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死亡与佛教

文/法曜法师

在还没让心识灭去之前,修定的行者可以进入禅定的状态,保持对境的清晰,并免除或减低想、受蕴的干扰,从而随心所欲地转生为人或其他善趣。

“死”这个字眼,在中国固有的文化里就蕴含着极其消沉及不吉利的意识形态。尽管现代人尝试给它一个比较乐观的诠释,然而,有大多数的中国人仍然对死亡存有灰霭阴影;更甚者,谈及死亡在传统观念来说是十分禁忌的,普遍人们都避讳谈及死亡,并且将它视为杯葛话题。

远在埃及古文明的思惟却是另一回事,我们可以从举世闻名的《死之书v一则中了解他们对死的看法:他们对死亡这件事存有极其乐观的看法,并且坦然地接受死亡的来临,及热衷地期待新生命的开端,十八世纪的一位英国小说家菲立浦迪肯(phi—lip∵Dicken)曾说道:“我们所害怕的不是死,而是死亡这件事”。所以对于有受过高深教育及宗教家来说,死亡只不过是一种必然原则,而且是自然不过的了。但是死亡却剥削了我们当下赓续的生活经验,而且面临这一刻却又是那么不容款待的呢!

“死”在一般人的观念里会不自觉地被诠释为人生的终结,而且人类对这种惧死的情绪却是不分贫富贵贱,仅仅一个死字的审判就能导致我们全身抖颤、哆嗦不已,精神溃裂、陷入渊深的绝井里;它意味着我们对它的无可奈何、任它摆布主宰,就如神话中的死神提把镰刀,在生命的最后一刹那以疾风的速度终结其宝贵的生命,丝毫不留情!死亡是如靳的冷酷现实,且这种“不悖人情”的必然现象是人人所不想面对的。

如果硬要将佛教视为哲学的话,佛教会比较倾向于“经验主义”(Empiricism)—因为佛教认为没有任何一种现象是可以抛开眼、耳、鼻、舌、身、意(六根)来体验的,所以佛陀对“一切”的诠释是从不推委于形而上学之抽象意念,因为印度后期的奥义思想诿认“一切”为大梵天所造(即创造主的衍化)。既然佛教是讲当下经验的话,它又如何掌握死亡的那一刻呢?

从思想角度来说,生死的问题思考在佛教思想中是相当受到重视的命题。有生即有死,有死即有生的生命旋律是呈圆形的。这个周而复始、循环不息的自然宇宙定律是得待到烦恼终结才会宣告终止—即是体证无余涅盘。所以佛陀常常不厌其烦地谆谆告诫“生死不断,世间愚不闻,蔽合无天眼”,其用意是明显的。

芸芸众生喜乐受而惧死的习性早在两干五百多年前佛陀就已剖析尽致。佛陀并且进一步分析说,畏惧死亡的主要原因是“自我蒙骗的下场”。因为众生虽然在常识上知道自己是无时下刻都生活在衰老的旅途中,但是潜伏的潜在意识,在人本的我执驱使下,不时肆无忌禅地干扰我们的意识作用:误认自身有一个实体灵魂存在,基于此,众生至死也放不下这自我个体的执着,不论是精神或肉体的执着。这种执着看似“并无不可”,但是从睿智的解脱者看来,无非是人生烦恼的根本来源。假如众生连此类的意识都想放弃,生命就会无时地遭受到困苦;就如已中箭的身体,却又不警觉第二箭要来时,即将再给予它的痛苦似的。

佛教认为—个人对死的认识会影响对生的态度,就如铜板的两面,生与死是息息相连、形影不离,而且死亡伴随着人们全部的生命过程。时间的分秒逝去无不是在告诫我们“时日无多”、“命亦随减”。“人命只在呼吸问”的思想亦无非是要佛教徒警惕生命之宝贵,采取积极的人生观。

正因为佛教徒常意识到人生犹如草尖的朝露、命如果之待熟,因而促使他们无论在修持上或生活上都会善加利用时间,精进净化自心,珍惜每一个因缘的人际相处。至于针对一些比较惰性的众生,佛教法门也开展出“死随念”的修行方法,这无非是要提醒我们自己自主去改善人生,把握生命珍贵的光阴。从更积极的层面来说,对死的反省思惟会减少名利、权力及物质欲望的追求。一个真正了解死并能勇于面对的人会唤醒自己生存的意义,尊重他人生存的自由;犹如母亲的慈眼关怀其儿女一样。

一旦你搭上了生命的列车,总有下车之时,这是任谁也替代不了的。既然是终须承担的事,那么体验死亡是否值得我们害怕呢?佛教又是如何看待死亡的过程呢?

具有超然智慧的人都能坦然面对死亡的必然性。对死也认同它的实在性。面对死亡即是面对生命。所以大体而言,一个无法挑起生命重担的人,对于死后不可知的未来就会感到恐惧及担忧,因为他们忘记了生命本来就是与死亡相伴随,更不会觉察到这类的恐惧是被自我意识骗了的下场。或许有些人在生时拥有显赫的财富地位,生活高枕无忧,但却在面对死亡的那一刻一筹莫展、心神散乱。这是由于对死亡不了解的可悲处。相反的,勇于面对生命的众生,无论是任何艰巨压力或惊涛骇浪的到来,他们除了逆流而上,并且能随之涅而不缁的话,对死亡的恐惧将会大福的下降。

了解人生、实践人生、履行道德是生命重要的一环·因为当我们走到路的尽头方能化经验为信心,化人生履历为善因,到那时生命的终结将会只是成为完成这一段路的总结而已,丝毫不费神。这也可以从佛陀说“戒德可持怙二祸报常随己,见法为人长,终远三恶道,”可见一斑,当然,要做到无惧死亡,随念随愿而往生的话,在佛教更深一层的教义来说,非得要具足定及慧的解脱不可,因为戒(道德)的体现毕竟仅限于信心及善因的具足,以来世的果报来看,最多只生天上成神做仙。

随着个人信仰不一,对于死亡前的体验过程也不同,普遍的情形下,人类濒临死亡之际,其意识会呈现这一生的短暂显现;做善事多者显现善业,而恶事多者显现恶业;信仰的理念亦会在死亡的过程中留下深遂的痕迹,因为宗教的精神力量会在这一时刻从“想蕴”中显发出来,借助信力的增长而往生善趣。

于禅定有深厚功夫的行者,较之一般人而言更能够掌握临终时心念的宁静。在还没让心识灭去之前,修定的行者可以进入禅定的状态,保持对境的清晰,并免除或减低想、受蕴的干扰,从而随心所欲地转生为人或其他善趣。至于俱备慧解脱条件的行者,不但能在此“刹那”生死时把握去向,更能观照缘起、体悟法性而离生。

在这简短的篇福里是无法详尽说明死亡的过程及修行的观照方法:然而,笔者的主要用意是要提醒大家心平气和的正视“死”事,积极完成人生道路(善因)而当我们走到人生尽路时,才能含笑豁达地面对这个生命的严肃命题。这在解脱的意义来看,也就是解脱的基本加行。∵

∵摘自《圆光新志》第3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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