进步,人类不再因为没有翅膀而留在地面上看天空,而是飞到地球轨道上看天下,遨游在太空里搜索太空生命的蛛丝马迹。每一项新发明,每一种新仪器的诞生,对科学家来说都是新的眼睛新的视野,更重要的是他们看到了世界和人类的全新解释,可是,他们除了使已有的推测和说法更加复杂,至今乃至可预见的将来,人类对人类世界的解释还是只能在根据新仪器的观察上作主观的推测的这一步上徘徊。科技进步对宗教乃至整个社会科学产生影响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因为科学进步是人类用人类的感官感觉世界的进步,主要是在一般的感官上的延伸和辅助,好象用显微镜观察肉眼无法看到的细节,用红外线,X光,超声波,超低声波,无线电波,化学反应的方法等进行各种透视扫描分析测量,当人类能够了解更多,知识面无限拓宽,更加自信自己的认识时,对宗教的理解,态度,需求和接受方式就会产生变化,宗教就必须随时对人类的新态度进行引导对新的知识和科学现象进行解释。

佛教与其他的宗教有根本的不同,佛教的认识方法和科学的观察也不同。佛教对世界和人生的解释是佛陀体证了圆满的一切智和一切种智后平等流露的。我们应该知道科学家对事物作观察时,不论他的观察多么正确和完整,他始终是观察,而那事物始终是被观察,他的观察不会就是事物的全部,更不会是事物的本身,对那事物来说他始终是外部的,所以了解的也只是些表面的,相对的,肤浅的,这是科学观察所能达到的最大限度,也是科学和佛教的分界线。科学不能够超过这界限而进入“体证”,因为如果科学能够进入“体证”的范畴,那就不是科学而是佛教了。“体证”与“观察”不同的是,体证是一种绝对的智慧,证入那事物的实相,无我无人,非内非外,对这事物的了解完全如同这事物本身那样(yath?bhèta-–??adassana),也就是说他自己就是那事物了解那事物,人我一如,这样的体证所了解的是绝对的,完全的,具体的。以这样的认识,要如实的描述,语言表达和听者的理解是造成体证者的认识和听者的理解的误差的最大关节,但是在体证者,他的描述是和他的认识完全一致的,所以说是“平等流露”。当我们知道佛陀的认识,我们就可以说,佛教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其实不过是世界和人生的本来实相而已,可是比起那些在世界和人生的外面费劲地观察世界和人生问题的人,佛教实在是先进的多。

这里我想顺便也提一下,在佛教里经常提到“同体大悲”。这个“同体大悲”其实也不是一个凡夫俗子能够容易做到的。我们是用我们的眼睛在看众生的苦,而不是从他们自己眼睛看他们所受的苦,所以我们的了解只是从能看看所看,将心比心,推知众生的苦。众生的苦是他们自己才能亲身体验,他们自己才能真正知道那是怎么样的苦。我们都不能感觉众生的感觉,不能真正知道众生自己的苦,我们怎么会有同体大悲?我们对众生有同情心,有恻隐之心,但那不是同体大悲。只有真正已经证道的大菩萨,已经证入没有人我分别没有能所相对的大菩萨,才能从众生自己的眼中体验他们所受的苦。正是因为大菩萨有这样的证知,众生的苦即是自己的苦,所以他们才会舍身喂虎,为了救一只鸽子而一块一块割下自己身上的肉来给老鹰吃,才会挖出了自己的左眼后来又挖出右眼来给别人去作药,这样的菩萨行是与他所证入的一实相智相应的。所以维摩诘经说:“以一切众生病,是故我病,若一切众生得不病者,则我病灭”。这样的大悲行才是“同体大悲”。“同体大悲”与佛教的修行体证是同步并行的。

在佛教里,佛陀不是创造我们世界和人类的神,佛教也不认为世界和人类是由一个神所创造的。佛教的宇宙人生观是建立在缘起的理论上。人是正报,世界是依报,从缘起的观点,人和世界都是由业力所招感的。这是佛教与其他宗教最根本的不同地方。在以神为中心的宗教里,世界人生开展和进行是由神控制,由神决定。佛教则给予人决定其人生和世界的全部可能,人可以决定自己的意志和行为,人对自己的意志和行为以及由意志和行为所带来的一切也有必然的责任。

佛教讲缘起,缘起的一切是没有一个所谓的“第一因”或“唯一因”。比如,桌子是一个缘起的东西,由木工用刨凿斧锯把木头做成桌子的面,桌子脚等,然后再组装起来的。这里面桌子是由木头,木工,木工用的工具,还要有一个主人需要这样的桌子,有钱去买木头请木工,要这些条件都具备了,桌子才能完成,不论是缺少哪一样桌子都会做不成的,所以桌子里是没有一个唯一因。这桌子里也没有一个第一因,因为桌子是由木头木工等因缘和合而成,如果有第一因,那这第一因肯定不会在桌子本身,而是在使桌子产生的众多因缘里。那么每个因缘,比如木头,木工,乃至刨凿斧锯等,每个都应该又有使他们自己产生的第一因,这么多第一因里,哪一个第一因是使桌子产生的第一因呢?所以,缘起的一切里,是没有所谓的第一因或唯一因的。佛教的宇宙人生观是缘起的宇宙人生观,一个知道佛教缘起道理的人是不会又在佛教里寻觅所谓的“第一因”或“唯一因”,因为“知道缘起理论”和“在佛教里寻觅第一因或唯一因”,在逻辑上是互相矛盾的。佛教否认“第一因”和“唯一因”,但佛教并不否认万物的产生有一个最直接的因,所以佛教里有分“六因”和“四缘”。这个使世界和我们人类产生最直接的因就是我们的业力。但从业力到业果的异熟生起还必须具备一切从业到异熟所必须的“缘”,这是为什么我们说要多做善缘,因为过去我们也许曾经奉善,也许曾经作恶,善恶业力我们都有,在相应的恶缘具足时,那就是恶业异熟生起的时候,如果我们多做善缘,少做恶缘或不做恶缘,那么我们就会只有善业的异熟,没有恶业的现前报应了。所谓的“人生和世界”用佛教的语言,不外乎业力的“异熟”罢了。

那么,世界和人类有没有一个开始呢?如果“开始”就是“生起”,那么世界和人类是有开始的。佛教说诸行无常,世界是在成住坏空之间,人也在生老病死之间,不断地发展着的,这世界和我们人类当然是有开始。“无常”这句话本来就含有生起,变异,和坏灭等意思。只有变异,没有坏灭,那还是“常”,只有坏灭,没有生起,那也是“常”,只有不断地生起,变异,坏灭,再生起,变异,坏灭,这样,那才是“无常”,所以是无常的东西,怎么能说是没有生起。“刹那”是佛教里最短的时间单元,其实每一刹那就有法的生住异灭。所以,佛教认为世界和人类是有开始的。如果“开始”指的是这世界的“成住坏空循环开展的开始”,“无中生有”,或“绝对的开始”,或众生“轮回的开始”,佛教不认为有这样的“开始”。在循环不断的生住异灭里,是没有所谓的绝对开始。不论世界是由佛菩萨的愿力所感,还是有众生的共业所招,抑或是象一神宗教所说的由神所创造的,世界和人类的开始都不是无中生有的绝对开始。因为如果世界和人类是神所创造,是由神意而来,什么能说是无中生有呢?或如果是由佛菩萨愿力或众生业力而来,那就更加不是无中生有。

俱舍论对世界和在这世界上的众生的坏灭和成住有十分详细的解说,虽然俱舍的许多思想仅为世亲的一面之词而不为其他的部派认同,在他对世界的解说上却异议少而认同多。俱舍论的世界观是继承自早期毗昙的论说,是大乘唯识系世界观的胚模。佛教对于世界从坏空至成住的过程,俱舍论(十二卷)说:“应知有四劫,谓坏成中大,坏从狱不生,至外器都尽,成劫从风起,至地狱初生”。我们的世界佛教称为五趣杂居地,从南瞻部洲开始,当地狱的有情命终之后,没有新的有情在地狱里再出生,那就是世界坏劫的开始。地狱里的定业有情也开始随业力的引置而转到他方的地狱。地狱的有情没有后,傍生和鬼趣,然后是在人天杂居的人天有情也命终后不再在这世界出生。到了当有一人天有情无师自证得初静虑,叹说“离生喜乐,甚乐甚静”,其他的人天有情听了都入初静虑,命终后都生到梵天,这南瞻部洲都没有了有情。然后东胜神洲和西牛贺洲,也一一没有了有情。到了北俱卢洲的有情都尽了,这就叫“有情世间已坏”。这时十方一切的有情都没有业力感招这世界,于是,世界上出现七个太阳,海水被晒干竭,洲渚也烧了起来,连三轮也烧在一起。风吹猛焰,把梵宫也烧得连灰烬都没剩下。地上的火不是别的东西把地烧了而是地本身烧起来,在风的吹动下,欲界火焰引得色界烧了起来,(不是欲界的火烧色界,而是欲界的火焰引起了色界的本身燃烧),这就是火灾。然后,天上下起大雨,一切都为大水所浸淫。世界经过火灾,由坚变脆,经过水灾由脆而变糊,由糊而化,最后在风灾里化为乌有,只剩下一片虚空。这就是器世间的坏空。这样经过了二十劫的时间后,由于有情的业力促使,虚空中开始有微细的风生起,这就是成劫的开始。渐渐地,风越来越大,在虚空中形成非常广大厚实的风轮,这风轮非常坚固,就是用金钢轮猛力击打,只会把金钢打脆,这风轮仍不会受损。由于有情业力的增上力,虚空中起了大云下起大雨倾注在风轮上,积成水轮。因为有情业力的作用,又引起另一种风搏击水轮之水,水面开始凝结,好象熟乳表面凝结成的膜那样,凝结成金,形成金轮。在有情业力的感招下,又引起另一种风把凝结成的金刮到一块儿成为山和大洲,结果把水分开了,在山上和洲地上的淡水成为江河湖泊,大片的咸水就成为海洋。这些山就是妙高等九大山,在第七山有南瞻部等大洲。器世界就这样渐渐形成。最先来生到世界的是从极光净天命终的一有情,来生到这世界就住在大梵天,渐渐地其他的有情也来生到这世界,有的生到梵天,有的他化自在天,乃至人趣,然后又有的生到俄鬼,傍生趣中,到了地狱开始有有情众生时,有情世界就告大成了。成劫从虚空中有微风到地狱有情的出现要经过二十劫的时间。

在长阿含的Agga––a-sutta里,佛陀对人类初生到这世界,又如何开始在这世界上进化,有更加详细的描述: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这世界开始坏灭。在世界毁灭的过程里,世界上的众生大多都生到了极光净天(?bhasvara-brahma-loka),他们住在那里很长时间,唯心所现,喜悦充满,身具光明,行走空中,殊胜无比,但是经过很长的时间后,这世界又开始产生了,在世界产生的过程中,生在极光净天的众生逝去后,大多还生到这世界里,他们还是唯心所现,喜悦充满,身具光明,行走空中,殊胜无比。在那时,整个世界上悉为海水,遍满黑暗,没有日月星辰,昼夜盈缺年季等皆无分别,亦无男女分别因为他们只知道自己是人而已。这样经过很长的时间后,在有众生的地方,可口的泥土自然地出现在水面上,就象热牛奶变凉后表面上出现的皮那样,且有颜色,气味,和味道,象奶油般的颜色,象天然的纯蜂蜜那般美味。有些贪性的众生疑问:“这会是什么东西?”,他们就用手指粘了点这可口的泥土偿了偿,很快他们就上了瘾,就这样他们有了贪欲。其他的众生也跟着用手指粘了倘偿,结果他们也上了瘾,有了贪欲。他们用手把泥土掰成一小块一小块拿来吃,结果,身上的光明就消失了。因为他们的自身光明消失,日月开始出现,昼夜有了分别,朔望季节和年也都差别而成就。世界就由此开始进化。这些众生以那可口的泥土为佳肴,营养身体,经过又一段很长的时间。因为吃了那泥土,他们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粗糙,个人的长相发生不同的变化,有的长得好看,有的难看。长得好看的开始蔑视和诋毁其他的众生,以为“我们长得比别人好看”,他们变得傲慢和自大,因此可口的泥土消失了。到那时,人们都很伤心,他们只能叹说“多么美味啊”。虽然现在的人有时有点好东西也会说“多么美味啊”,他们一直重复着象过去的人那样说,可是他们都不懂过去的人所说的“多么美味啊”是指什么样的美味了。当可口的泥土消失后,象蘑菇的菌类植物出现了,色香味也都俱全,好象奶油一般的颜色,象天然的纯蜂蜜那样甜美。那些众生就开始以菌类植物为食。因为长期地食用菌类植物,他们的身体变得更加粗糙,美丑的差别也更加不同。那些好看些的众生就讥毁别人,他们因为自己的长相而变得更加傲慢自大,结果,那些美味的菌类植物也消失了。接着地上长出象芦苇竹笋一样的植物,也象纯天然的蜂蜜那么甜美。象竹笋的植物消失后,地上又出现一种匍匐植物,匍匐植物消失后,谷物又出现了。这些众生以谷物为食,晚上当晚餐吃了,明天早上谷物就又成熟,早上吃了晚上又成熟,不必经过成长的过程。他们以谷物为食又经过了很长时间,他们的身体变得更加粗糙,长相分别也更大,女性的众生长出女性的性器官,男性的众生生出了男性的性器官。男女之间的相互吸引,他们变得很有热情,他们的身体也充满欲火,因此男女之间开始有性的行为。

Agga––a-sutta所叙述的人类开始和进化与达尔文的进化论有根本的不同,那就是:达尔文是从观察了现在世界上的动植物的现象,分析了世界上各种动植物的差别,归纳了他们之间的类似,他提出了由低等的向高等的发展的进化论点,佛教则是从缘起的观点,提出了世界和人类开始和进化是由众生的业力,是因为他们的无明和贪欲,贡高我慢,使世界和人类一步一步地发展到我们今天所看到的这样,在这部经里也提出了我们向清净的世界进化的详细论说,其根本思想是以众生的业力和品德为中心。佛教认为人对自己的世界和人生有主宰力量,因为业力决定了世界和人生,而善业恶业是由人所造,由人决定。

佛教里还有一种世界和众生开始的理论,就是世界生起和众生来生其国是由佛的誓愿而来。当佛还是因地菩萨时,比如阿弥陀佛,药师佛等,都曾发过誓愿,当他们成佛时,他们将成就什么样的世界,将成就什么样的众生来生其国。其实愿力也是业力的一种,佛教说业力有三种:身,口,意,愿力是一种意业。经过无量劫的修行六度万行,当菩萨成佛时,他的正报和依报都是圆满的,正报就是他的圆满报身,依报就是他的佛土。这些来生其国的众生,虽说是乘佛在因地时所发的誓愿而来,其实更是因为他们各自业力所感而来。维摩诘经说,“直心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不谄曲众生来生其国,深心是菩萨净土,菩萨成佛时具足功德众生来生其国…”菩萨之所以能够成佛,是因为他能够成就众生,成佛之后的国土(依报)如何是决定在他的因地所行和所发誓愿,所以说直心是菩萨净土深心是菩萨净土等。众生生趋是决定在各自的业力,善业具足的众生是不会生到恶趣,他会因为善业的感招而生到善趣,所以,经里说,不谄曲众生来生到以直心为净土的佛世界,具足功德众生来生到以深心为净土的佛世界,这就是业力感招,所以境界现前。佛教所说的世界由佛的愿力所成与一神宗教所说的世界由神所创造的理论,最大的不同是神所创造的世界没有前因也不是后果(不是一种业果),众生的依报如何是由神决定,与众生的善恶业力无关,世界的生起和破坏完全在于神意,不关任何条件或人类行为。而由佛的愿力所成就的世界还是各种因缘和合而起的,是一种依报,一种业的果报,佛可以决定自己的依报,众生的依报也是众生各自主宰,随业而受报。

佛教的世界人生的起始是一个很大的题目,但总而言之,佛教业力缘起思想是其基础,不但世界人生的起始如此,其住异灭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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